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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都需要一个说服自己发发善心的理由，那姑且就算是为了自己吧。 虽然齐魏能在水中呼吸，但是他的脑子实在猜不透要往哪里去找出口，就只能一直跟着船走。 “但是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下船游到上游呢？这样可能还会容易一点吧。”塔丽莎看着水中的齐魏突然提出疑问。 “我想……” “什么？你们的意思是，出口在上游？”夏瑜刚张口就被齐魏打断。 夏瑜沉默了一会，“理论上是这样的……” 话说一半再次被打断，齐魏迫不及待地一猛子扎进了水里，“真是天助我也，这一关不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吗？对不起了各位，我就先走一步了。” 夏瑜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齐魏越来越远的背影，既如此，他只能尊重个人命运，不管接下来遇到什么，都是齐魏自己的造化了。 温清和代替夏瑜说出了他的考量，“如果只需要游过去就可以，那么系统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放这条船呢？” 塔丽莎咽了口口水，不再多问。 几人一起发力，手臂整齐地划水，艰难地控制小船向前挪动。 还没过多久，前方突然传来齐魏的呼叫，“救命！救命……啊！” 声音空洞绝望，岩洞中留下重重回声，越来越近，就连船上众人都感觉到了颠簸，王铎被晃得险些坐不住，“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齐魏正在奋力往回游，频频回头，越靠近河水波动就越大，温清和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快让开，前面有漩涡！” 闻言，船上几人也顾不上手臂的酸痛了，都拼尽了全力，刚刚才向前一点现在又退了回去。 一股巨大的浪花翻过，齐魏就这样被卷进了漩涡，他双脚用力划动，因为用力过猛抽了筋，河里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拽住齐魏，用力将他往水下拉。 齐魏绝望地挣扎着，直到完全陷入漩涡之中。 水流越来越湍急，四周也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将船只吹得东倒西歪，漩涡的范围也渐渐扩大，船只被漩涡中心吸引，现在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眼看着小船就要被卷入漩涡之中，夏瑜收回手臂，紧紧抱住船身，“抓紧了！” 大家纷纷有样学样，抓紧了船身的某一处。 强劲的吸力猛然袭来，夏瑜看到河水中浮现出无数黑色的影子，耳边传来尖锐的啼哭声，紧接着是杂乱的笑声尖叫声，这些声音只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婴儿的声音…… 影子逐渐具象化，成千上万的婴孩在水中游走，并且无一例外都是女婴。 浪潮一层高过一层，顺流的水和漩涡的吸引形成一股对抗力，互相拉扯，互不相让。 这么大的风浪，船只是随着浪花上下飘摇，令人意外的是，漩涡带不走小船，也带不走船上的人，目前为止就只有在水中逆流而上的齐魏被卷进了河底。 塔丽莎坐在船的前端，猛然被海浪拍中，突然浑身开始痉挛着颤抖，如果不是被乔宓拉住，险些掉进水中。 风浪渐渐平息，但是水中的黑影并没有就此消失，一直在船的四周徘徊。 塔丽莎脸色煞白，突然倒在船板上，双手捂着肚子气息微弱地呻吟，“啊……我的肚子，好痛……” 乔宓跪在塔丽莎身边，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塔丽莎？你怎么了？” 塔丽莎轻声说了句什么，但是没有人听到。 夏瑜面色凝重的看着水中的影子，颜色越来越深，但却是朝着深红发展的，就像是从河道某一处泄入了红墨水，随着水流一点点晕染开来。 乔宓突然着了魔一般盯着水面，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摸水流，就像是在同河水中的影子遥相对望，随后又受惊一般将手收回，轻轻的挥了挥，整个过程如同短暂的相遇与告别…… 夏瑜拽了拽温清和的手，温清和疑惑地低头，在夏瑜的示意下再次观察河水。 原本温清和只看到了整个河道中拥堵杂乱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可现在再看，她们在混乱中似乎维持着井然的秩序，她们交相依偎，彼此扶持，但是目光的轨迹始终如一。 队伍自最上游而来，每一段路程都像是在郑重地交换着一件贵重物品，一排排望过去，在队伍的正中间，他们终于看清了，所有女婴拥护传递的，她们视若珍宝的东西，是一个男婴…… 塔丽莎还在苦苦挣扎，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既痛苦又欣慰，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一次乔宓听清楚了，她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塔丽莎说，“一定是个男孩……”
第21章 红莲20 夏瑜心底升腾出一股恐慌，“她们要干什么？” 队伍距离越来越近，那个男婴被高高举起，周围的哭闹渐渐消失，化作一片欢声笑语，原本以为这是群体献祭异类，可是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信徒瞻仰神明！ 等到中心队伍靠近船只，男婴被托出水面，呼吸到空气的一瞬间，婴儿身体蜷缩，哇哇地哭了起来。 塔丽莎无意识地挣扎，她缓缓伸出手，又犹豫地缩回去，反反复复。 温清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乔宓和塔丽莎情绪被影响得过于明显，他现在只能和夏瑜商讨。 还没等他开口，夏瑜突然笑了，笑意断断续续，虽然在笑，但是只让人感到悲伤。 “一个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孩，刚刚成年，就做了别人的妻子，从一个牢笼一脚踏进另一个牢笼，她受尽虐待和苛责，所有人都告诉她，只要生下儿子就能改变命运，好不容易怀孕之后，为了确保是男孩，她用尽了所有手段，吃下各种偏方，可是……” 乔宓睫毛微颤，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声音沙哑哽咽，前所未有的情绪崩溃，“可是她还是生了女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乔宓身上，她痛苦地重复，“可是她还是生下了女儿……” 王铎目睹着这一切，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孩子只是父母生命的延续，男女都没有差别，身为女性，如果母亲自己都厌弃自己的性别，那些女孩还能依靠谁呢？” 乔宓抬起头，短发被泪水沾湿，她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在那样的环境下，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性，她无法抗争，一个女孩的诞生，只能造就孩子的苦难，延续她的苦难……” “……生下女儿之后，她被拖下床毒打，被丢在院子里，数九寒天，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她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没有溺死那个女孩，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护不住，她自己已经习惯了，还是无法忍受孩子受到同样的伤害，她拼命逃出了那个边缘城区的破旧小屋，可惜靠自己的努力只能给孩子微薄到连吃穿都保证不了的生活，孩子也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因为这个女孩，婴儿时期可能被溺死，孩童时期可能被遗弃，再长大一点，可能被迫再蹈母亲的覆辙，一代代循环……” “可等她终于明白了这个母亲的苦难和努力，母亲却已经不在了……” 温清和终于懂了，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之前的理智判断，只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清的一点皮毛。 “为什么只有乔宓和塔丽莎能顺利到达子宫，因为不管母体做了什么，基因都已经决定了，这就是个女孩，来处即是归处，说的不是我们的归处，而是她们的……” 乔宓跪在船板上，“幸运的她过着艰难的生活，不幸的她们无处可去，只能回到最初的起点，如果能回到开始，可能她们也希望母亲能得偿所愿，她想换一个男孩，替自己出生。”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乔宓说的不是她们，是她自己。 这个年代，每个人都在苦难中盘桓，说不上到底谁更苦，只是每种痛苦都无法感同身受罢了。 有王铎这样感怀妻子，为女儿的病痛倾尽家产费尽心力的父亲；也有重男轻女，刻薄妻女的父亲，他们可能互相就无法理解。 那个男婴被越举越高，直到已经完全袒露在塔丽莎眼前，塔丽莎还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她痛苦地皱着眉，不知道在梦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缓过劲来，夏瑜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后背惊惧地冒出一层冷汗，“如果这里是女婴亡魂的归属地，那哪来的男婴啊？”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夏瑜一语惊醒梦中人，哪来的男婴？ 喃鳯 在夏瑜点破之后，周围传来一阵诡异的咯咯声，像是笑声，但声音又极具嘲讽。 温清和伸手想打掉那个婴儿，可是他碰不到，不对，不对了，和刚刚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几分钟之前这些女孩的样子还像是虔诚的朝圣，而现在，倒像是要来索命的…… 塔丽莎好像是在挣扎，她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现在决定好了，就在她将手伸向婴儿的一瞬间，乔宓猛地抱住了她。 “塔丽莎，等等，这不是你的孩子。”乔宓猜测，塔丽莎在梦里要做的选择极有可能就是选择这个男孩还是留下女孩。 果然塔丽莎面色突变，惊声尖叫，“你凭什么说不是我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塔丽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张喃鳯开双臂就要跳下河，这次动作最快的是王铎，他从身后抱住了塔丽莎的小腿，嘴里念叨着，“抓住了抓住了……” 就算塔丽莎现在不要了，河里的东西也要硬塞，夏瑜趴在船边，试探了一下，他能触碰的就只有船下的水，那么就说明那些东西就只有被选定为载体的塔丽莎能碰到了，“该死！” 谁也不知道如果塔丽莎接了这个婴儿会发生什么。 乔宓突然大喊一声，“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我们也想看看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眼……” 塔丽莎顿住了，她有些迷茫地回头，眼神空洞地望着乔宓，“我的……孩子？” 如果有那么一些降生在不幸中的女孩讨厌这个世界，那么会不会有那些没能活下来的女孩仍然爱着这个世界呢？ 乔宓突然醒悟自己因为个人经历产生了严重的偏颇，她不能代表所有女孩，如果有机会，她们会不会还是想要活下来？ 小船在河中轻轻摇晃，夏瑜终于知道了船意味着什么，一部分她们理解母亲，另一部分恨着母亲，船是她们相互拉扯中带来的平衡。 而现在，船下的亡灵显然是受到恨意驱使的那部分。 乔宓拥抱着塔丽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塔丽莎神经慢慢放松，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我爱你，我不会放弃的……” 河水流动速度骤然减慢，船下的婴灵开始欢快地围着小船打转，那个被高举在空中的婴儿突然笑了，她将手指放在嘴边，小胖腿蹬了两下，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从一个黑黑的影子变成一个白嫩的娃娃，但此刻，她已经是一个女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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