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青跟失了声般,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她还没裴见微那么不要脸,能理直气壮地摆出长辈架子,一点也不羞愧地当面食言。 “这个要求很失礼吗?”裴谨修语气缓慢而又淡漠,挟着刀锋般,毫不留情地割破了这层表面亲情,“那你们要求我把好朋友精心准备的礼物让给你们的宝贝儿子,不觉得也很失礼吗?” 洛青青脸色霎得一白,这才想起她从始至终忽略遗忘掉的事:这不是一件普通的高定礼服,而是小朋友日以继夜煞费苦心准备出来的礼物,凝聚心血,承载着心意与诸多愿景。 洛青青有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珍惜友谊,也珍视朋友精心准备的礼物,因此能立即共情。 可裴见微没这种经历,他斜着眼,气急败坏地蔑视道:“不就一件破衣服。” 裴骄也应和着骂道:“破衣服!!给我擦脚我都不稀罕的破衣服!”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裴骄捂着红肿发烫的脸,连哭都忘了哭地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洛青青。 这一巴掌同时也扇懵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裴见微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冲上前去推了一把洛青青,怒吼道:“你疯了吗?!”,然后捧起裴骄的脸仔细查看着伤口。 洛青青被裴见微推得一趔趄,差点跌倒,幸亏王伊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这一巴掌好像也甩在了洛青青脸上一般,她失魂落魄的,脸色煞白,状态很差。 裴见深还计较着刚才裴见微父子俩骂的那句“破衣服”。他虽然内心不悦,但眼前闹得如此乱七八糟,场面难堪,他也不好在此刻追责算账。 最终还是王伊水打圆场道:“哎呀,大家都冷静冷静。老大的人了,说话做事怎么不过大脑?一个两个都这么冲动,让人家小客人看笑话呢。见微带骄骄下楼去找冰包敷一下脸,其他人也该散就散了,别聚在这儿,时间不早了,让小孩早点休息。” 说罢,王伊水扶着洛青青的手出了卧室,碎碎念道:“你啊你,孩子犯错要好好教呀,怎么能当那么多人的面打他……” 裴见微冷哼一声,带着裴骄走了。裴骄或许是真被伤到了心,也不装模作样地鬼哭狼嚎了,低头啜泣着,委屈得很。 裴见宏也带着两个儿子走了,裴思源从始至终没什么反应,事不关己般。裴明心倒是挺开心,走之前偷偷冲裴谨修比了个“耶”。 人都走了,裴谨修和池绪还手牵着手。 沈纭走到池绪面前,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发丝,轻声道:“绪绪,抱歉。” 池绪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小孩越乖巧懂事,大人就越愧疚痛心。 裴见深脸色一沉,眼睛里有一抹寒芒闪过。如同立誓般,他极其郑重地保证道:“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之后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裴谨修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目送着沈纭和裴见深离开。 今晚,池绪将住在昊山庄园里,陪他一夜。
第33章 池绪呼出一口气, 坐在了裴谨修床边的矮榻上。 他仰头看裴谨修。 即使是在这个角度下,裴谨修仍然精致漂亮得惊人,而他精心设计的礼服为这份美增添了别样的距离感和攻击性, 似冰似雪,似剑上寒霜,令池绪不由自主地想要抓紧,以确定裴谨修仍是温热的、触手可及的。 他一边无意识地勾着裴谨修的衣服下摆玩, 一边小声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能搬出来?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快了。”裴谨修垂眼,握住池绪作怪的手道, “去洗漱。” 池绪听话站起,浴室里有裴谨修提前为他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和睡衣, 睡衣是棉白色的, 上面画着一只卡通小狗。 半个小时后, 池绪缩在被窝里, 心不在焉地捧着一本故事书。 他困得眼皮都快抬不起, 但还时不时瞄一眼浴室,强撑着等裴谨修。 终于,门锁咔嗒一声, 裴谨修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又穿回了他那一身黑的睡衣。 他走近, 俯身抽走池绪手上的书,说了一声“晚安”后, 啪的一声关上了灯。 卧室里一片黑暗,朝向也与池绪在祁华名苑的不同。 环境虽然陌生,但熟悉的香气萦绕身侧, 池绪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晚上发生的事太过糟心,池绪做了许多噩梦。 梦境支离破碎, 前面的梦都忘了,只记得快要醒的那个。 他梦到漫天大雪,裴谨修穿着他送的那件白色礼服。 他们在雪中走去上学,走到校门口时,池绪突然发现,裴谨修脸上有一道伤,正渗着血,血滴滑落,流出道道凄艳血痕。 池绪连忙翻开书包找创可贴,等他找到后,再抬起头时,裴谨修脸上的细碎伤口却更多了。 不光脸上,身上似乎也在流血。白衣很快就变成血衣,黏腻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池绪的书包掉在雪地血泊中,恐慌蔓延,他仿佛被什么莫名的力量封印了一般,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惊惧着睁大双眼。 裴谨修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像神庙里的白玉雕塑,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他睫毛沾着雪,迟缓地眨了下眼,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后,才有些歉疚道:“抱歉,弄脏了你的礼物。” 