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我看起来竟反而比月前有精神得多,竟不那么像个随时要吹灯拔蜡的病鬼了。 也难怪裴追暂时信了我瞒他病情的那套说辞。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想:有没有可能,解决貓灵后,我的病也可以治好,裴追也不要恢复更多记忆。 然后……就这样一直下去。 这个念头几乎是直觉性出现的,与之同时,我的心口就像被灼伤般刺痛了一下。 因为我意识到,我正在出现一个我最不配有、也不该有的情绪。 ——留恋。 浴缸中的水已经放满了。我解开扣子,入了水。 作者有话说: 最近基本都是日更,偶尔隔日更。隔日更会在作话说明,不说都是日更~
第75章 在水中 被热水包裹的感觉能带来一种极致的释放与惬意,四肢百翰的酸楚和疲惫被一扫而空,连意识都轻飘飘地愉悦起来。 但这种放松,似乎还不够解压。 我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将头脸一并沉入水中,这浴缸实在宽敞,我可以肆意舒展四肢,再加上全身浸入水中的微妙窒息感,真如置身于深海之中。 意识逐渐有些模糊,渐渐有种此身此形都已消逝之感,似乎已和泡沫般逸散在水中,又似乎意识在天地间恒留,已无处不在。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粗暴地将我从水中拖了出来。 我一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眨掉睫毛上的水珠,才看清裴追的脸。 他的白衬衫上被泼溅了许多水渍,贴身地透出一点肌肤的颜色。面色苍白,脸颊又泛着异常的血色。 像是被气的。又像是被吓得。 “沈无,你在找死?” 裴追双眉紧皱、声音颤抖,汹涌的情绪如风暴般在他沉黑的眸间汹涌……就连还紧紧抓着我肩膀的手指都在轻微的发抖。又带着种似冰的寒意,冻得我一激灵。 他近来对我异常温和,骤然发怒,我整个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不,我在洗澡。” 裴追:“……” 接下来,几秒凝滞的沉默尴尬地在这布满水汽的空间中酝酿。 良久,裴追缓缓道:“……你不是要寻死?” 我简直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寻死?” 说完越想越不对,又补道:“就算寻死,怎么会有人要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 裴追:“……” 我渐渐回过味来,仰首打量裴追,他眼里激荡的情绪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他的脸依然是红的,却化作了另一种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尚且挂着水珠的胸膛。 此时此刻,他的手还按在我的颈窝,我迫于他先前的力道,上半身直起,仰面望着他。下半部分身体却仍半跪在浴缸中。 我惯常用清水,没有泡沫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因此,水有多清,我的身体在水下……便有多透。 还好这浴缸侧面较高。估计裴追站的那位置,刚好看不到我水下的身体。 而但凡他前进半步,一切便自然一目了然。 裴追骤然松手,然后像触电般后退了小半步。 他微垂眼眸,出口声音又变得十分清冷淡漠:“才喝了酒,背上伤也未好全,本就不该沾水。还将头也沉下去,不怕溺水么?” 我才是冷不丁被看光的那个,原本休养生息地泡个澡,却被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指摘,也渐渐起了些火气。 背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敷了防水贴,并无什么问题。 喝酒,总共那两口也算喝?自从住到他小裴总这儿,我真如进了戒律堂,烟酒几乎都要戒干净了。 说溺水更没道理,泡澡是我在旧时间线就热爱的私人娱乐,即使再沉醉,都始终保留一线清明,怎可能真的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 我很想言简意赅地送他一个“滚”字,但我说不出口。 确切的说,我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我怕自己嗓音喑哑,泄露隐秘的渴求。 因为从刚才起,自从意识到自己全身光露在他面前后……不论裴追到底有没有看我,我总觉得他的视线就像细绵绵的线一般,无处不在地缠绕着我,钻进每个不可见人的角落。 然后又一次唤起一些不合时宜的反应。 我祈祷他离开,不要靠近我。 可惜,裴追看起来像个清心寡欲的神明,这次却并没有眷顾我。 他依然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见我不答,忽然说道:“刚才叫你没应。我又听到水声过来查看。见你整个人沉在水里……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好的回忆? 裴追仿佛听到了我心里的疑问。他轻声道:“我曾梦到你死去,许多次。” 我一怔。 “并不像是你所说的旧时间线。”裴追缓缓道:“而更像是……还没发生的事情。非常真实,你孤身一人,走向深海。我望着你的背影,却怎么追都不会近你一分,如何喊你也不会回头——直到你被深色的海水吞没。” “这梦自从我们重逢后,我做了十数次。”裴追注视着我的眼睛:“沈无,我担心。既然世上确有灵异之事,那梦会不会也是预言?” 预言……我会死在水中——而且是,自戕? 