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纾算了算时间,从瘟疫开始,到他们在京城接到消息,再到他们来到这里,恐有半月。 半个月,感染了一半的人。 啧。 真棘手。 随后其他几位太医又问了些东西,便回到了李荆复给他们准备的营帐中休息。 夜晚,明月高悬。 言纾的营帐中,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医书。 治病这件事,最怕就是用错了药。 言纾之前执行过类似的任务,所有医术也是站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学习进步。 可如今边城的瘟疫,症状综合起来看是闻所未闻,言纾不敢随意对待,所以让746抓紧copy了其他世界的医书。 不同文字、不同语言的医书被言纾翻了一整晚,天微微亮时手边多了几张药方。 他捏着药方站起来,一瞬间头昏眼花差点晕过去,言纾扶着桌沿缓了缓,心道人果然不能熬夜,熬夜容易猝死。 和衣休息了会,外面的动静逐渐嘈杂起来,言纾才拿着药方出去找李荆复。 不出所料,他刚坐下没一会其他人也来了。 言问之和苏太医等人纷纷拿出自己琢磨了一夜的方子,放在一起交流。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皱着眉头扯着嗓子把对方的药方批的什么也不是。 李荆复就坐在主位看他们吵,听着听着越发听不懂了,正想找个借口出去练练枪,忽而余光一闪,注意到了一直没说话的言纾。 他沉思片刻,开口喊道:“言太医,你有何看法?” 争吵的几位太医和言问之同时停下声音看了过来。 其中,太医们脸上的表情有些轻视,他们只知道言纾莫名其妙就成了太医,从未真的见识过他的水平,又因为言纾长得一副俊俏模样,不像是饱读医术的样子,所以此刻并没有抱多大期待。 而言问之比他们认真一些,但也就是一点点,毕竟在他这个师父心里,言纾的医术都是他教的,自己徒弟什么水准还是多少心里有点数的。 众目睽睽之下,言纾轻笑了一声。 苏太医不解,“言太医为何发笑?” “为何?”言纾从袖中拿出自己的药方,“笑你们的方子写得差。” 一低头对上了言问之的谴责眼神,言纾摸摸鼻尖,顶着“欺师灭祖”的压迫感道:“师父你的方子,粗看最适宜,但细看下去,你选了羌活一药。” 言问之道:“羌活性温,又可解头疼、发热,有何不可? 苏太医点了点头,“羌活这味药,我也认为可用。” “不,”言纾打断他们,问了句,“师父可还记得昨日柳大夫告诉我们的症状都有哪些?” 苏太医再次抢话,“发热、出汗、呕吐、头痛……不过这些。” 言纾摇摇头,“还有,你们忘了,最后柳大夫说,病人最后阶段,身体乏力,像被耗干了心血一样。” 言问之和苏太医他们互相瞧了瞧,缓缓瞪大了眼睛。 言纾知道他们反应过来了,道:“羌活易损伤阴血,师父你还开这么多,难道不怕一个用错加快了他们的死?” 言问之抿直了嘴角,盯着自己的药方没有说话。 “而苏太医的方子……”言纾笑吟吟的走过去,点了点其中的两味药材,“苏太医应当是借鉴了先帝时期的黄水瘟疫一事吧?可惜,那场瘟疫症状中有浑身红疹一条,现在的情况却是没有的。一个外发,一个内攻。” 言纾叹了口气,“治病将就阴阳调和,苏太医的方子要是用下去,命是保住了,但身体可……” 他没有说完,苏太医脸色沉沉,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接下来,言纾又把其他人的药方批判的七零八落,终于收了话头,拿出自己的几个药方。 “这是我昨晚写的几个,从药材上来看,应当不会出错。只是每一张都改动些许,还需要有人试药才能知道效果。” 言问之他们凑在一起看言纾的药方,互相讨论许久,忍不住点头称赞。 言纾只是淡淡的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脑子里还在琢磨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坐在主位的李荆复此刻是完全听不懂了,拿起长枪出去耍了个痛快。 等他再回来,言纾他们纷纷看了过来。 李荆复把长枪一放,拿起帕子囫囵擦了擦脸上的汗,盯着言纾的脸道:“何事?” 言纾眼中划过不忍,“我们需要有人试药。” 李荆复啊一声,似乎是没想到,在他印象中,生了病受了伤,大夫们一进来就知道用什么药,根本不用试。 不过他还是让人按照言纾的药方熬了药,送去给城中的百姓。 等待的时间,言纾和几位太医配了些驱瘟香,苍术、细辛、甘草等药碾碎后搓丸燃烧,药香温润浓厚,染在各个营帐之中,给担惊受怕的百姓和士兵们带来些许慰藉。 临近黄昏,城中终于传来消息了。 负责传递信息的小兵转述柳大夫的话,“药给每个阶段的病人都试了,刚刚开始发热的百姓已经开始恢复了!”
