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拆药布的时间。 姬洵坐在镜子前,侍官手臂绕在他颈肩,伏低身体,镜子里映出极为亲密的两人。侍官仿佛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太胆大妄为,温柔地为姬洵解开脖颈处的雪白棉布。 昨日是最后一次药,今后便可拆开药布,不必再敷药。侍官低眼看着,“陛下,可惜留疤了。” 镜子里映出姬洵现在的模样,本就瘦弱的人经此一遭,更是显得病气沉沉。尤其是喉咙上一道横过来的狰狞疤痕,连交错缝合的痕迹都十分清晰。 姬洵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 他对着镜子里几乎压在他身上的侍官笑了笑,玩味道: “你的声音,怎么听着并不觉得可惜。” * 芳岁帝罢朝近整月,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纵然万太妃再怎么隐瞒消息,阻拦知晓内情的人外传,外界也还是有了诸多猜测。 甚至有人疑心,是万疏影意欲谋反,先一步逼死了芳岁帝,如今人死无对证,他想栽赃嫁祸给国师府。 皇帝一日不参与朝会,相信这套说辞的人便日益见长,局势的走向如一瓮浑水,让人瞧不清晰,深怕栽进去就出不来了。 加上近日京中一番隐秘动作,许多人亦有察觉,许多臣子近两日甚至告病在家,不敢登朝了。 温城壁在丹房,研磨一盅雪白的去疤药膏,他照旧戴着白绫,身上纤尘不染,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 小侍官在门外低声禀告:“师祖,自称扶陵的人,今日又来拜访了。” 温城壁无波无澜,如未曾听到,过了半晌才道:“让他回去,国师府本月不见外客。” “是。”小侍官躬身行礼。 “扶陵见不得,本王总能见了?” “摄政王,擅闯国师府,便是天子也不能保你无罪!” “笑话!”来人一脚踢开挡路的侍从,一头墨发松散,细细几条紫绳穿了一块窄小的额间玉,加上眼尾有一点泪痣,看着斯文俊雅,一身书卷气,行事却嚣张至极。 “将天子囚在国师府,不许外人探看,依本王看,活腻了的是你们国师府!” 万疏影雷厉风行走进内室,一掀丹房的帘子:“温城壁,本王平日敬你三分,你当本王是软柿子捏的?芳岁呢,让本王见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3 23:39:08~2023-04-14 23:2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卡姆病院院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卡姆病院院长 5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侍官看向镜中的天子,眼底有一丝欲色难以遮掩,他借着身躯更为高大,轻易将举世最尊贵的人拥在怀里。 姬洵没有阻拦,只是似笑非笑抬起头,轻轻撩他一眼。 只是一眼,侍官浑身的骨头都像被一池春水浸泡过,他情不自禁低下头,用唇衔着姬洵的耳珠,迷恋地嗅闻。 为了避开门口两个守卫的耳目,他压低声音,去求姬洵: “陛下何必痴迷扶陵公子?小人自认够格自荐枕席,陛下何不收下我?我比之扶陵公子,肯定要更好。” 姬洵了然:“你想进宫。” 侍官看姬洵没有直接拒绝,心底更是火热。他早听闻当今天子爱男色,他少时便自知是个断袖,可惜困于国师府,终日清心寡欲,无处宣泄,憋得心火旺盛,快将他的神智烧空了。 见到国师抱着陛下回来的那一刻,侍官还以为对方是国师的……娈宠。 万幸事实并非如他所想,他提心吊胆,提出负责照顾天子养身,国师同意的那一刻,侍官就已经将天子当做必得的目标了。 “小人也看得出来,陛下对小人,也不是全无情意。” 姬洵轻轻笑了一声。 气氛既暧昧,又无端有些磨人的危险。 侍官全心全意专注在天子脸上,没注意到姬洵手里摆弄的桃木簪,他心绪荡漾,没能克制住,露骨地表白心意。 “陛下换下来的那些纱布我都留着,夜里嗅了好些遍,怎么也要不够……好陛下,让我替扶陵公子服侍你吧?” 姬洵没来得及亲自动手,侍官就被一记窝心脚踹得倒在地上,哇地吐一口血。侍官满脸愤怒抬起头,见到了一张怒色比他更重的脸,认出来人是谁,侍官立刻面如死灰。 万疏影正好赶过来,人还没进来,遥遥看见两个人姿态暧昧,他站门外听了一会,结果听了一脑门的火。 “你他娘的,贱奴,凭你也敢引诱陛下!” 万疏影眼珠子都像有火光,凶戾地转头,“国师,你府上就是这么安排人伺候陛下的?” 温城壁在门外,没有进来,他偏头看向侍官的位置,不知在思索什么。闻言也只是淡淡给了一句:“管教不周,惊扰陛下,属臣有罪。” 侍官一见摄政王和国师都在,知道自己要是找不到新靠山,这次必死无疑。他顿时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天子,希望姬洵能出手保他。 “狗东西,还敢看,本王挖了你的眼珠子!” 万疏影将姬洵拉到身边,又察觉这人手腕细了不少,皱眉回头,俊脸贴近了姬洵,从头到脚将天子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姬洵的脖颈上,他的表情从惊愕到震怒,短短几瞬,那张脸又被怒火重新点燃了,“你……跟我回宫!” 显然是动了真火,在外人面前连臣的自称都忘在脑后了。 