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没来得及有这个施展的机会。 因为我刚把点燃的烟放在唇边,就被裴追牢牢攥住腕部压制在墙边。 裴追行云流水地劈手夺过我手里的烟掷在地上,狠狠捏住我的下颌。 我眉头皱起,也来了点火气,抬眸去扼他咽喉想逼他脱手,却不经意撞到了他的眼神。 他脸色苍白如纸,而那双黑沉的瞳孔此刻却化成了白纸上燃烧的熊熊烈火。眼眶是赤色的,缠绕着混杂不堪的血丝。漆黑的瞳孔中映着一个凌乱狼狈的我。 他像是难过至极要哭出来,又像怒火焚身想杀了我。 下意识的怔愣让我失了机会。裴追强势地将我另一只手也牢牢按住,他单手钳制着我双手腕部。我下意识地偏头想错开视线,却被他将脸硬生生地掰了过去。 “沈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裴追强迫我注视他:“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几年来都悄悄看我?你这人不仅演技差,隐藏行踪也一塌糊涂。咖啡店、学校书店、公园…… 五年前开始,那一年我曾多次在各种地方偶遇你。这些都是巧合吗?” 我心头骤然一紧,不是没想过会被裴追看到,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并且记得。 但那又怎么样? 我强迫自己注视他如血的眼眶:“当然都是巧合。” 裴追看着我,忽然笑了,低低道:“我终于明白了。“ “不管我找到多少证据,只要你想否认,你就能一直否认下去。我也永远不会知道你到底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裴追缓慢地一字一顿道:“沈无,你真是……让人,愤怒。”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 裴追却根本不给我思考的空间,他那贵公子的样子就如同一层寒冰般的外壳,包裹着里面过度炙热的灵魂,如今那层外壳因为我的原因化了,里面的火便裹挟着我,要将我的灵魂一起烧成灰烬。 我甚至似乎闻到了火焰的味道…… ——火焰? “裴追,等等——真的不太对劲!”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回头正看到灶台那边火光一闪!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近乎本能地把裴追推了出去,挡在他身后——而同时,灶台那里响起轰然巨响,电光火石间我只来得及反手把那破门拽上挡了一挡。 而下一个瞬间,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从身后涌出! 那门一秒也没坚持就重重砸在了我的头部,我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气流就将我们一下冲出去! 我只来得及握紧裴追的手臂不让他转身,用自己的脊背挡住身后熊熊烈火。 我被冲力撞到裴追的怀里,和他一起重重跌在地上。 当时我竟然觉得还好,可能是因为头痛已经把我的忍痛能力训练出来了。甚至被裴追搂着踉跄地跑出了屋门。 “沈无!”裴追看起来快疯了,他手悬在空中,轻轻颤抖着……似乎都不知道应该放在我哪里。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 我想和他说,平心静气。 刚才那爆炸太蹊跷了,又恰巧是裴追说出愤怒之后。很可能是触发了貓灵的诅咒——七宗罪“暴怒”。 但是我刚想开口,喉头蓦然一腥。 灼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我不受控制地将大量的血喷在了裴追雪白的衬衫前襟上。 那瞬间,裴追的表情……让我觉得,我这会儿可千万得坚持住不能这会儿死了,否则会给他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裴追将我抱到了楼外空地上。手足无措地打着急救电话。 我从来没见他同时这么多情绪、这么语无伦次过。 他打完电话,我抬起全是血的手拉了下他,低声道:“我其实……觉得还好。有……烟吗?” 裴追半跪在我面前,声音都在颤抖:“没有!你一直在咳血还抽烟?”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挡什么?”他又质问:“你拿自己的命换一个不喜欢的人?你嘴里有半句实话吗沈无!” 说话时,裴追始终频繁焦虑地张望着车行道的方向,像只死到临头的困兽。然后又迅速将视线收束回我身上。好像生怕一秒不看,我就会静悄悄地停止呼吸似的。 他是冰玉般的人,我从没见他这么焦躁过。 他的质问让我无言以对,感觉又要咳血,只好低低重复道:“平心……静气。” 裴追看起来根本平静不下来。不过我看这情况,觉得诅咒的触发条件应该只有“愤怒”,不然不会到那时候才发生爆炸意外。 这次死里逃生,至少裴追那边还有七天缓冲期。一定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研究这次诅咒触发点,后面才好…… ……才好什么? 我大脑忽然空白了一下。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了意识。原来不是头不疼了,而是全身都疼,简直说不出哪里更难受些。只是大脑不停地散发出信号,说这么痛还不如死了的好。 我也觉得人疼成这样,应该是要昏过去了。但是我得把事情先交代完。 “门砸到后脑了……”我先是随口扯了个借口,对裴追道:“你就把我托给……上次那位脑科医生。请他帮忙……安排我的治疗。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这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医生会答应的。 毕竟哪怕没有这次爆炸,我也已药石罔医。 医生会猜到我的愿望,并且满足它……满足我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不要让裴追知道我的病。 我来不及等到裴追的回复,意识就陷入了一片寂灭。 作者有话说: “命不久矣,不合时宜”是存稿原标题 今天粗长,求抱抱 下次周五更~
