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个底商,店铺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挑选帽子的过程并不复杂,只是郁柠相中了两款,不知如何选择。 “哪个好一点呢?”郁柠给宴溪看看手里的两顶帽子,“我好纠结。” 宴溪看了一眼。 是挺纠结的,一顶帽子上面印着一颗小柠檬,一顶帽子顶部有两个老虎耳朵。 “……”宴溪无语望天,“柠檬我还能理解,你对老虎到底是有什么执念?” 郁柠:“你不知道啊?我属虎。不止我,我爸妈也都属虎,我们家是三只老虎——” 没等宴溪惊讶,他们先被店门口传来的一阵吵闹声吸引住了。 店里进来一对年轻夫妻,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妩媚张扬。 “楚楚,你看这个!”那中年男人一把抓过一条老虎围巾给妻子围上,“多适合你!” 女人挑眉,“你说我是母老虎?!” “!!!”男人被妻子诡异的联想震惊住,“不啊!你不是属虎吗!谁是母老虎啊!” 男人说话嗓门大得很,这一下,店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女人无语了一秒,抓过老公的肩膀就往外走,嘴里嘀嘀咕咕地说:“我天哪你能不能小点声说话,吵死了!” 她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又用力拽着身旁的男人,一不留神,走下楼梯时向左一歪——高跟鞋的鞋跟卡进了地砖的缝隙里。 “哎呀!”女人立刻蹲下身来,用力向外拔着自己的鞋跟,顺便对自己的丈夫说,“你还愣着?赶紧过来帮忙!” “哦,哦哦!来了来了!”男人忙不迭蹲下,帮妻子解决问题。 之后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记录下这个丢人的时刻。 “……”女人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危险,“你找死是不是?!” 她勒着男人的脖子,骂道:“找死是不是!” “救命啊,救命啊!出人命了咳咳咳咳——” 包括宴溪在内的所有围观群众皆是满脸黑线,简直难以相信天下竟还有这样般配的活宝夫妻。 每个人都在伸长脖子围观,将狭小的店面挤得水泄不通。 只有郁柠,在看到那两人第一眼时就变了脸色。 他顾不得仔细听他们在争执些什么,从那对夫妻出现的第一秒,他就愣住了,直到那两人吵吵闹闹逐渐走远,郁柠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顾不得宴溪还在身后,自己拼命扒拉着身边的人,费力挤出人群。 “哎!郁柠!”宴溪一个没留神,身边人就跑了。 他也跟着跑出这家小商场,正好看到郁柠跌跌撞撞过马路。 连红绿灯都不看了,不远处就是呼啸而来的大卡车,郁柠竟还愣愣往前走去。 “郁柠!站住!”宴溪高声叫住他,“小心!!” 他快跑两步来到郁柠身后,一把拉住就要直直过马路的人塞回怀里,厉声喝道:“你干什么去?!过马路都不知道看左右车辆吗!” 郁柠眼神发直,着急地看着远处某个方向,“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挣扎的力气很大,宴溪一下没看住,居然真的被他挣脱开了。 他推开宴溪,又重新望向马路对面—— 只不过一眼,他便垂下肩膀,一声不吭地低下了头。 宴溪站在他身后,顺着他一再张望的方向看了看。街对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卖气球的老爷爷。 宴溪心生疑惑,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郁柠如此失态。 他摸摸郁柠的脑袋,低声问道:“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回事?” 郁柠回过头来时,宴溪惊讶地发现,他在哭。 宴溪立刻变得手足无措。他用自己的手背给郁柠擦着眼泪,低声问道:“怎么了……?” 郁柠扁了扁嘴,开口时声音闷闷的:“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我爸妈了。” 宴溪:“……” 他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这么说很不礼貌,但宴溪想说,郁柠的父母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沉默了半秒,又继续给郁柠抹眼泪。 “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就……”郁柠抹了抹脸,又恋恋不舍地回头朝街对面看了一眼,“我应该是看错了……他们,他们没有这么年轻。” “……”宴溪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什么别的,总之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安慰道:“想他们吗?” 郁柠点点头,又说:“刚刚不是跟你说嘛,我们一家三口都属虎,他们比我大两轮,已经四十多岁啦,刚刚那一对……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吧。” 郁柠想了想,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是看错了吧,他们那么年轻。” 父母感情单薄的宴溪不知如何再安慰他,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 郁柠擦干了眼泪,又恢复了最常见的笑脸,“走啦走啦,继续去约会吧!” 离开那里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很像父母的夫妻早就不见踪影,街对面空空荡荡,好像从未有人路过一般。 郁柠沮丧地转过来,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刚刚的事情。 莫名其妙经历了这么一遭,原本轻松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重。宴溪一边开车一边观察郁柠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让他开心一点。 漫无目的地开过两条街后,郁柠突然趴到窗子前,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说:“宴溪宴溪!