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开窗,倒真不是小孩子,只是个小脑袋的年轻小郎君。 ……是小郎君吗?若说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似也说得通。 云晚汀哪里料到被人发现得如此之快,他同胡七娘对视片刻,双颊渐渐染上绯红。 胡七娘原本一肚子的质问要讲,可也忽地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个人红着脸对视,云晚汀先开口道:“抱歉,我并非采花贼……我……” 胡七娘脸色不大好,才开口说了个“我”便捂着肚子,轻轻吸了口气。 云晚汀一惊,立即担忧道:“你生病了吗?” 胡七娘道:“并无大碍,只是肠胃有些不适……” 云晚汀见她臂弯里还搭着件桃红色舞衣,不由问道:“你身体不适,仍要表演吗?” 面对眼神关切的小猫,胡七娘莫名觉得信任,不设防道:“我倒是有心,只是实在跳不动了。李员外半月前便说定了要看,再过两刻钟,李家便要派人来接,八人的群舞,少一个便缺一角……少不得要挨顿打。” 云晚汀搅了搅手指,倏尔小声道:“跳舞……难吗?” 不远处的陆长侵:“?” 今晚传人去跳舞的是城东李员外。 龟公估摸着时辰差不离,便到后院来。 结果后院这些个壮汉瞧着怎么无精打采? 他拧着眉头,前往八个姑娘出发前休憩的小厅,点了点人数倒是一个不少,便未曾当场发作,只催促道:“行了,轿子来了,都抱上琵琶跟我走,今晚务必给我当心点儿,不许演砸了!” 今晚的姑娘们跳的是天竺舞,一个个头戴纱罗,面纱覆住半张脸,只露出含情脉脉的双眼。 她们一个个袅袅婷婷从龟公跟前走过,细白腰肢轻摆如柳。 龟公一双绿豆眼精光暗露,待八人上了四辆小轿后,才又向前头去。 他掐着只小鼻烟壶,一面轻吸,一面陷入沉思。 这里的姑娘们为了生计,一个个身形已是十分纤瘦曼妙。 然而方才那八人中,有一个腰身格外纤细白皙、打眼一瞧仿佛一捧新雪一样的……是谁? 楼里有这号绝色,他竟懵然不知? 却说这李员外,他本该施施然等待美人献舞,然而当下却正襟危坐,手中茶盏都端得哆哆嗦嗦。 他谦卑地弓着身子,朝上首奉茶,勉强笑道:“陆、陆将军……您请用茶。” 他再有钱,也不过一平头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陆长侵一抬手示意自己不喝,只道:“听闻李老爷今夜有舞可赏,陆某便来见见世面。” 李员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讷讷应是。 与云晚汀同轿的名叫黄娘子。 他坐在青布小轿里,眼睁睁望着对面的黄娘子拔下头上的一根长簪,用指甲磨了磨尖端。 那簪子原本便十分尖锐锋利,只不过掠过黄娘子的指尖,便划开一道小伤口。 云晚汀:“……” 黄娘子将簪子插回发间,蓦地握住他双手,恳切道:“七娘,今日我若有不测,我的积蓄在哪你都晓得的,你将里头值钱的东西当了,将我同我爹娘安葬在一处……” 云晚汀茫然地眨眨眼,黄娘子显然也察觉有异,惊疑不定道:“你……你不是……” 方才“胡七娘”来得最晚,几乎同龟公前后脚到,又遮着大半头脸,没人顾得上仔细观察。 云晚汀只得开口道:“我是替她来的。” 黄娘子一听声音又是一噎,震惊道:“你,你是……” 云晚汀赧然地红了耳尖,小声道:“我不是小娘子。” 黄娘子呆怔半晌,长出一口气道:“……罢了,待我今夜杀了那老货,管他谁顶替谁。” 云晚汀认真道:“你为何要杀李员外呢?” 他瞳仁剔透澄澈,十分纯善的模样,黄娘子很轻易便心生好感,如实道:“十年前,他指使恶仆强占我家田地,又打死我父母,他是京州府尹的远房表弟,我只不过一介孤女,告不了他,只能鱼死网破。” 云晚汀当即劝说道:“不必、不必如此,我可以帮你!” 他解释道:“我家中……比李员外、京州府尹有本事得多,今日我回去后便着手彻查此事,定不教你父母枉死。” 他虽十分年少,眼神却如此坚定,黄娘子心头甚至为此震动。 她轻声问道:“郎君家中可是在朝为官?” 云晚汀点点头道:“……算是吧。” 黄娘子又问道:“那郎君呢,也想入仕?” 云晚汀犹疑须臾,同样点头。 黄娘子端详他,微微笑了一下,诚挚道:“你定会成为一位好官的。” 八位年轻女郎莲步轻移向他们行来,李员外却无心欣赏,只觉主座上那无形的威压令他两股战战。 这支舞本身并无多复杂的动作,精髓便是肢体的柔软与灵活以及表演者整体的协调配合。 云晚汀混入其中,依靠方才临时抱佛脚的记忆,再观察其余人、大致做出个差不多的样子,自觉不会出大差错。 ……何止是没出差错,是太诱人沉沦了。 面纱遮去了他双颊的红晕,只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妙目,小猫一样剔透纯净。 虽说做不到天衣无缝,可破绽能避则避,他便由着胡七娘为他十指染了蔻丹,配上微粉的指腹与指节,直如被人一寸寸细致而炽烈地吮吻过。 那把杨柳腰在满室灯火里莹莹生光,又因跳久了肢体发热,肌肤上侵出一层薄汗,湿润得仿佛将融未融的白玉脂膏。 赤足点地,因练习不足而显出些微的笨拙,可这反倒更令人将目光定在他足尖上,继而注意到他嫩粉色的足踝与脚趾。 