第70章 “你是不是为我哭了?” 我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我真是命硬。 然后身体各个部位的剧痛争先恐后地涌来,尤其是头部,仿佛在不停地被人用锤子往死敲,再用钻子钻。 即使现在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仅有的自尊让我依然不愿自己太狼狈难看,生生把痛咽下去,攥着床单不动声色地平缓呼吸。 病床们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停在我病床边。 是那位医生。裴追果然靠谱。 医生看了下我的点滴:“很疼吧?但已经在打止痛药了。” 我过了一会,才意识这话的含义。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能折腾的病人。”医生叹了口气:“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不住院,还又叠了一身爆炸伤。而且你是不是没按医嘱吃止痛药?你吃太多了,有了耐药性。如果再要止痛,就只能换更强效力的。” 我毫不犹豫道:“那就换。不吃止痛药,我没法思考和做事。” 医生提高了些声音:“什么事比活着还重要?过量使用强效止痛药会导致很多并发症,身体崩溃得更快!” 我忽然觉得挺有成就感的。看来我这人很有惹人发怒的天分,连无亲无故的医生都能被刺激成这样。 “很多事……我有死也要做完的事情。”我按着眉心疲惫地笑了下:“您直说吧,会死得多快?” “快到你在死于肿瘤之前,就可能死于过量使用止痛药的副作用。”医生冷冷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吗?”医生忽然道。他端详着我:“之前你对剩下的时间还是很珍惜的,为什么现在这么不计后果地糟蹋身体?” 他话说到最后,几乎带出几分严厉来。已经超过了医患关系的界限。 但我置若罔闻,只是温顺地笑:“总有些突发情况的——那我还有一个半月的命吗?”我想了想:“不行的话……30天?……唔,算紧点,25天或许也够。” 我就像在菜场上讨价还价似的。 医生难以置信地打量我,终于确定我已经无可救药。最后沉默着低头写了张单子交给护士。 “换了。但如果不想成瘾的话,你最好按医嘱吃。“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这话我倒是听进去了。主要是像犯了毒/瘾一样太难看了。我还是希望体面一些,也别吓到裴追。 “您帮我保密了病情吧?” 医生看了我一眼,颔首:“也不知道帮你是对是错——我估摸着按麻醉药效你该醒了,就让你对象出去买药了。单独和你说病情。” 我一脸空白:“……我什么?” 医生面无表情道:“哦,你下了一次病危通知。需要家属签字。他说你是他爱人。” 我:??? 我:“不是……这样也符合你们医院规定吗?” “当然不符合,你们又没有结婚证。你本人也没有事先指定他为签字人。”医生调整了下护士新换的吊瓶,语气平板道:“但是他太执着了,而且你的确没有直系亲属到场。” “……所以你们让他签了?” “你很识趣,在他纠缠的时候自己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不需要签字了。” 我:“……” 医生又补了一句:“你对象那么强势有本事,我真该告诉他你的病情,让人管管你。” 我笑了笑,知道这是句威胁似的玩笑。 因为如果医生想说也没必要特意把裴追支开了。 医生又简单说了下我的情况。除了注定要死的肿瘤外,这次爆炸竟然意外的运气不错。没伤到内脏,只是后背有烧伤。当时吐血应该是因为肿瘤扩散到了肺腑,又被爆炸气流冲撞的原因。 我和他确认了最快后天就能出院。立刻安心了许多,貓灵诅咒时间宝贵,我这破风箱似的身体挨了下爆炸,竟还能自由行动。 简直是天大的好运。 医生说完,却还没离开,只是站在病床那头看了我一会。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笑道:“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坏消息是听不得的?” 医生便问道:“你也会在最后的时间……一个人离开吗?” 他用了“也”。 我其实心里清楚,他帮我隐瞒病情,有时甚至情绪失控。是因为我让他想起了那位已逝的故人。 原本我就是在刻意利用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笑道。 这的确是实话,能独自离开其实算是一种从容。说明身前事已安,身后无牵挂。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这种好运。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定不会让裴追知道我的死——尤其在知道他爱我后。 我要让他觉得,我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活得很好,只是不想见他、不喜欢他罢了。 ——生命的尽头,我必须得对他说成这个最大的谎言。 我要帮他真的忘了我。 医生沉默了一会,说道:“有个问题我还是要再问一次——真的不考虑手术吗?从病程发展看,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100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