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 沈映宵行动力极强,说话间,他闭了闭眼。 下一瞬,他的元神,已然进到了自己的新分身当中。 黑衣青年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而靠坐在床边的沈映宵的本体,则失去意识,阖眸栽向地面,像一具失去了操控的断线人偶。 沈映宵抬手接住倒下的本体,将人抱回床上。 这一下,地位倒转。静静睡着的,变成了沈映宵的本体。 沈映宵穿着分身,低头望过去。从这个视角打量曾经的自己,实在有些新奇。 剑灵以为他这就要动手,连忙飘近:“等等!我知道你培养新躯体养出成就感了,到哪都想薅能量给他升级,可是本体他还有用啊!” 分身毕竟不是小世界该有的东西,它必须不时蹭一蹭本体的气息,屏蔽天机,否则容易引来毁灭天雷。 沈映宵摇头:“这倒不是问题,取修为又不用杀人,之后把本体放进本命空间随身带着,需要时取出来用就好了。只是……” 只是他因为别的事,有些犹豫。 沈映宵脑中闪过大殿当中的梅文鹤,又想起先前自己在宗门门口失去意识时,师尊本能收紧的手。 虽然二师弟依旧奇奇怪怪的,每天想着怎么给人扎针;虽然师尊依旧不太会心疼人,刚才那一下抱得他骨头都快碎了;虽然沈映宵以为自己重生归来,脱胎换骨,定能轻易抛弃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化身龙王,专心搞事业…… 但如今,真要让“沈映宵”这个身份彻底下线了,他却又空前纠结起来。 盯着本体望了许久,最终,沈映宵无奈放下了手:“罢了,先留着吧。倒不是舍不得这麻烦的师门,只是天行宗近来虽落魄了,却也毕竟有些底蕴,留着‘沈映宵’这峰主首徒的身份,应该能派上一些用场。” 他又想了想,彻底做出了决定:“给分身升修为的事,也不用担心。这世界不是有那个什么‘魔源’么。听上去很不错,若它真的存在,比起浪费在那个混蛋魔尊身上,不如给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又听不懂。”剑灵偏头看了看他,摆摆手,“不过……” 沈映宵一边思索着魔源可能的位置,一边无意识地把玩着本体微凉的乌发。听到剑灵出声,他漫不经心地问:“嗯?” 剑灵:“不过在你思考人生的这段时间里,你师尊回来了。” 沈映宵:“?” 沈映宵顺着神识痛骂:“你怎么不早说!” 电光石火间,他本能护住本体,抱着自己飞掠而出。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咔擦”一声轻响。 沈映宵落地回身,就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而刚才自己所在的那张帐床,此时已有一半碎为粉尘。 ——碎掉的一半,正是刚才他分身所在的地方,本体的那半边床榻倒是毫发无伤。不过也没什么差别,总之这床是毁得没法再躺人了。 沈映宵目光在床上一扫,又顺着锋锐剑意看向门口,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 剑灵没有谎报军情,师尊真的回来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取人性命的狠招。 被凌尘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直直望着,沈映宵不知为何有点紧张,本能抱紧了本体。 凌尘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冷了。 沈映宵:“……” 他这具新身体什么都好,唯独因为融入的能量太多太杂,在感知方面反倒弱了一筹,刚才没能及时开溜。 而这时候,他也不好再突兀松手,只能僵持在原地,保持微笑。 同时心里不由庆幸:还好他和剑灵聊天时,从来只在神识中开口,旁人无法听见。否则被当成自言自语事小,若是不慎泄露了超出这方小世界的消息,轮回司的毁灭天雷可就要追下来了。 沈映宵暗自后怕着的时候。 对面,凌尘此时的心情,也没能好到哪去。 方才他终于同宗主议完了事,回到朗月峰。刚踏入沈映宵房中,就见一陌生男人正惬意坐在徒弟床前。 那人一手揽着他失去意识的徒弟,另一手随意抚弄着沈映宵垂落的乌发,动作轻佻,像在把玩一件货物。而峰中那些精密的防范法阵,竟对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凌尘掐断回忆,持剑望着对面的黑衣青年,声音像淬了冰:“你是何人?” 话音落地,杀意无声扩散,朗月峰以他为中心,悄然漫起一层波澜。整座山峰的树木绿浪起伏,半峰飞鸟全被惊动,鸟群喧闹着惊起,瑟瑟飞向远方。 沈映宵感受着锁定住自己的凛冽灵力,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师尊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好像真的生气了。 而且以师尊的性子,情绪居然能如此清晰地展示出来,显然已经算是气得不轻。 沈映宵讪讪抱着自己,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虽不想跟师尊打斗,可分身之事、未来之事……只要是超出此方小世界的概念,哪怕只泄露一丝,也会引来轮回司的天雷绞杀。 如今既然已被撞见,又不能解释,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闯入者”的身份一演到底。 想了想,沈映宵揽着怀里的“人质”,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在下是个丹修。