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微扒着垃圾桶呕吐,却只吐出了酸水。 莫霰刚给余生微包扎好伤口。 祝罡动手拦余生微拦得突然,凶器不是什么专门对付厉鬼的法器,能形成贯穿伤都是靠祝罡的修为。 厉鬼的身体素质远非常人可比,好好修养几天就能恢复,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生理反应…… 莫霰拿来一瓶矿泉水给余生微漱口,他问道:“山底还发生什么事?” 余生微摆摆手,他漱口后又喝了几口矿泉水才觉得稍微舒服些:“就是和村民僵持而已,可能爆炸动静太大了吧。” 莫霰顺手去接矿泉水瓶的动作不易察觉地一顿,但被他很好的掩盖过去:“也许是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 余生微有些迷茫:“PTSD?我吗?” “别想那么多,先睡一觉,”莫霰按着余生微躺到床上,又帮余生微拉好被子,“等车来了我叫你。” 余生微缩在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 他从没觉得这么累过,脑子几乎转不动,闻着身边属于莫霰的味道,余生微很快睡过去。 等余生微睡着,莫霰悄悄在余生微耳边用了一个隔绝声音的小术法,放轻脚步离开房间。 玄学界两大家族斗争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祝罡把殷霄打伤,殷霄把祝罡送进监狱,这其中是非对错弯弯绕绕大家一时间都看不分明,也不知道到底谁在下套,谁又是无辜。 所以天师们都在观察。 今晚之后,结果不言自明。 稼达村令人瞠目结舌的怨气足够证明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殷霄破坏阵眼,抓到本该在局子里的祝罡魂魄,祝罡还当场来了一句“你坏我好事”。 这下再傻的人也知道该相信谁。 死里逃生的天师们聚在殷霄住处一楼客厅,小声交谈着。 “我早就说祝罡狼子野心,哼,之前还有人反驳我说祝罡进去是殷天师下的套,这种丧尽天良之辈还用别人下套?明明是他下套祸害别人!” “就是,当初祝罡口口声声说殷天师抢他老婆,现在再看明摆着就是跟何问竹里应外合坑殷天师啊。” “我听说殷天师对何问竹有救命之恩和教养之恩,肯让祝罡动手想必也是为了保护何问竹吧,没想到祝罡和何问竹反利用他的善良,做局来害他!” “多亏殷天师机敏才没上当,殷天师真是好人啊,那么危机的情况,他还留下傍身的厉鬼保护我们……” 莫霰下楼的时候天使们正在义愤填膺,一见到他纷纷站起来,指着楼上关心道。 “殷天师,余小兄弟伤势如何?” “我这里有专门给鬼魂治伤的灵丹妙药,您要是不嫌弃就先拿去用。” 只一夜的功夫,都跟厉鬼称兄道弟了。 莫霰婉拒道:“多谢好意,生微伤势已经控制住,何问竹在哪儿?” 张天师:“在他原来的房间,殷天师放心,我给好好捆桌子腿上了,这等卑鄙小人枉为天师!” 莫霰没管众人声讨,独自走进何问竹在的房间,并且反手把门关上,意思是不让别人进来。 墙边立着老式扫帚,莫霰脚踩着底部把棍子拔出来,用棍子敲几下何问竹肩膀。 已经过去这么久,是时候醒了。 何问竹刚睁开眼就看见莫霰站在他身前两米处,山洞寒潭的景象瞬间重叠,吓得他大叫一声就想跑。 但张天师绳子绑得紧,何问竹一番折腾只把桌子上东西撞得噼啪往下砸,保温杯还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他的头,里边没喝完的水顺着肩膀一股脑全洒出来,好不容易快晾干的衣服又湿了大半。 “殷霄,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说。” 莫霰拿着木棍换了个姿势,两只宽的丑木棍落到他手里竟像舞台表演用的指挥棒。 他顺着何问竹目光看向木棍,动作优雅地把它扔到一边:“放心,我没打算过动粗,只是想把你叫醒,又不想碰你才出此下策。” 何问竹分析着眼下的形势。 殷霄已经知道他跟祝罡合谋想要炼化极阴体质,但殷霄很善良,又很念旧情。 殷霄不在乎他伤害自己,在乎的是普通人因此受害。 他为逃出寒潭不惜自毁,伤得很严重,于是趁机咳嗽两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柔弱可怜地说道:“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跟你回殷家。” 莫霰:“回殷家破坏后山的封印?” 何问竹闻言抖了下。 殷霄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放出鬼王事关重大,殷霄不会容忍。 他装傻充愣道:“封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换做平时,莫霰可能还会跟何问竹聊几句,把对方聊得怀疑人生,但他现在不太想说话。 他隔着袖子在手表上按了几下,同样被绑成粽子的祝罡魂魄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何问竹更慌了:“祝罡?!你怎么在这儿?” 祝罡天资虽比不上殷霄,但也远远甩出祝家同辈一大截,还从没被人收拾成这副样子。 他用手肘撑着地板坐起来,又挪到床边背靠床板,甚至颇有闲心地甩了甩刘海来保持形象:“殷霄,这次是你险胜,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祝罡为引导殷霄来稼达村和山洞,特地夺舍况砂的身体参与进来。 