除却沉浸在舞蹈中的女郎们,陆长侵无法去想有多少人将目光定在他腰身与双足上。 “咔”一声瓷盏碎裂,李员外猛地一醒神,战战兢兢地转眼观察陆长侵。 一舞毕,云晚汀随着其余人一同躬身,而后缓缓退出正厅。 黄娘子上轿后,云晚汀在怀中摸索了下,拿出自己的束发缎带交给她,道:“你心中牵挂之事,半月之内必有结果,若遇上难处,便前往南城的贺记镖局,将这发带交与里头的老管事,他会助你。” 黄娘子握紧发带,轻声道:“你要离开了吗?” 云晚汀微笑了下,点头道:“我要替的舞已跳完,自然该回家啦。” 青布小轿停在来时的后门外,那些壮汉再度横七竖八躺卧一地。 待轿夫们离去后,云晚汀也顾不得去寻胡七娘换回衣裳,先轻声唤道:“陆长侵,你在唔……” 身后陡然卷上两条结实的臂膀,对方一手捂他chún,一手搂他yāo,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提上了马车。 云晚汀眼前景物一闪,下一瞬便被困在马车角落。 陆长侵箍着他yāo、扣住他染着蔻丹的指尖,狠狠wěn下来。 桃红色舞衣愈发衬得人娇娇怯怯,随着面纱被男人撕成两半,云晚汀那桃红色的娇艳双颊也被连shǔn带yǎo地占过一遍。 陆长侵含着他下唇,恶兽一样粗口耑道:“陛下方才扭着 月要 起舞时,臣真想咬陛下。” 云晚汀倚着马车车壁,小声道:“好累,陆长侵。” 陆长侵箭在弦上,险些一口气断在喉头。 紧盯着他片刻,陆长侵便败下阵来,将他双腿搁到自己腿上,轻轻给他按摩。 云晚汀舒坦得轻哼,浑然不知他那把如水的软嗓……哼起来能要人命。 陆长侵委实难以自控,倾身用犬牙猛地咬住他嘴唇,狠声道:“臣推拿有功,陛下可否赏臣一吻?” 云晚汀嗓音猛地变了调,颤颤地化作鼻音飘散开,眼泪登即淌下来。 这马车外没有车夫,长路似乎颠簸,月牙儿穿行于云中时,陆长侵从车厢内出来,自己一甩马鞭,驭使着马车向宫城驶去。 被抱下车时,云晚汀眼睫轻轻翕动了下,梦呓一般道:“陆长侵……” “陛下?”他眼睫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引得陆长侵垂头去吻。 “黄娘子说,朕定会成为一位好官……”云晚汀语气难掩欢喜,“朕也定会成为一位好皇帝。” “自然,”他这样轻轻软软、满含希冀地说话,陆长侵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不断肯定道,“陛下聪慧、仁慈,自然是好皇帝。” “臣会陪着陛下,永远永远。” 陆长侵每日都早早醒来,负责将赖床的小猫提溜起来洗漱梳头更衣去上朝。 可今日他下了窄床,拨开龙床的帷幔,却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个凌乱的小猫被窝。 陆长侵披衣出了内室,问富顺道:“陛下何在?” 富顺云里雾里,道:“奴才同富平轮流侍夜,不曾见过陛下。” 云晚汀一不在身边,陆长侵便容易陷入焦躁之中, 他望向殿外那棵灰褐色的梅花树,下颌线条紧绷如弓弦拉满,神色冰冷道:“找。” 富顺也慌里慌张起来。 屋里有陆长侵,屋外有他们这些内侍宫娥,两边都将云晚汀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云晚汀怎会凭空不见踪迹? 正当他要急急忙忙叫人时,一丝细细弱弱的叫声从内室传出来。 富顺一愣,陆长侵立即折返。 有了声音,便能轻而易举锁定位置。 陆长侵掀开锦衾,在床榻正中央发现了……一只四脚朝天、肉垫爪爪粉红饱满的小奶猫。 小猫比他手还要小一些,微眯着眼睛尚未完全苏醒。 但他已经开始扑腾,小声“咪呜咪呜”着晃爪子。 这副将醒未醒时总是软乎乎撒娇要人抱的情态…… 某个完全脱离常理的猜想渐渐成形,又荒诞得令人难以置信。 陆长侵沉默片刻道:“……陛下?” “喵~”小猫回答一声,随即整只猫都僵住。 他这样举着爪爪起不来,先转了九十度才站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莽吉柿一样的四只小爪爪,又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转了好几圈。 陆长侵拿了面菱花镜竖在他面前。 云晚汀一对上镜中的小猫,先后退几步,才震惊而僵硬地抬抬爪子,又歪歪脑袋。 “噗——”富顺在门边观察半天,终于憋不住笑出来。 他起初也有种晴天霹雳之感,可小猫实在太可爱了,那么点儿一小团毛茸茸,跑来跑去都看不到腿在哪里。 陆长侵将小猫抱起来护在臂弯里,漠然回望他一眼。 富顺笑容顿时无影无踪,强装镇定地后退几步,带上门。 云晚汀耷拉着脑袋,“喵呜喵呜”几声,指指自己。 “陛下不怕,”陆长侵宽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 云晚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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