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还是萧洄。他静静垂眸看着白意,照常面无表情,可看这自然开门的模样,不知是他习性如此,还是笃定来敲门的是白意。 但白意没察觉这一点,他只专注想着此行的目的。他有些紧张地清了下喉咙,从背后掏出卷起的剧本,姿态郑重得活像掏出一捧玫瑰,面上泛起一点兴奋又害羞的薄红:"山伯兄,能陪我去舞蹈室排练一下吗?" 萧洄食指又抽了一下,但他仍然冷酷回道:“不行。” “啊?为什么呀?”没想到他会拒绝,白意眉头都耷拉下来。 萧洄面不改色:“因为这里没有山伯兄,没人陪你去。” 白意怯怯地问:“那萧洄可以陪我排练吗?” 他摆出一副臊眉耷眼的苦相,润黑的狗狗眼看起来格外可怜。萧洄这次不打算再忍了,他顺从内心地揉了几下白意的头发,又顺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最后在白意错愕的眼神中,大发慈悲地环握住他的手腕,理所当然地说:“能陪你。但舞蹈室太远,没必要大费周章,就宿舍里吧。” 于是被揉搓一顿的白意就这样傻乎乎地被拉进了萧洄宿舍。 ---- 更新啦,会有可爱的小读者给我评论吗
第14章 回忆往昔 直到坐下,白意还是晕晕乎乎的。 我是干什么的来着?哦,对戏。 但此刻他的心思全不在什么剧本上了。他现在坐在萧洄的宿舍里,萧洄的座位上,鼻尖仿佛也萦绕着萧洄身上的冷香... ...但萧洄明明不用香水的,他有点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而且,明明是同样的宿舍,他看萧洄的就是比自己的宽敞,东西也都摆得更整齐。白意尽量不失礼地打量着萧洄的宿舍,殊不知这种小狗探头的行为落在旁人眼里完全称不上隐蔽。 萧洄有些无奈:“你在紧张些什么?” 白意欲盖弥彰地抚平打卷的剧本页角,睁眼说瞎话:“有吗?还好吧,我一直挺放松的。” 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萧洄抿去嘴角的笑,从书架上拎下一盒蛋糕放在白意面前,果不其然地收获了白意惊喜的目光。 “给我买的吗?这多不好意思。”白意嘴上谦虚着,手上一点不马虎地拆了蛋糕盒。一打开里面摆着一份蓝莓切件,两层果酱夹心,三颗蓝莓被裱花的动物奶油簇拥着堆在蛋糕顶上,看起来格外诱人。白意挖了一块吃,味道醇厚甜度适中,蓝莓果香浓郁。 于是他随手把叉子递过去,“味道很不错诶,你要试试吗?” 萧洄微微挑眉,看了眼餐叉,随即移开了目光:“不了,我对甜品没什么兴趣。” 白意讪讪地收回叉子,猜想可能他比较洁癖,应该不会和别人共用餐具。又转念想,既然不喜欢甜食,那这个是特意买给我的咯?他知道我今天要来吗? 一个蛋糕吃得他心路历程十八弯。 蛋糕的甜香还未消弭,他们就很快进入正题——对台词,很快白意就发现了问题。 萧洄的声线是好听的,稍偏低沉却不显沙哑,按理说是加分项。但正如李莓所说,他的台词功底实在是太烂了,听起来堪比诗朗诵,虽然好过上一次,但仍然缺乏情感,让加分项成了唯一的得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李莓在场得抓狂,老周在场得叹气,白意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萧洄收了声,抬眼看他,脸上一副“你想笑就笑”的无奈模样。 白意有些好笑地看向萧洄,“萧哥,不是我说,你这听起来不像是梁山伯,像教梁山伯的夫子......也不是夫子,应该是梁山伯班上另一个天才学霸才对,能过目不忘、全文背诵那种。”他指着剧本上这段,“但剧本不是全文背诵就行,多少要点感情的。你看这段,祝英台被家里定亲后,和梁山伯诉衷情与惜别,梁山伯应该是仓皇、痛彻心扉的,或许你在这段的时候可以表现得痛苦一点?” “怎么个痛苦法?”萧洄虚心求教,态度比李莓指导时好上几个台阶。 白意:“呃......想想伤心事的那种?” 萧洄:“目前想不到。” 白意:“例如考试没考好?” 萧洄:“暂时没有过。” 白意咬牙:“哎小考不算,你想个大的!例如......你高考没发挥好,上不了A大!” 萧洄沉吟:“按理来说,我是可以直接保送的。” 我靠。白意郁结:这下该痛彻心扉的是我了。 他一脸心灰意冷,没骨头般地倚在座椅上,倒是让萧洄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没什么,”白意慢吞吞地说,“我举错例子了,这种假设只能伤害到想考A大却考不上的。”遥想自己机缘巧合错过的A大,白意只能惆怅地叹口气。 萧洄却像是看懂他未尽的话,问:“你想考A大?” 白意哑然失笑,“这不废话吗哥,谁不想呢?” 他自来熟地摊在人家座位上懒洋洋地骂“废话”,好像刚进门的局促和蛋糕奶油一起被他吃掉消化了。 萧洄那一会没说话,神游似的,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按着食指关节。白意也不打扰他,干脆趴在桌上,发呆盯着他侧脸看。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萧洄的侧脸和眉睫上,白意的目光随着阳光一起描摹着他的睫羽。萧洄眼神看着冷漠,但睫毛未免也太密了,他要是笑着看谁,那得多......直到和萧洄的视线对上,他才如梦初醒地坐直——靠,怎么这样盯着人家看?未免太gay了。 白意还没想好托词,就听见萧洄出声了。 他直直看向白意,平静地说:“要不这样,你教我台词,我辅导你功课。不保证带你上A大,但至少能带你进年级前50。同意吗?” 