第116章 古代:医者不自医14 苏太医他们脸上有了喜色,看着言纾的眼神满是赞叹,“言太医妙手回春啊!” 言问之暗自点了点头,心道大徒弟一段时间未见,医术突飞猛进,真不愧是他言问之的从小教出来的徒弟,就是比太医院这些老头子悟性高。 与他们的含蓄相比,李荆复就表现得夸张多了。 高大威猛的将军此刻看向言纾时,眼神闪烁,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耳朵竟然红了。 “言太医,”李荆复快步走到言纾身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了起来,激动中带着局促,“你真是百姓们的救星。为了表示感谢,今夜帐中,本帅亲自为你摆酒设宴!” 言纾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转身,借此拉开和李荆复的距离,对那位小兵道:“柳大夫还说了什么?” “这……”小兵犹豫了一下,不忍道:“您的药,对街上那些百姓见效甚微。” 说完他低下头,刚刚的喜悦消失不见,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色彩。 言问之和苏太医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也不过是唏嘘一声。 倒是李荆复走上前抬手拍了拍言纾的肩膀,“这疫病肆虐多日,言太医能救回来一些百姓已经很不错了,莫要难过。” 言纾脸色怪异的扭头,视线落在了李荆复按在他肩上的手。 “将军。”言纾声音冷冷的,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李荆复表情怔忪片刻,收回了手,尴尬的没有说话。 言纾在心底松口气,还好楚宵行不在。 不对,这话怎么有种他真的出轨了的庆幸感。 啧,言纾烦躁的背起手,以后还是离李荆复远点好了。 言问之见他这样,还以为徒弟受了打击,开口道:“小纾,你的药方很不错,只是每个病人体质不同,症状不同……” “我知道,”言纾打断他,沉思片刻,对李荆复道:“将军,摆酒设宴就不必了。” 接着又看向言问之,“师父,我想亲自去看看。” 虽然心里相信柳大夫的医术,但言纾更相信亲眼所见。 李荆复皱眉,“不可。” 言问之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好!为师陪你一起去!” 李荆复左看看右看看,为难道:“言兄,你怎么能答应他,城中有柳大夫就好了,难不成……还要多牺牲几位大夫吗?” 朝廷派人来之前,他们孤立无援将近半月,李荆复比谁都珍惜会医术的大夫。 再者……他如今私心里不愿言纾前去冒险。 殊不知,言纾此刻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的那种。 李荆复的反对没人在意,甚至在言纾拿着包袱出来的时候,苏太医他们也收拾了包袱跟上去。 见言纾眼中惊讶,苏太医苦笑了下,“言太医,虽然我们几个老头子不如你聪慧,但也不是怕死的人。” 言纾抿了抿嘴唇,“苏太医,你们留下两三人吧。” 苏太医愣了愣,然后应声,“行。” 夜色之中,言纾,言问之,言历春和苏太医四人骑马入城。 柳大夫看见他们的时候满脸诧异,久久不能回神。 最终,腾出来一间房,他们住了下来。 次日。 “不是个好天气。”言纾面色沉沉的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狂风乍起。 风,带动空气,可以将病毒传播的更远。 言纾合上窗子,拿着药箱下楼。遇见柳大夫后,他问道:“昨日试药的几位病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进了一间厢房,言纾和柳大夫皆是一怔。 言纾死死地皱着眉,提着药箱的手用力到泛白。 柳大夫慌慌张张的跑过去,给闭着眼的几位病人探了探鼻息,然后松口气,“还有气,还有气。” 言纾却没有因为这句话放松下来,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挨个检查了一番他们的状态,神色晦暗不明。 柳大夫也没好到哪去,苦思冥想道:“怎么会呢?昨晚我来看他们时,他们还恢复了不少,怎么今日脉搏又变得弱细无力了?” 他说完,抬起眼觑了下言纾的脸色,安慰道:“还保了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言纾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 “什么?” “不是很不错,”言纾打开药箱,取出一套银针,针尖冷光倒映在他黑色瞳孔中,显得有些冷漠,“是很好。” 柳大夫还没摸清什么意思,就看见言纾已经将银针插入了一位病人的穴脉之中。 他张着嘴看言纾动作,半晌说不出话来。 屋里燃着的驱瘟香烧到了末尾。 一滴冷汗陡然从言纾头上压了下来,没入白色衣襟之中。 他缓缓平息,收手后站起来快速道:“躲远点。” 柳大夫:“啥?” “噗——” 原先闭着眼的病人浑身银针,此刻倏地睁开了眼喷出一口污血,柳大夫躲得慢了些,脚上被染上了点点黑色血迹。 但他顾不得心疼鞋了,反正这些日子浑身上下哪哪都是脏污,他盯着病人喷出污血之后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言纾上前又给这个病人诊了诊脉,笑道:“他没事了。” 一扭头对上柳大夫想问不知从哪问起的表情,言纾解释道:“柳大夫,我们与其他几位太医都被惯性思维影响了。” 柳大夫啊一声,“什么叫惯性思维?” “呃……”言纾拿起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就是我们习惯了这么想,没学会打破常规。” 柳大夫还是一脸懵,但他瞥见那位病人张嘴,眼疾手快的从桌上倒了杯水送过去,“慢慢喝,慢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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