视线旋转,池绪这才看清楚了伤口来源。 那是一把刀,正插在裴谨修后心,血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风雪里似乎也有数不尽的刀,只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人替他一肩背负了。 ! 池绪猛地睁开眼,意识还在梦境和现实中游离。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裴谨修,素色窗帘透光下的脸颊白净细腻,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 池绪这才松了口气。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还没到六点,外面虫鸣鸟叫,吵得池绪心烦意乱。 他睡不着,就盯着裴谨修一直看。 裴谨修睡眠很浅,不一会儿就被池绪盯醒了。 他仍带倦意,只看了池绪一眼,就了然地问:“做噩梦了?” 池绪点了点头,他右眼皮跳得厉害,冥冥之中有种极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道:“我梦到你流了好多血。” 裴谨修没有赖床的习惯。他一边起床,一边轻声道:“梦是反的,别怕。” 池绪年纪小,太多不安与无力解决的事情寄托在怪力乱神上总能让他好受很多。 裴谨修不赖床,池绪也不想继续睡了。 他爬起来拉开窗帘,一束阳光落在床榻之上,灿金色的光线温暖柔和,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这多少疏散了些蒙在池绪心上的愁云。 早饭和中午饭都没见到裴见微那一家人,池绪乐于看不到他们,甚至希望他们晚上也不要出现在庆生宴上。 生日宴有专门的人负责筹备布置,裴谨修和池绪只需要在今天下午五点前回到主别墅,因此他们下午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在庄园里玩。 昊山庄园依山而建,庄园后就是浩大广袤的昊山森林公园。 他们沿水路登山,一路上看到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巨石。 微风拂面,挟着一股沁香的花草味儿,池绪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这里比祁华名苑大得多,也漂亮得多,山上还有一大片桃花林, 时令九月,气温却由低转高,或许给了桃花错觉,以至于山上桃花二次开了花。 一阵风过,漫天纷飞桃花雨,地上也积了一层浓粉花瓣。 裴明心给他俩当向导,手撑着那棵最大的桃花树,有所感念道:“昊山庄园是爷爷买来送给奶奶的,因为奶奶最喜欢昊山上的风景。” 一朵小花打着转地落在他手心,裴明心突然记起幼时与爷爷奶奶同游昊山时的场景。 他神色难得正经,笑了笑说:“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信,但爷爷其实是个很节俭的人,节俭得都有点抠门了。他衣服从来只挑最便宜的穿,头发也是自己剪,出差也不做头等舱,富豪榜排前五的时候还住在普通楼房里……我爸说正是这种性格爷爷才能创业成功,当上零售巨头,因为他在乎每一分钱。” “可他为奶奶买了一座庄园,因为奶奶老了,爬不动山了。” 裴明心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相,脸上满溢着欣羡。他絮絮叨叨讲了半天裴慎和明恬的创业史,无外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裴慎,甚至连明恬的父母都反对他们结婚,但明恬还是坚定地选择了裴慎,如此之类云云。 裴谨修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想:他这堂兄竟然还有点恋爱脑,裴家竟然从祖上起就出情圣。 裴明心正经不过一分钟,讲完创业史后,一边踢着脚下的花瓣,一边笑嘻嘻问:“小堂弟,小邻居,学校有没有人追啊,谈过恋爱了没?” “……”裴谨修想踹他一脚,无语道,“我们才二年级。” “二年级怎么了?裴骄也二年级!幼儿园就有小女孩喜欢他了呢!天天跟我嘚瑟显摆他那破情书,我说你们怎么都该比裴骄强吧?” 裴谨修懒得理他,拉着池绪就走。 裴明心的声音被风声拉长拉远,但仍能听出来一股很欠揍的揶揄气。 “……哎呀,小堂弟,别走啊,还害羞了吗?没女生喜欢也不要紧啊,说不定有小男孩喜欢你呢!” “……”果然还是应该踹他一脚。 回到主别墅时恰好卡在四点半,两个人洗过澡后就开始换衣服做造型,一直折腾到了快六点。 裴谨修待会儿要和沈纭裴见深一起出场,所以池绪先下楼了, 大厅里,霍凌宇师甜甜徐怡都已经到了,还有霍凌宇的表哥迟千枫,以及他的同学苏欲雪。 今天场合特殊,大家穿得都比较正式,霍凌宇伸出大拇指比了赞,揽着池绪夸了声“帅”。 说罢,他用眼神示意池绪看向大厅中间。 那里站着几个男孩,看起来和池绪他们同龄。霍凌宇小声道:“贺家的独生子贺琛;朱家的小儿子朱睿;还有那个脸最臭的,张多意,张家太子爷;他旁边那个,吴泽禹……” 池绪看过去,一共五个小孩,裴骄也在其中。 霍凌宇撇了撇嘴道:“这几个人都讨厌死了,记着离他们远一点。” 说罢,他又孔雀开屏般转了一圈,指着自己衣领上别着的祖母绿宝石胸针道:“怎么样,前几天拍卖会从张多意手里抢来的。他以前就爱跟我比,今天看他怎么出这个风头!” 池绪笑着夸了声好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楼上。 他有些游离地想:今天的风头注定是裴谨修的了。 谁都比不上。 时钟指到了七点。 大厅里,悠扬的乐声响起,赴宴的嘉宾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翘首看向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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