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谋连忙走过去,低声问,“将军,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没事,”萧崇江大步走出去,翻身上马,他指了几人,“你们几个今夜随我出城赴西郊,杀一人。” 杨谋立刻跟着上马,两腿一夹马腹,紧跟着萧崇江追了出去,“将军,敢问今夜是要杀谁!” 风里传来一道声音,难得有些畅快,“常无恩——!” 杨谋一惊,差点翻下马去,万幸他立刻抓紧了缰绳。 将军听过劝,按理来说不会妄动陛下的身边人,可今夜突然要出城去杀人,一准是在陛下那里得到了命令。 杨谋的眉毛也飞了一下,哎呦,这不是心有灵犀了吗! 几人腰挂长刀,马负猎弓,趁夜奔袭,足足跑出了半个时辰,却见前方的头马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 杨谋也跟着慢下速度,靠近了他们将军,问,“怎么了,将军,”他左右眯着眼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敌情啊。“难不成是那常无恩在附近了?” 萧崇江勒紧了缰绳,他坐在马上,黑马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 “不对。”萧崇江突然道。 他居然会主动劝我擒贼。 他分明不仔细盯着便要换法子寻死,他居然主动,让我来杀常无恩。 “如今宫里,金雪城里,是谁守城?” 萧崇江望着远山处的墨夜,突然发问。 “启胤今夜受了伤,在太医院呢,今夜守宫的人是一名新提拔上来的郎将,姓陈,我今儿去打过招呼,他也没瞒着出身,说是摄政王府手底下的。”杨谋脸色一变,他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惊叫一声,道,“将军,该不会宫中有变故?” “驾!!!” 萧崇江一扯缰绳,黑马的马蹄扬起,在半空中飞踏,踩到地上时溅起一层泥土砂石。萧崇江一骑绝尘,转瞬间返程掠了回去。 何止是有变故! 姬洵有意支开他,必然是宫中要生乱! 姬洵,骗我不要紧,你若敢趁机寻死…… 萧崇江心脏鼓噪,他压着身形,咬紧齿根。 你是要我疯。 * 永康宫偏殿。 因为封锁宫殿,加上姬洵有意为之,在永康宫附近的人少了许多,只剩下伺候陛下的近臣。 而今夜殿中下人早被姬洵各自吩咐了差事,没有小半个时辰都回不来。 姬洵孤身一人坐在小榻上,抬头看着赤木梁上无数条绣了往生咒的白绸。 他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紫花印痕,轻轻地笑起来,在心底问: ‘系统,我这几次都是留有全身,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你锁血成功?’ 【请宿主远离当前所处环境,尽快逃生】 姬洵将剩下的半句话也说出口, ‘若无全尸,你还能怎么锁血,我很好奇。’ 【请宿主远离当前所处环境,尽快逃生】 轻微的烧焦味道传来。 姬洵褪去了鞋袜,他老僧一般慢吞吞地躺回小榻上,两手放在身前,安详地闭上眼。 火势被有心纵容,自然不会辜负了所有人的‘好意’。 近几日天色好,房屋木梁都被烈日烤的干燥,火苗子钻进去,轻易就将寝殿的木制细梁烧了起来,黑烟渐渐弥漫。 姬洵呛咳了一声。 有时候真是怀疑,这到底是一本书中世界,一个他真实活过的王朝,还是他的一场迷离梦境。 周围的人又是他的至亲,他的友人,还是他身边被提着线的偶人。 姬洵看了一眼手腕,坐起身。 他波澜不惊地从小榻底下摸出一件东西,那是他命常无恩为他打造的链子,和这沉木小榻连接在一起,姬洵拿出来扯了扯,很结实。 比划着手腕,粗细刚好,姬洵自然地将链子扣在手上。 钥匙早让他扔了,毕竟不需要解开。 姬洵心知非主要剧情人物来弄他,他死不了。 可他将自己用铁链子锁在殿内。 若无全尸,如何复生呢。 永康宫外驻守的侍卫揉了揉眼睛,他一愣,怼了一下身旁的人,“我是眼花了吗?你看那偏殿,怎么起了一层光啊?” 那侍卫本来在琢磨散值之后去吃什么,一听见这话,立刻抬起脑袋一看,大惊失色,崩溃了,“你脑子笨啊!那是起火了!!快去喊人!!” 一众被芳岁帝支开的仆从们渐渐完成了事情,端着各种东西回来。 然而他们只是从远处一看,便能看见火光冲天而起,而那位置,是芳岁帝如今临时居住的寝殿。 永康宫的偏殿。 众人手中的东西顿时扔了出去,互相奔走,去请宫中精卫。 “快,陛下这间起火了!来救火呀!” “火势太猛,陛下出来了吗?!” “还,还没有!” 火势已经蔓延到半个行宫。 而芳岁帝姬洵,仍旧在永康宫的偏殿未曾出来。 姬洵不躲不闪,他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冒头,将他授意之下悬挂的白绸点燃,无数句往生咒在火中翻飞。 他站在殿中央,缓慢地展开双臂,微笑着期待自己被火舌吞噬。 偏殿之外,其余人陪在精卫身边慌乱救火,精卫手持水龙,其他人传递着水桶和澡盆,哪怕是茶碗都用得上。 “呜呜呜……陛下……陛下乃是天子,定然能出来!” 萧崇江一路越过禁制,他一刻都等不了,哪怕过后要挨罚下狱,他也认了! 萧崇江直接骑马奔进了永康宫,他停下马,目光似冻雪,凝滞在燃着烈火的宫殿。 他听见自己问, “陛下呢?” 