途经此地,察觉有人经脉寸断,特来一观。” 这笑意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原本的确该称赞一句赏心悦目。 可偏偏沈映宵此时还戴着一副半脸面具,被那镂空的妖异面具一衬,这黑衣青年怎么看都像个笑里藏刀的恶徒。 再加上他擅闯别人卧房、无礼玩弄病患的行为…… 凌尘握剑的手,无声收紧。 不过很快他又收敛起杀意,平静道:“既然只是一观,你至今抓着他不放,是否不太妥当?” 沈映宵顺着台阶就往下走:“确是如此。既然这样,我把人还你?” 话是这么说,但沈映宵却也不敢就这么把人抛过去。 凌尘表面上再风轻云淡,内里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剑修,锋锐逼人——在师尊眼里,自己这具分身都嚣张到闯上朗月峰玩弄他徒弟了,这事恐怕很难被轻轻揭过。 ……所以如今,要怎么才能体面一点退场? 短暂犹豫的功夫,凌尘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剑尖微垂,好似主动放弃对峙,退让了一步。 若换一个人站在这,可能还真会相信:面前这位剑仙因为人质而服了软。 然而沈映宵对他的招式实在太过了解。凌尘剑尖下行的那一刻,沈映宵脑中惊起警铃,他灵力翻涌,周身忽的腾起一片浓郁药雾。漆黑雾色翻滚,转瞬填满整处房间,风吹不散。 而沈映宵自己,则借着黑雾的遮掩,置换身形,无声退至窗边。 一片黑暗中,他耳尖一动,听到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传来“咔啦”一声轻响。 不用看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里多了一块巨大的灵力冰晶,下接地面,上端抵住屋顶,凭空而现,几乎填满半个房间。 面对看上去有些危急的形势,凌尘下手果决:先把两人一起冻住,等解决了敌人,再单独把徒弟拆出来——他灵力控制精准,不会误伤分毫。 剑灵感受着那骇人的冰晶,想起沈映宵的本体也在攻击范围之中,欲言又止:“你前世能毫发无损地活到这么大,命真硬啊。” 沈映宵:“……” 好歹也是自家的亲师尊,不能背后说坏话,他心虚地反驳:“你懂什么?师尊修为高深,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何况刚才事态紧急,他只是用了最有效的方式。” 剑灵:“……”行行行,我不懂,你最懂。 屋里灵力乱成一团,凌尘的感知也被那团漆黑药雾屏蔽。沈映宵趁机掠至窗外,把本体往地上一放,伸手触碰本体发间的白玉发簪。 剑灵反应很快,一眨眼便将新身体收回簪中,沈映宵的元神则脱离出来,重归本体。
第7章 别管那个阵法了 等凌尘携着满身寒意追出屋,就看到大徒弟被随意丢在地上。而那个身法诡谲的黑衣青年,早已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凌尘微蹙着眉,目光扫过四周,灵力也一寸寸从峰上卷过,却始终没找到那人的踪影。 他眸底多了一丝凝重:先前自己不在也就罢了,可如今黑衣青年当着他的面离开,峰上阵法却依旧毫无反应……那人的阵法造诣,竟如此之高?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黑衣青年此时已不在峰上。 凌尘只得放弃搜寻,来到沈映宵身边。 他扶起徒弟探了探腕脉,神情微松:伤势并未加重,体内也没留下什么奇怪的印记——那个黑衣青年,似乎真的只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途经此地,过来看看。 可是,那人既然是个丹修,又是如何突破层层阵法的? 他凝眸沉思,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眉心小剑泛起阵阵冷光。 没等想出什么,凌尘忽有所觉,低头一看,就见沈映宵缓缓睁眼,醒了过来。 仰头看清面前的人,沈映宵挣扎起来,好似要起身行礼:“师尊。” 凌尘见自己这个端庄稳重的大弟子,如今竟虚弱到坐起来都费劲,不由语气微缓:“无需多礼。” 然后想起刚才的事:“那人是谁?” 沈映宵茫然,记忆仿佛还停留在苏醒之前:“您是问楚宗主?” 凌尘顿了顿,无奈摇头。他没再问那个黑衣青年,转而道:“你的经脉是怎么回事。” “近日烦心事太多,许是心法走岔了。”沈映宵低头叹气,不太想聊这些,于是试着岔开话题“那个,师尊……” “嗯?” “地有点凉。”还有点硬。 “……” 凌尘低头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徒弟的确一直躺在地上。 ……修真之人幕天席地,在地上盘坐调息乃是常事,徒弟以前也常常跟着他在各处修炼,怎么今日忽然这般娇气。 不过看了看双眸半阖半睁、困倦至极的沈映宵,凌尘到底没说什么,俯身抱起他,回了旁边的屋子。 原本打算把人放回床上。 谁知一进门,却先看到碎了一半的床。紧跟着又看到了破破烂烂的地面。 再一抬头,天花板上还开了半边窟窿。一块厚实的木板摇摇欲坠,最终啪嗒掉下来,砸在他们脚边。 凌尘盯着那块木片,脚步一顿。 “罢了。”他只得又带着沈映宵转身出门,“先去我那。” …… 居然误打误撞地蹭到了师尊的卧房。 沈映宵忽然有种参观景点似的小激动。 然而等真的躺在师尊床上了,他那点小心思,顿时收得一干二净,只剩后悔。 ——师尊屋里,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柔软床榻,只有一张寒玉床。
17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