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攥住。 感受到熟悉的体温,他轻笑地问:“怎么不点灯?” “……” 停顿了一瞬,蔺子晔的嗓音听上去压抑沉重:“等会点。” 秦意离脸上的笑慢慢的淡了,他轻轻地问:“我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吧。” “没事的,我去找许渭之。” 拉住他的衣袖,秦意离想看向他的位置,却什么也看不见,他佯装只是无意的偏头掩饰:“可能只是晨时起早了,兴许过会儿便会好了。” 他不想独留在这片黑暗里。 在蔺子晔的视野里,他能看见身形微颤,脸上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秦意离。 是…… 因为看不见了,连情绪都隐藏不住了么? 这样想,俊毅的脸上浮线出痛意。 但他的嗓音却是平稳的:“好,我陪你。” 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挤开缝隙,秦意离试探性地找准着位置,将手指完全的契合进去。 借着指腹摩挲着他手上的纹路。 一时间,刚才冷凝悲伤的气氛被他这样孩子气的动作缓解了不少。 蔺子晔还调整了姿势,方便他能随手触及到身体的任何地方。 这样的温馨持续到外面响起顺德的声音。 “陛下,该上早朝了。” 眼前仍是一片的漆黑。 蔺子晔刚坐起身想让顺德取消今日的早朝,可他这一动,秦意离就像是受到惊吓的紧抓住他的胳膊。 “……” 惊觉自己的行为过了头,秦意离赶紧松开蔺子晔的胳膊,勉强地让自己露出笑容:“我没事……我只是……” 他不想让子晔担心。 可是话不知为何就堵在了嘴边。 内心催促着自己,强逼着自己不能软弱,秦意离仰起脸,想象以往那样露出他的笑。 但—— 美人落泪,最是心碎。 本就样貌惊艳绝伦的脸如今更是瘦得只有巴掌大,狭长的眼尾也因此变得椭圆,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他看上去像极了毫无攻击力的兔子,让人想要看到眼泪从那漂亮的眼睛里滑落。 蔺子晔看着却是慌了神。 他何曾见过这般柔弱可欺的殿下。 哪怕是重逢时他仍然游刃有余的和他周旋。 “我不会走。” 可此时他能说的唯有这句话。 明知道他将死,不该把蔺子晔再绑在身边,可在听到他的话,秦意离心中仍是卑劣的兴起欢喜。 “我……”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可又难捱心中的挣扎。 “是我不想离开。” 眼睛看不见的他脸上的表情都显而易见起来。 声音柔得都能滴出水来的蔺子晔,此刻让北渊的人看见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今日不上朝了如何?” 被这样的蔺子晔所蛊惑到的秦意离顺从的点头。 殿外的顺德又喊了两声。 蔺子晔问:“让顺德进来吗?” 秦意离摇摇头,他现在除了蔺子晔,谁也不想见。 “那就不理他。” 顺德是聪明人,在明知他们在殿内也不应答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果不其然。 顺德不再喊,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还从未做过这样事的秦意离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蔺子晔:“顺德他真的走了耶。” 从幼时就被赋予责任,到少年时的惊闻噩耗,青年时的以命谋棋,他还从未如此单纯的做过一件‘坏’事。 “嗯。” 忍住心中的酸涩,蔺子晔尽量让他的语气变得平静:“小时候做错了事,不想被母后罚,我就躲在柜子里,等到人都走了才钻出来。” “嗯?那她就不生气了吗?” “没有,她罚我抄写十遍的经书。”谈论起这些蔺子晔的声音里还很感慨:“以前不懂母后的良心用心,还暗搓搓的埋怨她太过严厉。” 在脑海里勾勒着小时候的蔺子晔气鼓鼓的抄着经书的模样,秦意离就很是遗憾他们遇见时都已经是少年郎了。 他突发奇想地道:“许渭之在做什么?” 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许渭之,蔺子晔想了想道:“应该是在研制新药吧。” 许渭之甚少出他的药庐。 通常不是在研制新药,就是在观看太医院里记录的疑难杂症。 最近新多了一个在人身上试药的爱好。 “我们去找他玩吧~~” 露出灿烂笑容的秦意离毫无阴霾。 蔺子晔是很高兴他能恢复精神,但若是这样的恢复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就让他的心情不再那么愉悦了。 “好。” 只是让蔺子晔没想到的是他说的‘玩’是这样的玩。 正在专心熬制新药的许渭之边记录着,边看着火炉里的火候。 身后传来了幽幽的苍老声音:“小渭之,你又在练毒——” 这熟悉的话让许渭之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东西丢进火炉里,毁尸灭迹:“是意外,不是毒……” 等等,老谷主不是死了吗? 惊觉到不对的许渭之猛地转过头。 看到的便是捂着肚子笑的夸张的秦意离,和站在他旁边正在努力憋笑的蔺子晔。 许渭之:“……” “秦意离,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们确实不共戴天。
