巫沉凝若有所思:“动机。” 这件事的疑点就是动机。 燕奕歌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他没有必要杀内侍禁军来成名,再说就算是有人想要成名,走这条路也是有点脑缺才干得出来。 除非是打赌,但燕奕歌没必要跟人赌这个。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 而正是因为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所以众人都知道他那把薄柳出手,伤口薄而细且利落,宛若被丝线割过。 那么便好模仿,他真要杀这几个人,也没必要用薄柳暴露自己,除非反思维。 但就算查案的人会想到反思维,也还是有前面那些说不通的疑点。 ——燕奕歌为何要杀他们。 “所以……” “所以这只是个开始。” 燕奕歌把茶叶蛋再热了下,放到易淮面前的碟子里,拿起手帕擦拭了一下手指,垂眼时,那双桃花眼有利光闪过,犹如出鞘了一瞬的利刃闪出寒芒。 他道:“真正的局在后头,荣少烨和万生烟都猜得到。” 巫沉凝动了动唇,已然有几分迷茫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被动等待吗?” 燕奕歌看向她:“一般来说,在我们不知道设局的是谁的情况下,只能如此。以退为进,看看究竟是哪只欠剁的手非要把我拉进这风云里搅两下。” 巫沉凝默了默。 她一听,就知道她兄长现在脾气很大。 易淮一直都不是个脾气好的性格,只是他并非真的不能忍。 他行事是有几分放肆,但他也懂得他说的“以退为进”。 如果不是会隐忍,易淮又怎么可能蛰伏九年,把他的仇人全部解决。 巫沉凝也注意到了燕奕歌那句“一般来说”。 所以她问:“那,不‘一般来说’呢?” “就是现在。”燕奕歌勾了下唇:“隐忍蛰伏是因为只有我一人面对,但京中有许多人都会站在我这边,就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可以干脆来一票大的。” 荣少烨和他已经达成合作,易淮虽对他的信任值不算很高,但也不觉得他是那种合作都还没有开始,就要把这张桌子给掀了的人。 再说万生烟特意去信给了巫沉凝,再让巫沉凝来找他,那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都是在这个世界有权有势的人,更别说这个局总不至于是各方势力联合给他下的。 还是那句话,京中有人想让他死,就有人想要他活。指不定有人想借此机会再向他抛出橄榄枝。 巫沉凝看他神情,总觉得他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兄长,你想干嘛?” 易淮笑了下:“不急,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巫沉凝:“……?” 她默了默:“兄长你知只怕今日宫里就会派人查案找上门来吗?” “嗯。” 易淮当然知道:“先看看负责查案的是谁,而且我想…荣少烨也应当想知道会有多少人下水踩这一脚。” 不乏愚忠的人没品出来这背后的阴谋,但那是荣少烨需要去辨别的。 燕奕歌补充:“等两天再说。” 除却因为要看看有多少人趟这趟浑水外,也因为另一个自己现在身体…… 咳。 总要休息一下。 . 正如易淮所想,这件事荣少烨其实一早就得知,但在他让万生烟入宫时,御史又来上奏。 约莫就是说这些江湖人过于大胆放肆,这是在挑衅皇权如何如何。 荣少烨并未多言,只是阴沉着一张脸,好似也有火要发。 御史就有些拿不定他的主意,好在因为这事实在太大,来宫中上奏的不仅他一位,还有好几位和燕奕歌同住一条街的官员都来闹,担心燕奕歌转头就会杀了他们,要荣少烨派兵将其控制住。 荣少烨依旧未语,只是装作头疼的模样撑在案上,但心里心思已是千转百回。 他知道他那四个儿子,个个都对他身下这把椅子有心思,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结党营私就是问题。 可这种事是很难杜绝的,因为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去说怎么样算结党营私。 欣赏一个人,关系就难免近一些,人心是肉长的,是有温度的,并非冰冷的衡量器,终究做不到真的什么都一视同仁。 稍微偏颇一点,对方若是记着这份情,又会还回来,一来二去认识了,关系好了,便算结党营私吗? 官场上这些事儿,真的很难断定。 所以荣少烨现如今只能通过知道的消息,哪个和哪个走得近,去判断他们每句话背后的深意……太劳心伤神了。 这就是他为何一点也不愿意在这深宫里做高高在上的皇帝啊。 万生烟来时,在这正月初一入宫的几个朝官们还在吵。 有人是替燕奕歌说话的,但更多的还是在说要控制起来,不过在这其中,也有人表露的意思是就算此事疑点诸多,他有嫌疑就该被控制,而不是一口咬死说绝对是他。 万生烟进来后,这几个吵得面红耳赤的朝官就停了嘴,万生烟冲荣少烨行礼,目不斜视,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旁侧的暗潮涌动。 她是郡主,他们自然也要冲她拱手致意。 最开始进来上奏的御史直接道:“陛下。” 他上前一步,冲荣少烨一拜:“陛下可是要让英招郡主去查此案?” “不急。” 没承想荣少烨却说了这么一句,他深呼吸了口气,像是压着怒意一般:“此事禁军也有护卫不当的责任,越秉已去现场勘查,等他来了再说吧。” 众人顿了顿,万生烟面色如常地站到一边去,同时也是递了个眼神给荣少烨,示意自己已然送信给了易淮。 