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阮是眼睁睁地看着潘熙失手打碎茶杯的,事情刚发生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怒气上涌,气急败坏极了,恨不得冲过去把潘熙撕碎咬烂。 但下一秒,看到潘熙如坠地狱般,面上浮现出难能一见的紧张惧怕与绝望,苏轻阮倒是浅淡地勾起了嘴角。 一分的笑意,十分的恶毒,他一边玩味地欣赏着潘熙惶恐不安的神情,一边同潘熙一样,等着上位者的最终审判。 这个小池总一看就不是什么宽容大方的人,性格冷漠恶劣不近人情,刚才还故意挑他话里的错处刻意针对他,呵,对他这种圈内一线明星都态度高傲不屑一顾,更何况对潘熙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活助理。 苏轻阮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这些上层人士的残忍傲慢,愉悦而又期待地心想:潘熙这下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他是池绪,他就让潘熙跪着一点点地碎瓷片都捡起来,再捧上一整晚的滚烫茶杯。 四下里一片寂静,苏轻阮撑着手愉快看戏。 不想,这位池总关注的重点竟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微皱着眉,池绪盯着潘熙的掌心,声音很冷:“你手怎么回事?” 潘熙心里一慌,条件反射地想将手藏回桌下,可在池绪锐利的注视之下,他连动都不敢动,只手指轻颤了两下,抬头看了一眼苏轻阮,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小心……不小心……撞的。” 他手心尺痕交错,紫痧叠着紫痧,凄惨可怖,一看就不是意外撞的,潘熙实在不知道编个什么理由能合理解释,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牵强附会得很。 惴惴不安的,潘熙既希望这个问题能就此揭过,以免他再被苏轻阮抓住错处打击报复,又希望池绪能继续追问下去。 能……帮帮他。 尽管知道后一种期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在这条荆棘丛生坎坷黑暗的路上走了太久了,久到别人从指缝里随意流露出些许温柔以待,他就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般,忍不住心生妄想。 苏轻阮也心下一跳,他把潘熙刚挨完打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否则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让潘熙一起跟来。 着急忙慌的,苏轻阮刚想开口,接着潘熙的话说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嘴巴刚张开,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池绪好似很不耐烦般,逼问的语气,冷冷道:“谁打的?” 明明是个问句,池绪心里却仿佛已经有了答案一般,斜着瞥了苏轻阮一眼。他眼神森寒凌厉,似泛着寒光的锋利剑刃,只一眼便叫人遍体生寒,胆战心惊。 苏轻阮:“……” 这边,潘熙也猛地抬头,望向池绪的眼睛。 他看到的自然与苏轻阮不同。 那是一双十分干净澄澈的眼睛,包容尊重,夹杂着淡淡的鼓励,温柔和煦。 潘熙鼻尖一酸,没由来的想哭。 强行忍住了哽咽,在池绪坚定温和的注视下,他内心忽然生出了无边的勇气,鼓足勇气道:“苏轻阮。” 苏轻阮:“……” 刺骨的目光从上首的方向投来。 池绪冷冰冰地盯着他,面容严肃,颇具威严:“你为什么打他?” “……”看不见的威压扑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苏轻阮紧张极了,呼吸一滞,头皮发麻,无措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懂话题怎么就拐到了这个方向上,更不懂这位年纪轻轻的总裁干嘛要追问这种有的没的的破事。 闲得发慌伸张正义吗?神经病啊,真是无聊! 苏轻阮眼神邪恶冰冷,唇畔却绽出一抹笑意,随口敷衍:“我们打牌,他总输我,输一局打两下喽,玩玩而已嘛,就是一不小心玩过火了。” 勾起嘴角,池绪冷笑了一声,眉目森寒:“哦?这么厉害。你打哪种牌,不介意陪我也玩上几局吧?” “……”当然介意。 苏轻阮纯属胡扯,他只会打个斗地主,还是中等偏下的水平,赢不赢全看手气,更何况就算他运气好一直能赢池绪,他哪儿敢打资方大佬的手心啊?!他不要命了吗他?! 赢了不能打,输了肯定得挨打,苏轻阮十万分的抗拒,急得满头大汗,苦思冥想托词的这一会儿功夫,池绪已经叫侍者帮他拿一副扑克牌过来了。 潘熙的背包里就装着一副铁制戒尺,是苏轻阮要求他带在身上的。 因为他想随时随刻随心所欲地收拾潘熙。 这下作茧自缚,苏轻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潘熙从背包里主动拿出那副冰冷坚硬,锃光瓦亮的黑色戒尺,明晃晃地摆上了桌面。 眉头一跳,苏轻阮脸色难看极了,心慌意乱的,感觉手已经开始痛了。 斗地主还差一个人,池绪让江海一起上。 “……”这种情况他是要跟苏轻阮一家还是这位池总一家?江海感觉眼前摆着个火坑,也十万分的抗拒,但他同样不敢拒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坐下。 苏轻阮定了定心,如赴刑场一般坐下。 一连打了两个小时。 池绪不说停,苏轻阮自然也不敢主动开口叫停,大概今天着实命背,苏轻阮无论抢不抢地主都会输牌,而他不抢地主的话池绪就一定会抢,两个小时的牌打下来,他竟然一局都没赢。 “就打到这吧。” 噙着笑,池绪眼中却冰寒一片,看不见一丝笑意。他活动活动了手腕,修长白皙的手执起桌上那柄冷硬的戒尺,问:“刚才打了多少局?” 潘熙:“六十三局。” 一百二十六下。 “……”苏轻阮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直到这时他仍心存侥幸,觉得池绪应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不是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手心吧?! 