万疏影单手攥着姬洵,就要大步走出去,可姬洵不想走,他一牵扯,反而扯得姬洵伤处泛疼。姬洵站在原地扭动手腕,不随他走。 “怎么了?”万疏影眉宇间燥郁明显,但还是强压着火气,耐心问姬洵:“弄疼你了?” 姬洵看他松了力气,抽回手,自然而然地在万疏影的衣服上擦了擦。 怪脏的。 他不管万疏影什么心情,慢慢走到温城壁身边,“这次朕无碍多亏了国师,早听说国师府丹房奇妙,有许多世间罕有的珍品,朕能一观吗?” 万疏影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被蹭的胸口,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追上姬洵,语气自然亲热:“看他那个破丹房做什么?先回宫,太妃娘娘惦记你,这些日子都不曾用膳了……说你什么好,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太妃娘娘,你这次万幸是没事,万一有个差池,你让我怎么办?” 姬洵看向万疏影,“朕有差池,你不愉悦吗?” 万疏影脸色登时黑了:“芳岁!这些天因为你,我食不下咽睡不好觉,请了十几个秃和尚进王府乌烟瘴气,就为了给你祈福,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姬洵抬起手,轻轻一拍万疏影,“朕逗你玩的,急什么?” 万疏影皱眉,躲着不让他碰,抱臂环胸满脸不高兴。 温城壁没有拒绝姬洵的提议,将他们带去丹房。丹房外有许多白衣侍卫把守,足有三层小楼,楼台四角系着铜铃,也不知做什么用处。 “用来惊雀的。”国师突然道。 姬洵恍然,“国师有心了。” 姬洵走到里面看了一圈,视线挨个扫过,发现多数都是救人治病的良药。 姬洵有点沉默……这感觉就像像在现代逛大药房,区别是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医师做购药推荐。 找了半天,姬洵在二楼拐角挑出一瓶,看药性是含笑半步癫的水平,喝了能立刻死,可惜他还没拿到手,温城壁先一步阻拦了他。 “此物最阴毒的,不可取出。” “为何?朕偏要这一瓶呢。” 温城壁定定地看了一会姬洵,确认他没有玩笑的想法,“不行。” 姬洵突然反应过来,温城壁如今对他态度和善,怕是还不知道卦辞内容,姬洵放缓了语调。“爱卿,你为朕、为堇国,近些时日可有卜算过?” 温城壁不知姬洵为何做此询问,如实答:“未曾。” “卜吧,现在。”姬洵语含期待。 温城壁不明所以,但姬洵威逼利诱,他不得已答应了姬洵,又说需要沐浴静心辟谷三日,三日后才能给姬洵结果。 姬洵了然,将那瓶毒药还给了温城壁:“既如此,朕等着你亲手把它交给朕。” 说完,姬洵转身便走,一头雾水的万疏影追上他,一道离开了国师府。 温城壁传来小侍官:“先前轻薄天子的侍官,先下内狱。” 小侍官点头称是。 又问:“师祖果真要准备问天卦吗?” 温城壁想起那人走时留下的话:“嗯。” 国师府外,停着两匹骏马,一抬香步辇,二十余侍卫在步辇两侧,静候天子。姬洵刚出来,脚步就不由得一顿,身边是怒色未消的万疏影,前方是痴痴望他的扶陵。 姬洵本来因为卜卦的事情,有些上扬的心情立刻低回谷底,他刚想视而不见登上香步辇离开,经过扶陵时,扶陵却猛地伸手将他抱住。 “……陛下,我好担心你,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姬洵偏头,看见扶陵眼底泛红有着泪意,眉心朱砂痣也随主人一样黯然。 这个男人,着实会演。 正想着,姬洵突然有一股遏制不住的呕吐欲望,他挣脱开扶陵的怀抱,弯着腰皱着眉,干呕了好几声。 场面死水一般寂静。 姬洵没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万疏影在他左侧,扶陵在他右侧,是扶陵先反应过来,立刻抚着姬洵的后背,急道:“陛下,可是哪里不适?太医院的人在养心殿里等……” “啪!” 姬洵一把挥开了扶陵的手,他这一下带了死力气,打完以后自己手心都在发麻肿痛。 扶陵所有动作在一瞬间停滞,连他的神情也是无辜茫然,心碎神伤,却又强装无事:“陛下,可是扶陵哪里做得不对?你不要闷在心里,有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万疏影见事不对,挑了下眉,“芳岁,我介绍你和扶陵相识,可不是让你们互相厌恶的,那我这中间人还做不做了?有事情你说,我肯定帮你。” 这两个人,都是姬洵前世真心实意待过的白眼狼。 姬洵看他俩唱双簧,有股莫名的乏,“没事,朕只是经历了刚刚的事情,觉得男人的接近实在恶心。” “扶陵没错,可朕受不得,你们能体谅吧?” 扶陵不知刚刚国师府内发生的事情,下意识看向万疏影,万疏影脸色黑的像碳,“那狗侍官该死!竟然……你,不管国师府护不护着他,我都要让那贱奴五马分尸!” 姬洵懒得应付,这人手段一向狠辣,前世有小伙伴滤镜在,他总觉得万疏影只是养育不当促使性子暴烈,毕竟万太师对万疏影非打即骂,放现代算得上家暴的程度。 有一次,姬洵就目睹过万太师用手腕粗的棍子打万疏影,直到打断了才停。当时姬洵十四岁,万疏影二十岁,他年轻气盛,远比现在更加嚣张狂妄,姬洵问及缘由,万疏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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