虽然现在不小心失败了,但殷霄这种“君子”断然不会把他关去殷家,而是交给协会,协会很可能把他送去关押的地方,再用什么办法让他无法夺舍。 这中间还不知道要经多少人手,能钻空子的地方数不胜数,他早晚会把场子找回来! 莫霰睨着祝罡:“你没有来日了。” 祝罡不屑地哼道:“你真以为那破地方关的住我?” 莫霰摘下眼镜,捡起衣角静静地擦拭着镜片。 无论是快穿小世界还是原来世界,像祝罡这样狂妄自大的人他见过很多。 或者置之不理,或者出于像完成任务这类的理由走个流程应付一下。 简单、机械、流程化。 这些人影响不到他半分情绪。 可看着祝罡的嘴脸,莫霰无端感到烦闷和厌恶。 他抚过眼镜腿上一串烂熟于心的刻字,又把眼镜戴了回去。 莫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而且搭档何问竹也很聪明?”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棕黑色瞳孔像极了山洞里那一汪足够要人性命的深潭。 何问竹当面见识过殷霄可以有多狠心,在寒潭里差点被呛死的恐惧和无力感重新笼罩了他,不禁出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果然很讨厌蠢货。” 莫霰微微扬了扬下巴,似叹息般说道。 “邪术必然会带来反噬,而反噬需要弱点和入口,何问竹为人歹毒,要想反噬他必须先给他开一道口子,但他又是特殊的炉鼎体质。 “我早就猜到你们引我来稼达村是想炼化我的极阴体质,所以将计就计,在何问竹想推我下深潭的时候把他推了进去。 “他绝对舍不得最为珍贵的炉鼎体质,先遭寒潭侵蚀,又为出深潭选择断臂求生,放弃体内戾气造成爆炸,这样一来,邪术反噬的入口就有了。” 祝罡和何问竹都没想到殷霄从最开始就算计到如此地步,何问竹听得畏惧更深。 但按殷霄话里的意思,倒霉的是何问竹,可刚才没当回事的祝罡也意识到危险,他紧紧盯着殷霄:“那又如何,何问竹丢失多少戾气,我都有办法补给他。” 莫霰瞳孔深处的寒潭愈发冰冷,他回视祝罡,忽地笑了一下。 “我也知道你会来,而且是用夺舍的方式,所以提前为你准备了专门束缚魂魄的绳索。 “炉鼎体质和你的邪术绝配,原因是它可以吸收任何东西并收为己用。 “冤魂戾气可以,你的魂魄,自然也可以。” 祝罡登时站起来:“殷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莫霰自顾自继续道。 “我打算把你的魂魄塞进何问竹身体里,你修为高强,正好弥补失去的戾气空缺,保住他性命。 “何问竹魂魄对这具身体有本质的优先使用权,可你修为又比他强许多,所以意识不会被他吞噬。 “邪术反噬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因你们枉死的冤魂都会回来报复,何问竹没了戾气滋养,自然也没办法对付那些冤魂。 “你们对受害者做过什么,他们也会对你们做什么。 “你们不是很相爱吗,我成全你们的爱情,双魂一体,真真正正的痛我所痛,爱我所爱。” 祝罡和何问竹早就不记得手上有多少人命,又是怎么害的那些人,现在却奇迹般想了起来。 远的不说,单单稼达村犯下的罪孽就无法承受。 殴打、水淹、往喉咙里灌滚烫的开水、用细针缓慢撬开十根指甲、拿烧红的烙铁烫过每一寸皮肤。 这些他们给村民出的主意,马上就要落到他们头上。 人类具备丰富的想象力,他们本能顺着莫霰的话去想——两个人同时使用一具虚弱的躯壳,面对无数冤魂报复却无能为力。 他们真的爱彼此吗? 到了那种情况真的能共同承担,还是在有外部折磨的情况下,两个人内部也互相厮杀,让对方去承受更多的报复? 今夜之前如果有人跟他们说这些话,他们可能只会觉得对方异想天开。 可短短几个小时,殷霄展示了什么叫做算无遗策。 我知道你的每一步计划,也算准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祝罡被怪异绳索绑得脱不开身,何问竹奄奄一息,而殷霄明明和他们在同一间屋子,却像身处这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万丈冰川之上,遥远,不可触及。 何问竹有刹那的恍惚。 眼前的殷霄,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殷霄吗? 莫霰听不到何问竹和祝罡的心思,就算能猜到也不愿去管,他启动手表里早就准备好的程序,在循环重复的求饶和辱骂声中,将祝罡的魂魄锁进何问竹体内。 莫霰自认冷情,不过远没到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程度。 可听见祝罡和何问竹的哀嚎,心中那口闷气竟终于舒出去,连走路都变得轻快。 天师们不敢偷听他和祝罡何问竹的谈话,但这两个人叫得实在太响,附近的狗都忍不住跟着叫唤。 当莫霰出来后,天师们上前劝道。 “诶,殷天师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就是就是,祝家大乱,以后玄学界还得靠您主持大局呢。” “殷天师跟余小兄弟感情真好啊,重情重义,怪不得是咱们玄学界最强天师。” 最后说话的天师感觉到正要走的殷霄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跟没在他身上落实、只是找个投下射线似的,不等他想明白,殷霄已经收回眼神朝楼上走去。
123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