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汀垂头咕哝道:“又是喜欢,到底什么是喜欢?” 邱海心“哈哈”笑了下道:“你居然还不懂呀,宝宝,你还没长大呢!” 云晚汀毫无底气地反驳道:“我早就长大了!顾叔叔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可是我们明明一样大,那等我上大学是不是也就懂了?” 邱海心又拆了一包条头糕,讶然道:“顾总就这么草率地回答你对情感的疑问?” 她若有所思道:“小说里的霸总都自带工作狂和情感绝缘体属性,你和你顾叔叔住一块这么些年,他有过伴儿吗?” 云晚汀摇摇头道:“应该是没有……顾叔叔没提过,也没带过人回家,和别人打电话也只谈工作。” 邱海心高深莫测道:“汀汀,如果你顾叔叔不是那种找人泄欲的渣男……那按你的描述,他竟然一直素到了三十多岁吗?” 云晚汀不解道:“什么叫素?” 邱海心:“……” 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来,来,吃条头糕。” 云晚汀手抬起来一点点,又依依不舍地放下,小声道:“……算啦,我零食吃多了会胃痛。” 邱海心登时怜爱地望着他,又不禁问道:“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喜欢是什么呀?” 云晚汀抿唇道:“不明白的话,总像有道题解不出来。” 邱海心:“……” 她宽慰小学神道:“你别看自己不懂,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只需要一个开窍的契机。” 云晚汀一双湿漉漉的瞳仁又满含期许,邱海心被他这星星眼激得成就感爆棚,脱口而出道:“你就想象一下,如果让你和另一个人一块从悬崖上跳下去,结果生死不知,你还心甘情愿……和喜欢的人就是会这样的。” 云晚汀:“……那就是顾叔叔呀。” 假如能生,顾休与肯定不会让他死;假如必死无疑,那顾休与会给他垫着,他不会痛的。 邱海心:“……” 邱海心:“???” 云晚汀好似恍然大悟道:“原来我喜欢顾叔叔……有吗?” 邱海心张口结舌地试图给自己的话打补丁:“我我我觉得……” “吃饺子啦,”邱妈妈拉开了隔断门,邱海心瞪大眼,望着她妈妈将云晚汀拉出阳台道,“你叔叔可是夸下海口,说今天的馅儿调得绝了,咱们尝尝。” 邱海心:“……妈妈。” 邱妈妈问:“怎么了?” 邱海心:“有没有什么风景不错的墓地啊,我给自己备下。” 邱妈妈给了她一个爆栗,嗔道:“少胡说八道,出来吃饺子。” 在外头,云晚汀自然不好意思让人喂饭,自己用小勺子舀饺子,慢吞吞地吃。 邱妈妈又端上来两小碗甜品,将其中一碗往他手边推了推,又引着他的勺子探入碗中道:“汀汀尝尝阿姨煮的牛奶鸡蛋醪糟,你才生过病,得好好补补。” 邱海心随之道:“对呀对呀,我妈妈煮的醪糟味道可好了,顾总肯定不会做这个吧。” 云晚汀尝了口,的确香喷喷的,牛奶醇厚,鸡蛋滑嫩,醪糟酸甜,从舌尖一路暖到胃,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碗。 还是邱海心发现他双颊愈来愈红扑扑、动作明显迟缓,赶紧叫停了,否则这一小碗他能全喝掉。 ** 顾休与等在邱海心家楼下,从接到电话起,他眉头就未曾舒展过。 瞧见邱海心踉踉跄跄地扶着云晚汀出来时,眉心沟壑愈发加深。 不待邱海心走近,顾休与便迎过去将云晚汀揽过来,轻声唤了句:“幺幺?” “嗯!”云晚汀“噌”地举起手,大声回答了句,继而软绵绵地往顾休与身前一靠。 身上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披着,顾休与给他裹上,他又不高兴地挥开。 邱海心弱弱道:“……他、他说自己热。” 顾休与目光移过来,邱海心浑身一凛,继续硬着头皮道:“顾总,我是真没想到汀汀喝点醪糟就醉了……但是这个对身体好的。” 顾休与只略略颔首,打横抱起云晚汀,大步朝自己的公寓走。 邱海心立于原地,瞧着云晚汀双臂环住顾休与的脖颈,黏黏糊糊地伏在男人颈间,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顾休与则时不时给他拢紧身上的外套,他挣扎,顾休与便耐心地轻声哄。 二人面庞离得极近,几乎是贴在一处。 倘或旁观者位置不对,几乎要错以为顾休与正垂头吻住云晚汀。 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邱海心才从呆愣中醒过神来。 女人独有的准确直觉浮上心头,她喃喃道:“不会吧……” ** 云晚汀跟小动物一般亲昵地蹭了蹭顾休与的颈侧,欢快道:“顾叔叔,我唱歌给你听吧。” 他皮肤柔嫩跟奶冻似的,还这么香香软软地贴着脖子蹭,带动着圆润可爱的耳廓,若有似无、天真诱人地撩拨着。 顾休与额角直跳,喉结无意识地频繁滑动。 才按捺着朝一旁稍稍分离一些,云晚汀又旋即贴紧了,又不舒服地轻哼了声。 顾休与闭了闭眼,扣起指节松了松衣领,嗓音微哑道:“回家再唱,行吗?” 云晚汀点点头,乖得不行。 一边点头一边开始唱。 顾休与:“……” 此时刚入夜不久,小区内来往行人难免被歌声吸引,暗自瞥向顾休与怀中。 顾休与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从花木之间的一条小径绕过去,隔绝了四面探究的视线。 