第43章 双帝(43) 许渭之本想给秦意离一个教训的,但在冲到他面前时,敏锐的注意到他眼睛的光泽不对劲。 停下脚步,皱起眉峰:“你眼睛看不见了?” “不愧是百草谷的下一任谷主,都还没说就被你看出来了。”秦意离笑得眉眼弯弯。 “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不吃。”说这话时许渭之还故意地瞥了眼蔺子晔,但在想起秦意离看不见时动作就僵住了。 目盲的秦意离虽不知蔺子晔和许渭之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两人间流动的氛围不一般。 打趣地道:“是是是,你只对医毒感兴趣,我这种人怎么能引得起你许太医的注意力呢。” 在蔺子晔的怒视中,许渭之哑口无言。 这原本是他和秦意离的相处模式,可是如今他瞎了,身边还有个不好惹的,让他瞬间从被欺压的小太医变成了欺负人的毒医。 “我……” 在蔺子晔愈发凶狠的眼神里,许渭之想说他是觉着他烦,却没嫌弃过。 只是这样的话他从未在人前说出过,憋的白净的脸都通红了,一句话都没说全。 最终还是蔺子晔看不过眼地道:“许太医这会儿面如绯玉,正在踌躇要怎么安慰才不会伤到你。” 从刚才起眉间就带着寞落的秦意离再忍不住地笑了出声。 “……” 许渭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被这对狗男人耍了! 他环抱住双臂,吊着眉梢:“呵!有本事你们日后就别来找我!” 只要一个试药人他还嫌不够! 听懂他话里潜藏的威胁,秦意离略带讨好地道:“是我不是,谓之莫要生气。” 就知道只有蔺子晔才能威胁到你! 虽然明知他看不见,许渭之还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梗着脖子凶恶地道:“还不赶紧躺上去!正好我新研制了味药,还缺个药人。” 秦意离条件反射地侧过头,眼睛‘看向’蔺子晔:“应该需要些时间,你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吧?” 这是不想他在场。 这次蔺子晔不再体谅,他看向许渭之:“我在这里会影响你的治疗吗?” 许渭之刚想让他‘滚远点’就看到秦意离转向他的眼神。 心微动。 无视了正在挤眼色的人,许渭之大义凛然地道:“不影响,正好你待在这还可以帮我摁住他,等会的药可能会有些大,别让他乱动。” 秦意离:“……” 他明知道他向来能忍。 就连身体被啃噬,内脏被搅得破裂他都没喊出过半声痛,更不可能会挣扎乱动。 还想垂死挣扎的秦意离道:“谓之,子晔他还有其他的事,你——” 无情地打断他,许渭之转头看向沉默着的蔺子晔:“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 蔺子晔的回答让秦意离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许渭之露出得意的神色:“老实待着吧!” 事情已无转圜之地,秦意离只得被蔺子晔牵着躺在了许渭之专门用浸泡草药编制成席的床榻上。 牵机的毒并非单单只是让人遭受这世上最难捱的痛意。 它还会一步步的磨灭人的意志。 目盲只是最初。 接下来,它还会让人丧失听觉,味觉,触觉,让你陷入一片漆黑,任你怎么呐喊嘶叫都不会再有回应。 甚至于到最后,会先牵机一步的了结自己。 “这样能听得到我的声音么?”许渭之稍稍地站开了些。 “……” 往里靠近些,许渭之又问:“黑心鬼?” “……” 感觉到抓着他的手骤然收紧,秦意离疑惑地开口:“子晔?” “——我没事。” 可是你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没事的样子。 伫立在一旁的许渭之满脸严肃,这才察觉秦意离的症状已经不止是目盲那么简单了。 他绕过床榻走到另外一侧,蔺子晔主动地让开位置,但握着秦意离的手却没松开。 “你什么时候左耳就听不见的?” 这问题让秦意离的表情微微地僵住,知晓再也隐瞒不住,苦笑道:“三天前。” “味觉呢?” “五天前就尝不到任何味道了。” 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许渭之狠狠地在那白玉瓷般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红痕:“你的感知还剩几分?” “……” 在这一声声的质问中,秦意离本就白的脸色越发的无力:“三分……” 蔺子晔握着他掌心的手突然收紧。 明明他这几日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可他…… 依旧什么也没察觉到。 精准无误地‘对上’他的眼睛,秦意离扬起清浅的笑:“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想让人知道。” 没理会那对拿命来赌的两人,许渭之面色沉重。 他以为…… 至少他的药能延缓些他的衰败。 可现在什么都回天乏术了。 不再纠结,许渭之转身来到了他的药箱前面,背对着他们:“牵机发作时很痛苦,现在的他感受不到了,也是挺好。” “……” 即使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可在听到这话时蔺子晔仍是眼前发红,目眩神迷后哑着嗓音,避开了秦意离还能听到些声响的右耳。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我的血——” “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换血带来的后遗症,这只会让他当场暴毙!”许渭之烦死了两人这来回为对方舍命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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