有人喊道,“还在里面!” 萧崇江二话不说,拎起身旁人的水桶浇灌在身上,他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大步冲进去,偏殿实则不大,可他不清楚姬洵会不会躲起来。 萧崇江:“芳岁!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他凭着蛮力撞开了殿门,往里走了不过几步,才发现芳岁帝站在偏殿那小榻旁边,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分毫未变。 甚至是如出一辙的微微含笑。 唯一的区别是,姬洵居然在此刻还抬手和他打招呼。 姬洵好像不太理解地蹙了下眉,他轻声问,“你为何会来呢。” 萧崇江脑子里关于理智的那根线,倏地绷断了。 他在这一刻几乎是感到了地动山摇一般的愤怒和焦躁,他多日累积下来的不满、执念,都在这一句话里翻江倒海的涌上心头。 萧崇江质问自己。 我何必好心放过他? 我明明清楚他连自己都顾不好。 他一心求死,将我视为他的玩物。 既然都是死,与其让他死在别的地方,那还不如死在他萧崇江的…… 烈火熊熊,姬洵站在宫殿正中央,他在热浪的扑腾里闭上眼。 再醒来,不,希望不会再醒来了。 五 四 三 …… “姬洵!!” 姬洵诧异地睁开眼望过去,只见萧崇江修罗一样越过燃烧通红倾倒的细梁,他义无反顾靠近姬洵,明明浑身都湿透了,却像是披着一身霜寒走了过来。 姬洵第一回在他脸上看见这么严重的怒色,萧崇江厉声问, “你是非要寻死,要下了地狱去寻十殿阎罗?” 姬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该走了。” “走?”萧崇江低声笑了笑,他步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往日他尊崇的皇帝, “你想死,好,我让你死。” 话音刚落,姬洵尚未反应过来萧崇江话里的含义,他微微一愣,便给了这已然疯魔的男人可乘之机。 萧崇江一把扼住姬洵的脖子,死死将这段脖颈掐在手掌里,姬洵面色本就被火熏得潮红,此刻扼住了脖颈,尤其是萧崇江的手劲儿非同一般,立刻让他眼白微微上翻,喘不上气来。 偏他不知服软,还嘲逆地笑看萧崇江,从被掐得死紧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萧崇江……” 萧崇江被叫的心尖一颤,他手上的力道微微松懈,附耳去听。 只听陛下用那被熏得哑的嗓子说, “再用力些……” 萧崇江在这一瞬间,是真的对姬洵有了杀心。 精卫手中的水龙将火焰扑灭了些许,窗框坍塌下来,众人对偏殿内的事情惊鸿一瞥,都是吓了一跳。 慢了一步赶回来的杨谋在殿外急得要蹦起来了,他撕心裂肺地喊: “将军!您悠着点!陛下都翻白眼了!救人要紧,快出来吧!!!” 萧崇江冷冰冰地吼道:“都滚远点!请水去!” 众人匆匆忙忙去搞水。 萧崇江猛地压在姬洵的身上,在烈火和高温的蒸腾下,他就这样扼着芳岁帝的脖颈,将往日他怜惜都来不及的颈子掐的泛紫。 高不可攀的天子被他掐得瞳仁上翻,脸色淡青,舌尖无力地吐出来。 因为脖颈的窒息,他连唇瓣都合不拢,只能虚虚地张着嘴却喘不上一口气。 萧崇江越发用力。 他冷冰冰地沉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天子的手从他的手臂上滑落。 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这只手还没落底,突然被萧崇江猛地一把钳住。 萧崇江的手掌就牢牢地掐在那紫花印痕上,他将扼住姬洵的力道骤然放松,姬洵身体不受控制,条件反射想要急促地喘气。 却还没来得及换上一口气,就被萧崇江吻住了。 唇舌吻在了一处。 失去反抗能力的舌尖被凶悍狂躁的猛虎吞吃进嘴里。 萧崇江将半辈子的渴求都用这一吻来缓解。 他吃不够姬洵的嘴,手掌已从扼住脖颈的位置,变成按压姬洵的脑后,他将姬洵按在滚热的胸膛上,与昏迷的芳岁帝吻得难舍难分,直到一根横梁砸落。 火星子迸射,将萧崇江从这一吻里惊醒。 他粗喘着气,看姬洵在昏迷里也下意识地皱眉,合不上的嘴唇边缘又红又肿,挂着清亮的水痕。 萧崇江在极端的燥热烘烤里,又落下一吻。 这回是在姬洵被他掐得青紫的颈子上。 他是想扼死这人。 但姬洵这样,他心底不止有疼,还有后怕。 萧崇江的手还在抖,他怕晚来一步,姬洵葬身火海。 那他呢,他宁愿随姬洵死在这场大火里。 “……芳岁,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萧崇江眼眶赤红,他本想抱着姬洵硬闯出去,却发现芳岁帝的手腕上还连着一根直通沉木小榻的铁索。 萧崇江冷冷地扯了一下唇。 他将姬洵放到一边,两手死死地攥紧那根铁链,两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在他的巨力之下,那根铁链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嘣嘎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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