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这般,嘴巴笨拙,每每想与师兄多说一说话,却每次都不能如愿。 “师兄,可愿陪我说说话吗?”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让师兄提问。 他想,师兄问他什么他便回答什么,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全的都告知他。 如今他已没有灵丹,成了废人,人生不过眨眼几年,若是如此他便不想再留下遗憾。 纵使他心有不甘,但他却不曾后悔。 只要师兄活着,他还活着,自己如何,哪怕为他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游离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可这些时日他早有体会,师弟为他做出的默默牺牲。 以前,他心中生出记恨,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质问他的所作所为,但是此刻那些似乎丧失了本应该有的意义。 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小师弟的身体,只想他能够恢复如初。 “阿言想说些什么?”游离主动问他。 人没醒来时他也有千言万语,但人真的醒来后,好像所有想说的话都消散了,他不想将事情再想的多么复杂,只是两人静心坐着,能够睁开眼睛后看到彼此,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只有活着,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师兄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他说,“绝不隐瞒。” 游离却是摇了摇头:“我都知道。” 薛霄言微怔。 “我都知道了。” 游离轻声重复,眉眼微垂,鼻尖克制不住的泛酸,他不想哭,但泪水不争气的掉了出来。 他以往从不会这样的。 游离自觉有些丢脸,他低下了头,想要背过身去。 “师兄,对不起。” 薛霄言突然说道,手指微动,扣住了他的手,只能轻微握了握以示安慰,“我又惹你哭了。” 游离再次摇头,泣不成声,实在坚持不住握着小师弟的手抵在额头。 这些时日的压抑、担忧和煎熬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彻底释放。 锦鲤站在门口听到大师兄的哭泣,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吓得立马探头察看,却见薛师弟正在无措又笨拙的安慰。 他轻叹口气,到底是没有再进去打扰。 这些时日里大师兄总是愁眉苦脸,全然没有以往那股意气风发的洒脱模样,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如今哭上一场发泄出来也总归比憋在心里要强。 游离并没哭上许久,声音逐渐减小,直至听不到声响。 久久没有得到动静,薛霄言担忧的唤了一声:“师兄?” 没有回答,他面色紧蹙,心脏险些跳停,急忙喊锦鲤名字。 守在门外的锦鲤探头看来,察觉不对,上前查看。 却见大师兄竟是直接哭着睡了过去。 锦鲤有些哭笑不得,同薛霄言解释道:“大师兄这些时日一直守在你身侧不眠不休,想是累了。” 薛霄言心绪放下,又觉酸涩,曾几时起他再没有感受过大师兄对他的关切? 久违的似有上百上千年之久。 可现在不如往日,他会好生珍惜,谨记在心。 这是他最后的岁月,永远记在心上,哪怕死了也要带着离去,只可惜再无法回报。 想是真的累到极点,游离睡得很沉,可即便如此锦鲤要抱他上床榻休息他也不曾松开薛师弟的手掌,似是本能反应,若是松了人就不见了。 薛霄言唇角轻扯,皆是无奈笑意:“让师兄睡吧。” 游离不知睡了多久。 他醒来时意识有些恍惚,但很快忆起什么,急忙抬头看去,小师弟此刻睁着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他。 近在咫尺的面容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还以为方才是梦。 他缓缓松了口气,耳尖觉得发烫,想起之前那般不顾脸面的嚎哭简直丢脸。 小师弟怕不是当他认做什么软弱的爱哭鬼。 不行,钢铁男子绝不软弱! “我嘶.....” 话还未说出口,手臂的麻木险些让他原地去世。 臂膀压的太久发麻了。 苦不堪言的呲了呲牙,表情十分丰富。 薛霄言看在眼中,竟是笑了。 游离对上他弯起的眉眼有一瞬的晃神,哪怕小师弟已然失去灵丹,但模样不曾改变,笑起来时的模样好似雪林迎来暖春,化作一滩春水直流心间。 原来小师弟真心笑起来时是这般模样的。 幼时似是也笑,但极少,修了‘无情道’后更是不曾显露,哪怕是这些时日相处,小师弟即便笑也极少富有情感。 等麻意而过,游离忍不住捏上他的脸颊。 “阿言,以后多与我笑一笑吧,你这般最是好看。” 本是无意之举,被师兄单独拎出薛霄言耳尖一烫,那藏在银丝中的耳朵都是热的。 他矜持的轻“嗯”一声心道,日后师兄的要求他都照做,再不惹他不满。 这般想着,他眉眼微垂,心中愧意再生。 