我们去那里吧!” 宴溪扭头一看——哦,是个海洋馆。 这个海洋馆建成有段时间了,宴溪算了算,至少有十年了。 海洋馆这种地方,淘汰速度是很快的,十年已经足够长,不应该再有太多吸引人的新鲜玩意儿了。 不过看着郁柠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调转车头,向海洋馆驶去。 成人票每张120元,如果办年卡的话,一年则需要900块。 宴溪说:“两张年卡——” “不不,两张成人票!”郁柠赶紧打断。 售票员为难地看了看他们。 最后还是宴溪妥协了,“……听他的,两张成人票。” 郁柠美滋滋地举着两张票。 和宴溪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发现宴溪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甚至还敢开起玩笑教训宴溪:“你花钱不要总是这么大手大脚。” 宴溪无法理解:“900块钱算什么大手大脚?” “……”郁柠哽住,“我真是没法跟你这个资本家说话,走开!” 宴溪一把抢走那两张票,掉头就走。 郁柠:“……” “错了错了!”他小跑两步跟上去,赶紧抱住宴溪的胳膊,“我的男神我的偶像我唯一的哥!你别走啊!”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去逛了海洋馆。 郁柠嘴上说得起劲,实际并没有多感兴趣,两人不过花了两个小时就看完了整个海洋馆。 离开后宴溪问道:“我感觉你也没有很想参观啊。” 郁柠笑笑,说:“海洋馆有趣是有趣啦,但毕竟还是面向青少年的地方嘛,我都22岁了,确实……” 他慢慢解释道:“其实,比起感兴趣,更多的还是因为执念吧。” 他快走两步来到宴溪面前,转过身去后退着走,说:“跟你说过没有,小时候我家很穷的。我一直很想去海洋馆里玩,但一张成人票要120块钱,儿童票要50块钱,哪怕一家三口套票便宜一些,也要250块钱,好贵哦!250块钱,是我们一家人一周的菜钱呢!” 他抓抓脸,不好意思地说:“像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可能理解不了,但250块钱,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真的是一笔巨额的支出。” 宴溪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揽住郁柠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好好走路”。 推着郁柠走出海洋馆的大门时,宴溪又回头看了看。 如他所想,这座海洋馆确实已经很古老了。 * 回别墅的路上,郁柠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跟宴溪开玩笑。 看起来像是完全没事了,但宴溪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声几不可闻的叹气。 晚上两人无所事事,在郁柠的一再要求下,宴溪陪他玩了一会儿switch里面的游戏。 说起来,虽然宴溪自己是做游戏行业的,但他对游戏并不痴迷,平时玩得也少。 “哼哼,宴溪,”郁柠一边给电视连接高清线,一边手舞足蹈地说,“让本游戏大王来暴虐你,你到时候不要哭着求饶哦。” ……半小时之后因为输了太多次,耍赖不玩了。 他背对着宴溪躺在地毯上,后脑勺竖起的呆毛都写着不高兴。 宴溪熟练地又开了一把,笑着问:“来啊,还没让我哭着求饶呢。” 郁柠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不玩了!” 宴溪:“怎么还输不起呢。” 郁柠从地毯上爬起来,愤怒地说:“你不是说你不太会玩吗!” “对啊,我今天确实是第一次玩啊。”宴溪无辜道,“我确实没怎么玩过,我又没骗你。” 他走到郁柠身旁,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自己玩得那么菜,你赖谁?” 郁柠气得五官扭曲,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胡乱抱怨了一通什么,总之气得满脸涨红就是了。 他越生气宴溪看着越开心,到最后几乎是哈哈大笑起来。 “……”郁柠难以置信,“你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吗!” 宴溪毫不掩饰,“嗯,是。” 郁柠:“……” 他无语了,把自己可怜的小卷毛从宴溪手里拽出来,蔫巴巴地盘腿坐好,无声控诉宴溪的暴行。 五月份了,客厅已经开起了空调。玩游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闲下来了,郁柠觉得空调温度似乎有点低。 他搓了搓胳膊,把睡衣的领口拢拢好。 宴溪瞥了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上楼吧,客厅晚上很冷的。” 郁柠“哦”了一声,坐起来朝楼梯走去。他回头看看,宴溪没有跟在后面,而是一直弯腰在找什么东西。 郁柠没再管他,自己上了楼。 * 已经十一点了。 郁柠关了卧室的灯,一个人躺在床上。夜晚安静,他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白天见到的那两人,实在太像郁松礼和柳楚了…… 他侧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薄被,半点睡意都没有。 郁柠鼻子酸酸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可一旦想到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父母,他的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 两手空空地来到这里,甚至连一张和父母的合照都没有。郁柠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他会忘了他们吗?会不会有一天,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想着想着,鼻子就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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