可惜,现实总是无情的。 冰冷的戒尺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池绪冷淡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手伸出来,潘熙帮我计数。” 苏轻阮求救般地看了江海一眼,江海回了他一个有心无力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了一旁,一声不吭。 别说江海了,现在就算傅赫川此时此刻从天而降,苏轻阮该挨的打也一下都少不了。 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戒尺又敲了下他手背,这次力度明显大了不少,池绪冷冷道:“你没听见?” “……”实在躲不过去了,苏轻阮把手一摊,壮士断腕般闭上了双眼。 他估计自己只能挨过去这一百二十六下的零头,也就是二十六下。然而事实上他比自己预想中的还不堪一击,六下过后就疼得受不了。 手心火辣疼痛,泛着针刺一般连绵不绝的痛意,苏轻阮再也坚持不住了,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涌了出来,畏惧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你按住他的手。”池绪戒尺一点,随手指了一个秦瑞。 两难之间,秦瑞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果断上前,强迫苏轻阮伸出双手。 苏轻阮忘了自己平时会打潘熙多少下,不过怎么也有三五十下?刚开始二十下时潘熙总是没什么反应,打到后面也只会咬住嘴角,一声不吭,苏轻阮一直以为戒尺打人也没多痛,直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挨过了六十下。 双手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又烫又痛又痒,苏轻阮哭得简直快背过气了,他手心狼狈不堪,整个人也狼狈不堪,但距离说好的一百二十六下还没过半呢。 秦瑞适时求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再打下去苏轻阮的手都要废了。 池绪冷着的脸有所松动,似乎是被说动了,点了点头道:“那你替他挨五十下吧。” “……”秦瑞脑袋空了一瞬,有生之年第一次开始恨自己这张破嘴。 池绪打累了,秦瑞的那五十下是裴谨修打的。裴谨修手劲儿比池绪还大,五十下过后,秦瑞比苏轻阮更凄凄惨惨戚戚。 “……”江海如丧考妣,领了最后的十六下,觉得今天简直是倒霉透顶,无妄之灾!什么都没捞到也就罢了,怎么还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打?! 全部打完,池绪才舒心一笑,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他天真的残忍,语气极为真诚道:“确实蛮好玩的,可惜今天时间不够,不够尽兴,以后我会常来找你们打牌的。” “……”苏秦江三人齐齐眼前一黑。 他起身,打算走了,临走前非常理所当然地偏头对潘熙道:“你跟我一起走。” “……”苏轻阮又气又委屈,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他打着哭嗝,努力地捋直了舌头,怒气冲天,也顾不得眼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横冲直撞地大声道,“他不能跟你走,他是我的助理!!” 池绪眉头都没皱一下,冷淡道:“现在不是了。” 秦瑞也气不过,凭什么他们一行四个人里三个都惨得要死,就潘熙一个人屁事没有还一副马上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的架势。 他比苏轻阮聪明一点,语气听着还算尊重,但话语间却隐带威胁道:“池总,您有所不知,潘熙还欠我们公司十个亿呢!以他的工资来算,就算他一天不歇地再打一万年工也还不起这笔钱!他可不能想走就走!!”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池绪勾起嘴角,随手丢下一张名片。 声音很轻,回荡在偌大的包间里,却格外傲慢轻蔑,猖狂到了极点。 “你觉得我在乎这十个亿?” 比起祯河庞大的资产来说,潘熙的那十个亿确实不值一提,但是秦瑞不能理解的是,池绪竟然愿意为潘熙花这十个亿! 他愣神的功夫,池绪淡淡地抛下了一句:“律师在名片上,随时欢迎来告。” 然后抬脚便走了。 人都走了,苏轻阮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了,他手疼得厉害,只好用脚踹,一边踢东西一边咒骂。 正骂着,风尘仆仆的傅赫川突然推门而入。
第119章 望见来人, 苏轻阮不禁怔了一瞬,意外之余,他心底油然生出了两分暖意、三分感动、还有五分窃喜。 理所当然的, 苏轻阮心想:傅赫川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当然是特地赶回来陪他的! 本来这场应酬傅赫川就是要陪他一起来的,可惜对方临时改了时间,导致傅赫川工作错不开。 傅赫川原本应该是明天早上的飞机,现在能出现在这里, 就说明他为了这场应酬加班加点地忙完了工作,临时改了签。 他是专程为他而来的。 鼻尖一酸, 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涌出眼眶,无边的委屈与怨恨瞬间爆发, 苏轻阮猛地扑进傅赫川怀里, 抽泣着抱怨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 苏轻阮也不例外。 他对傅赫川虽然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感, 但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来自上位者蛮横残忍的愚弄羞辱, 被迫在权势的威压下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不敢怒更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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