兴许是失了灵丹作用,心魔一并融合消散,尘封的记忆在他昏迷的瞬间全数涌出。 他想起入魔时对师兄的所作所为,是那样不耻下流,又是那般伤人心扉。 无怪师兄会对他记恨气恼,他想,若是自己当真光明磊落懂得识趣,做了那些折辱行为后应当自觉离去,不应当再碍了师兄的眼。 可他不舍。 实在不舍。 也万分不愿。 他无法想象离师兄而去后会是如何,大抵像当初一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不,现在也许是身躯会烂到泥土里喂养爬虫,化作他们的饲料。 这些薛霄言都不曾害怕,可他实在无法承认最害怕的依旧是再也见不到师兄...... 不过现在也好。 他成了废人,死去了便能带着对师兄的思念离去,到那时候当他赎罪,再无法纠缠师兄让他厌恶。 其实即便没有参凤这一遭难,薛霄言也早已有所打算。 他不舍得师兄死,他也不舍得放过师兄。 所以他在师兄故乡时便想过,若是回去了,他与师尊请辞,自愿废去修为,离去镜衍宗带着师兄隐居山林,两人作为凡人活上一生一世。 师兄不愿再修,他便不再逼他就是。 即便现在事事出乎所料,但与他心中计划相差无几。 心魔亦是他。 他那般对待师兄,便当为师兄赎罪。 薛霄言觉得如今遭遇并不足以,若是可以,他甘愿至死遭遇挖心之痛,可师兄实在心软,即便如此也会为他心痛。 这般好的师兄,又怎会让他不喜? 又如何舍得放手? “师兄,我已无缘仙途,待伤养好,你可否愿与我一同离去?” 游离捏着他的手指微顿,神色有些愕然。 薛霄言心中苦涩,当他不愿,眉眼微垂:“师兄不必为难。” “不,不是。”游离捧起他的面颊,神色异常坚定,“并非不愿,只是还有许多事情尚未处理,我有些担心......” “那我便等师兄。” 游离璀璨一笑:“好。” 他确实是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例如师尊交代,例如参凤去向。 若是他们离去,他不知参凤是否还会寻来,那时他与小师弟皆为凡人,实在折腾不起。 至少以绝后患,再不能生出事端。 凡人之躯与修士相比实在柔弱不堪,他不敢再拿小师弟性命轻易许诺。 游离找上了师尊。 师尊那日与参凤一场大战后再没有提及此事,参凤也未曾来过镜衍宗,因为身份他不敢贸然出现在宗内,只能缩在师尊峰上,消息实在闭塞。 扶泽似是早已预料他的到来,亦如往常那般默默品着热茶。 “师尊。” 游离与他作揖,直言此行目的,日后规划,他磕首在地,不敢去瞧他的神色。 他想,他这回终究是有愧师尊的。 有愧他的用心良苦,有愧他的耐心教导,他两次选择都是决心离去。 只是这次还要带走他唯二的徒弟。 扶泽少言,一双眼眸疏离无杂,他只是招他走近。 “过来。” 游离迟疑,却也不敢不从,起身靠去。 扶泽取出他颈间玉坠,那是参凤赠他之物。 他面色困惑,却见师尊只是轻轻磋摩,本血红的羽翼失去原本色彩变得通透光泽。 “这是?” “参凤之事无须担忧,走吧。” 游离再次谢过师尊,却是不肯离去,他屈膝跪在他的面前,恳请道:“弟子还有最后一事,恳请师尊答应。” 扶泽眉眼微动。 “待我大限,劳烦师尊将灵丹还与小师弟,取了他的记忆,让他重归仙途。” 扶泽定定的看着他,不曾言语。 “恳请师尊!” 游离头紧紧挨在地面,语气铿锵有力。 良久,扶泽交给他一样东西。 “好生养出,为师应你。” 游离抬头看去,竟是一颗鸵鸟般的大蛋,他面色困惑。 “他与你有缘,对你甚喜。” 纵使不太明白,但游离还是小心接过。 “不负师尊所托。”
第76章 失忆大师兄x疯批小师弟32(完) 游离抱着蛋走了。 一路上他都在观察这颗蛋,抱在手中觉得暖暖的,温度刚刚好。 小师弟应当用的上。 他现在身子那样虚弱,体温低弱,抱在怀里就是天然暖炉。 兴高采烈的回去,正巧遇到小师弟意欲下床活动。 游离吓得连忙将蛋放到一旁去搀扶他:“怎得独自下床,万一摔着可怎么办?” “我无碍,师兄不必紧张。”薛霄言轻轻歪靠在师兄的身上,目光移到那颗硕大的蛋上,“师兄,那是?” “师尊给我的。” 游离并未隐瞒,与他简单说了与师尊之间的交代,只是自觉忽略掉灵丹的事情。 薛霄言微微颔首,盯着那颗大蛋直勾勾的看。 “阿言可知是什么蛋吗?”游离以为他好奇,将他一起搀扶到桌旁,“它好大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像是鸵鸟蛋,师尊没同他说,他便也没好意思问。 总归当时不管师尊让他做什么,养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薛霄言见师兄当真一脸困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兴许是有灵智的飞禽猛兽吧。” “鸟类?” 鸵鸟也是鸟类,倒也说得通。 薛霄言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师兄可否陪我出去走走?”他不愿师兄再将心思放在这颗蛋上,主动转移了话题。 游离不疑有他,自是满口答应。 搀扶着一同慢慢走到常年繁茂的桃花树下,正巧轻风拂过,有花瓣落到他的发顶,薛霄言盯着他的模样看了许久,抬手为他取下,止不住在他唇上落下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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