荣少烨也微不可觉地点了下头。 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他们反而不吵了。 没等多久,穿着铠甲的越秉便持剑面圣——禁军统领是可以带刀面圣的——他一见面便向荣少烨行跪拜大礼:“属下失职,请陛下降罪!” 荣少烨沉声:“越卿去看了现场,情况如何?” 见荣少烨并未让越秉起来回话,几个朝臣就互相交换了眼神。 荣少烨一向倚重越秉,在荣少烨还是顺王时,越秉与他就私交甚密,朝中一直有传言说是他配合赵德顺改了龛文帝遗诏,让荣少烨上位。 但今日这事,荣少烨却并未让越秉起来,那便说明在荣少烨眼里这事不能善了…… 几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越秉低声汇报:“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足以见得出手的人武功之高。” 他道:“但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有可能做到。无论是淮水山庄庄主燕奕歌,还是那位近年来突然出现在江湖却又不算高调的江湖第二‘鬼剑’杨陌,亦或是白衣鬼叶斓……他们都能做到。” 越秉说:“我也能。” 荣少烨沉吟片刻,那最先来上奏的御史冷笑了声:“越大统领这话是在为谁开脱吗?” 越秉还未说话,便有朝官替他开口:“姚大人此话是何意?你身为御史,却在圣上面前随意攀咬朝中重臣,你还当得起‘御史’吗?!” 他这话一出口,又有人打哈哈:“诶诶诶,两位大人,别吵嘛,好好说话……” “都给朕闭嘴!” 荣少烨直接抄起案上的竹简往地上一砸:“朕还没说话呢你们一个两个的就跟树上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吵得朕头都疼了!” 几位大人终于歇气,转身冲他弯腰拱手,不再言语。 荣少烨阴冷着脸看着越秉:“越秉,此事朕给你一次机会,交由你和英招查办,限你在年节结束前将凶手缉拿归案!” 越秉还未应声,那姚御史又道:“陛下,越统领与燕奕歌有些私交,英招郡主也与其有些交情,这不好吧?” 荣少烨听得此言,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顺着姚御史的话思索了片刻,而正是此时,又有内侍来报:“陛下,丹郡王请旨,想在今日入宫去向鸢妃请安。” 丹郡王荣景谦是郡王,以例不能随意入后宫,需得请旨。 荣少烨稍顿,他沉默了片刻后,看了眼万生烟。 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万生烟心中一紧,但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可能。 丹郡王是个太完美的人选,却也是个太危险的选择。 赌一把吗? 荣少烨看向赵德顺,赵德顺微微低眼,没有给予反应,荣少烨便知道这个选择只能自己做。 “……让丹郡王先进来。”
第123章 易淮听到消息说这事交给了丹郡王办理时,丹郡王已经带着他的府兵将他的宅院围了起来。 易淮其实是有点意外这事交到了丹郡王手里的,但也没有特别诧异。 丹郡王荣景谦常年不在京中,在众人看来,他是远离政治中心的人,似乎不涉任何利益,所以能秉公办理。 无论是想要拉拢他,还是想要他死的人,都没法提出异议。 只是这位丹郡王,在一入他的宅院,见到他时,便直接道:“燕庄主无须多礼。” 他撩袍坐于两个易淮对面,语气平静:“燕庄主可有怀疑的人选?” 易淮稍扬眉。 他戴着面具,荣景谦自是不知他神情如何,但另一位易淮和自己神态一致,便被他收入眼中。 荣景谦身上有典型的军丨人风范,脊背挺得笔直却并不做作,面容也明显是受过风沙的打磨,带着几分独特的凌厉。 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和芃王荣景雅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荣景雅虽然也有武功傍身,可却也还是有几分权贵的慵懒,像是过惯了富足日子的猫。而荣景谦则是在外流浪自给自足的野猫,带着野性和明显的矫健感。 荣景谦道:“我听说在父皇任命我之前,是想将此事交由越统领和英招郡主来查的,这两位与燕庄主的关系都不错,是姚御史提出异议后,正好碰上我入宫请旨想去为母妃请安,父皇才任命我。我虽是武人,但不是蠢人。有这两位在前,我便知道父皇对此事的态度,想必父皇是相信燕庄主不会做出此事的。” “外头我的府兵,不过是做做样子,还请燕庄主勿怪,也烦请这几日暂且先居于府内,有何事可以交代温戚。” 荣景谦示意自己身侧的副将,对方上前半步,冲易淮颔首:“他是我的副将,这几日会暂时负责守着这边。” 易淮看他一眼,燕奕歌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殿下是因为陛下相信我,所以相信我?” “这案子不就是以父皇的想法来办才是最重要的吗?”荣景谦也淡笑了下:“再说即便父皇怀疑燕庄主,就算这一局是父皇的意思,我本心也是信燕庄主的,只是处理的手段……难免违背本心罢了。” 易淮没怎么听说过这位丹郡王,如今一见,倒觉得他比素有直来直往评价的荣景雅还要直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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