云晚汀浑然不觉,自顾自投入地唱着歌,直至两人进入电梯后才结束,臭美道:“顾叔叔,我唱得好听吧。” “好听,”顾休与低声道,“自己写的?” 他说话时胸腔微振,吐息间热气拂在云晚汀耳畔,云晚汀痒得小声笑,摇头道:“是小时候妈妈唱给我听的。” 妈妈是吴越人,云晚汀的歌声也如同来自吴越的清溪上,轻轻悠悠的小调里每个音都是水乡的柔和温软。 云晚汀低喃道:“顾叔叔,我好想妈妈呀。” ** 酒后不宜洗澡,顾休与将云晚汀抱进浴室洗了手和脸,又接了盆温水,给云晚汀泡脚。 云晚汀在小板凳上坐不住,情不自禁想踢水花,又被顾休与按住双膝道:“别胡闹。” 他扁扁嘴,又蓦地想起和邱海心的聊天内容,好奇道:“顾叔叔,你素到三十一岁吗,素是什么意思?” 顾休与:“……” 他当即眉头紧锁道:“谁教你的,邱海心?” 云晚汀忽略了他的问题,径自道:“女孩子们的话真难懂。之前也是,她们问我如果三个人同时追自己的话要怎么选,说一个相处起来最自在,一个最懂浪漫,一个最体贴……说恋爱一会觉得酸一会觉得甜,最喜欢的人也是最讨厌的人……” 他越回忆,神情越晕眩:“我听不懂!” 顾休与不由失笑,语焉不详道:“……不懂才好。” 他拿来干毛巾,云晚汀在上面踩踩踩,骄傲道:“我会明白的……今天我就明白了一点点。” 擦干之后,顾休与抱起他走向卧室。 云晚汀到处跑了一天也累了,双脚被热水泡过后,乏意便重重涌来。 他掩唇打了个轻而长的呵欠,缓慢地阖上眼。 顾休与给他掖好被角,云晚汀闭着眼翘了翘唇角,忍不住道:“顾叔叔。” “怎么了?” 云晚汀将被子往头顶一蒙,语气神神秘秘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休与身形遽然僵住。 良久后,他缓缓道:“什么?” 一直未等到云晚汀回答,顾休与加重了些语气:“云晚汀。” 又过了几秒,他忍不住去揭开云晚汀的被子,手下动作仍是轻的,只是话语有些压不住的情绪:“你还这么小,知道……”
第14章 甜眼泪小猫 话音戛然而止。 被子底下的小猫呼吸轻缓绵长,双颊酡红,竟是被醉意催得迅速入眠了。 顾休与简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保持躬身的姿势良久,他下颚依旧绷紧着。 床头柜上云晚汀的手机亮了下,显示“贺非序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底下还有条未读消息:“贺非序:晚安汀汀,明天吃不吃双酿团,还要绿豆冰沙吗?” 顾休与视线逡巡在这两条自相矛盾的通知之间,直至屏幕自动熄灭。 ** 夜风湿凉,御花园内护花铃叮叮响,枝头流莺受惊,扑棱棱飞走。 “陛下,白日里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其实是黑无常,专抓夜里偷吃糖和糕点的小孩子去阴曹地府。” 掌事姑姑荷风一面给小皇帝放帷幔,一面严肃警告道:“地府不见日头,又湿又冷,还没有太医,饿了只能吃刀子。” 小皇帝云晚汀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诚恳保证道:“姑姑,我……朕再也不偷吃了。” 荷风欣慰地颔首,又给小皇帝加了床锦衾道:“阴了一整日,柱子下的基石也发湿,夜里少不得要下场雨。陛下盖好被子,可别掀了下床找糖吃。” 云晚汀再次点头,荷风道:“今夜由竹露侍夜,尚服局送了新衣来,奴婢去给陛下熏一熏香。” 送走了掌事姑姑,云晚汀乖乖地盖好被子。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殊无困意。 ……有点想阿耶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阿耶成仙去了,他不信,阿耶无论去哪都不会把他丢下的。 可他们又说他以后也能成仙,阿耶是提前去给他盖大屋子等着他,将来会把他与阿娘一同接去住。 可是阿耶昨儿答应给他雕一只小兔子…… 成仙那么着急吗?阿耶把这个也忘掉了。 云晚汀怏怏地想着,揉了揉眼睛,有点忍不住眼泪。 “咕噜——” “……”好想吃糖。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云晚汀支着耳朵,听见细碎凌乱的“沙沙”声,间或有花叶与水滴碰撞的“噼啪”声。 雨势不小。 又黑又冷,雨还这样大……黑无常也不想被冻坏淋湿罢? 云晚汀悄悄下床。 他人小,步子又极轻,落在栽绒地毯上一丝声响也不闻,跟小猫儿似的。 屏风隔开的另一端,侍夜的宫娥竹露愣是丁点不曾察觉。 多宝阁上搁着只胭脂水釉美人觚,云晚汀将它挪开,露出后头一颗桂花粽子糖,并一块百花糕。 他一手握糖,一手握糕,踟蹰片刻后选择先吃糕。 才咬了一小口,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云晚汀后知后觉地仰头。 陆长侵一身墨色长袍,无声无息地俯视着他。 “……” 云晚汀霎时间预见到地府吃不着这些甜食的凄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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