这话听起来和他往日态度没差,但若细听,就会发现他说话的语气慎重了许多,连语速都慢下来,不知道是给谁一个认真思考的机会。 但这样的好机会白意怎么会错过?生怕萧洄反悔,他立刻抓住萧洄撑在桌上的手腕,满脸喜色地说:“那可太好了兄弟,哦不,萧老师,以后就麻烦你了。” 萧洄皱了下眉,手臂肌肉一紧,又缓缓放松下来,嘴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 又来了,这种灼热的感觉。萧洄想。 这么会有人体温会这么高?他被白意攥着的手腕像是套上了滚烫的镣铐,快要燎破他的皮肤。萧洄想甩开,但看着白意笑得一脸灿烂,他又觉得,甩开手的话,白意会尴尬吧。他向来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但出于莫名的原因,他不想看到白意露出不舒服的神情。于是他按兵不动地站着,直到白意撒了手,他才觉得呼吸顺畅点。 但那股热意仍未散去,从他的手腕蔓延至他的胸口,陌生的感受让他不适。 于是他脱口而出:“今天先这样,你回去吧。” “行。”白意倒没察觉出什么,站起来抻个懒腰,看着天色暗了,随口问道:“快晚上了,一起吃个饭?” 萧洄站着不动,也不看白意,“不用,我还有事,待会再去。” “啊,好,那回见。”白意这才听出萧洄的冷淡,立马规矩起来,离开关门时都轻手轻脚,礼貌得和来时一样。 良久,萧洄缓缓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握着手腕,有些挫败地掐了下眉心。 还是搞砸了。 倒不如说,萧洄在人际关系上从来就没有处理好过。 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家人聚少离多。父母晚归是常态,随着职位的晋升出差也成了家常便饭。幼年的萧洄放假回家后,只有阿姨做好的饭孤零零摆在桌上。父母感情也一般,比起夫妻更像是商业伙伴。难得闲暇时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饭桌上的话题也不过是在“哪支股票跌了”和“领导安排了什么任务”之间打转,要是注意到萧洄,话题便转到“萧洄成绩这么样?” 年幼的萧洄便会乖巧回答:“挺好的。” 事实确实如此。不管他健康如何,心情如何,因何开心是否难过,至少他成绩确实一直挺好的。问了这一茬,父母便放心了,像是完成了“关爱子代”的任务,夸了一句“真懂事”便继续用餐。但偶尔,年幼的萧洄也会想:为什么爸爸妈妈不问一下,我喜不喜欢阿姨的菜,在学校有没有交新朋友? 父母没问,他也就按下不提,似乎这样不至于让父母烦心,毕竟他们已经够辛苦的了。 初一的某一天,萧洄因骤降温而感冒发烧了,语文课上烧得趴在桌上动弹不得。语文老师发现他不对劲,一摸他额头烧得烫手,于是紧急联系了萧洄的父母。但偏偏那么不凑巧,他们刚好都在出差。萧洄浑浑噩噩间听见母亲在电话那边忧虑且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和孩子他爸这周都不在市里,如果您不方便的话,让萧洄自己去一趟医院吧?他挺懂事的,身上放了钱也知道路。” 挺懂事的萧洄脸颊烧得通红,甚至有些耳鸣,但电话那头妈妈的话却听得那么清晰。 语文老师就站在他身边,他没想哭的,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了。 还是语文老师开车送他去医院,帮他缴费,陪他打点滴。一路上,这位中年男性没有让他体谅父母或懂事点,只是叹了口气,温和地说:“以后有问题就来找老师吧。” 后来萧洄申请了住校。父母知道后,欣慰地夸他懂事,叹气抱怨工作的繁重,最后许诺“等回去了我们一家好好地出去玩一趟。”萧洄只是淡淡地应声,心里明了这必然无法实现。 而他也不再期待实现了。 好像那个柔软的闷着心事的孩子,流过一次不懂事的眼泪后,就蜕变成了刀枪不入的模样。父母的夸奖或叹息不再动摇他,同龄女生的情书无法触动他,只有在语文老师面前,他才会稍稍卸下心防——但也只是稍稍,因为萧洄自己也不知为何,他不再期待任何人的关心或注视,甚至有点抵触。 偶然在街上遇见语文老师带着妻子女儿逛街,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他的心里也毫无波澜。他很早就不再幻想家庭和亲密关系了,独处才是他最自在的时刻。 他长成了父母大众最欣赏、最期待的尖子生。长辈夸奖他、认可他,同龄人受不了他的冷脸,大多敬而远之。偶尔一两个关系近点的,也无非路过时点个头的交情。 初三时,语文老师调去了其他学校。但凑巧的是,上了高中的萧洄在高中碰到了他,还当了他的科任语文老师——也就是老周。 老周还记得萧洄,感慨他长大了,闲聊几句后,又关切地讲不要只是埋头念书,要多出去走走接触大自然,开阔心境,也多交交朋友。萧洄礼貌点头说好,虽然他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但他没打算交什么朋友,却有人大大咧咧闯进了他的安全区。那样鲜明热烈,像阳光一样炽热地照射在即将冻死的躯体上。他首先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疼痛。于是他下意识地像躲开、驱逐,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被这灿烂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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