从理智上来说,这应当是无稽之谈。因为我根本没有自裁的理由。 对我来说,要么有意义地死于阻止貓灵,要么死于病发。 我珍惜剩下的每分每秒生命,不会浪费,更别说自己找死了。 然而,当裴追话语出口时,我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相似的画面,与此同时,喉口也涌起一股滞涩之感。 仿佛当真如沉入深渊,呛咳到了咸腥的海水。 我真的撕心裂肺地干咳起来,裴追条件反射地近前看我,他从身后半环住我,苍白修长的手指按住我的胸口。 其实这咳嗽并非生理性,而更像一种心理反射。所以我很快便不咳了。 但裴追的衣物却已被溅起的水花打潮,近乎透明。下摆则漂浮在水面上,犹如一朵逐渐盛开的花。 折腾这么久,浴缸里的水已微凉。而他贴在我胸口的手,就化作了唯一的热源,贴合着我心脏的位置,一起跳动着。 那一刻,我其实想问,你竟然这么怕我死吗? 但言语单薄,他的眼神又太沉。话若出口,净是轻佻。 从来让我心动的不单是极致的美、更是刚柔并济的拉扯,冰火双重、猛虎蔷薇的融合。 即使此时衣衫不整、白衬衫湿透着贴在身上,裴追神情依然是一派君子的疏淡。覆在我身上的手也十分克制,不带一点狎昵。 然而,他看起来那么克己,眼神却又那么炙热,仿佛要化作岩浆,将我融化其中。 我愿意融化其中。 这把火就像引线一般点燃了我的周身,立刻有所反应。 接下来的事十分顺其自然,我本能地牵引着贵公子的手,让他修长的手指从我的胸口往下,浸入水中。 我在他的掌控下,昂起了颈项,吐息出浑浊又意味不明的叹词。 意识沉浮的间隙,我对他说:“换我帮你吧。” 我注视着他深如沉渊又烈如火焰的双眸,轻道:“……以更融合的方式。”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我知道他听懂了。 而更诚实忠诚的,是他其它的反应。 我和他都对即将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而我比他,又更多一层隐秘的心绪。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曾在末日黑天之下纠缠、至痛又极乐。 那次纠缠的起因和历程,其实与现在毫不相似。但在我的感知中,又有种宿命般的雷同。 ——一样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仿佛灭顶之灾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一样不清不楚的关系,用痛楚鉴定爱意,再用爱来鉴定恨。 我抬头看着裴追笑了,轻轻勾住他的脖子,要将他带入水中。仿佛引领义人步入泥沼的妖魔。 然后,他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沈无,我要的不是这个。”裴追忽然说。 我停下动作,抬眼看他,嘴角笑意未散:“小裴总,那您要什么呢?” “我要你先前拒绝给我的东西。” 裴追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一盆冰水,同时冷了我们两人。 我忽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先前,他问我要爱。 我回答他:留在身边可以,纵情欢愉可以。 唯独爱,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个重要伏笔。下次后天周五更
第76章 必须圆满 我说着不爱,却又为达成目的,言语行为百般撩拨,不知检点。 ——于是,裴追后来又说,沈无,拒绝别人就要干脆。不要拖泥带水。 裴追出去了。我独自赤/身裸/体地坐在已凉透了的水中,再次非常彻底地认识到一件事。 ——我,真是个人渣。 * 后几日,我以为会尴尬。但没想到裴追表现得极其自然,而且不是故作无事那种,是真的并不把先前之事放在心上。 就好像被我拒绝表白、又拒绝和我上/床的人不是他似的。 而更可怕的是,在第数次顺着他出门闲逛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因为这些微妙的原因,我心底对裴追有了愧疚,这愧疚越来越深。导致现在,我根本做不到干脆地拒绝他。甚至只要他垂眸,我就能脑补出十万种他心碎的样子。 我正在失去和裴追相处的主动权。 这对我而言,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我强势且刚愎自用,这几乎是骨子里的。哪怕现在卑贱落魄,再遇时也曾言语上对裴追做小伏低,但于我而言,全是手段。 简而言之,我想做的事,我愿意不择手段来达成。而我不想做的事,无论大小,我几乎都置若罔闻。主动权永远都在我手里。 ——裴追成了唯一的例外。 “在想什么?”裴追帮我开车门下车时,随口问道:“一路上你脸色难看得像要杀了我。” 我面无表情道:“在想现在又要去哪里被迫营业。 我们的位置果然颠倒。我如此面瘫,冰山却竟然点头:“让你教我画画。” 油画工作坊共有两层,楼上的二层主要是亲子绘画活动,也有老师在带。而一层则是网红情侣绘画区了。 嗯,又是情侣。 别的我尚且能勉强理解,但两个人挤着画一幅画是什么志趣……我当真有些迷茫。 拿水桶、挤颜料的细节暂且不表,一顿忙活后,我们终于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画了。 既然说是我教裴追,便是他主笔,我从旁协助。但话虽如此,裴追看起来完全是个门外汉,连拿笔都要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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