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令点了点头,身子未动,就站在原地,目光也未曾移动半分。 被这样直白不掩饰的看着,君不离觉得不太自在,但他想起刚刚问余风令的话,他口中的句子又吞了下去。 温泉边上的矮榻不像温泉里的那样,背上有可以倚靠的支撑,君不离身形摇晃的在余风令赤裸裸的视线下换着衣服,脸上的粉色逐渐加深,脸颊两侧都遍布了红霞。 余风令看着君不离像是笨拙的企鹅一样晃悠着,嘴角溢出一抹笑来,看着他的眼里也盛满了细碎的笑意。 但眼看着君不离嘴巴紧抿起来,面上逐渐带着些羞恼,手上也跟赌气似的用力着,他压下了些笑,向着他走近。 “怎么还自己生上气了?”余风令声音里还是带着些明显的笑意。 君不离没理他,就跟没听见似的,手上还在跟着衣服作斗争。 余风令把人的双腿放在榻边,双手从君不离双臂下穿插过去,手上一个用力把人从榻上移了起来。 君不离被迫站了起来,连忙伸手扶住余风令的肩。 “我扶着你,你快穿吧。”余风令扶住他的腰。 君不离抿着唇把衣服穿好,只觉得在余风令面前,自己老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还总是看自己笑话。 “你心里开心极了吧。”君不离低着头突然出声。 余风令听着他语气不对,微微低下身子抬头看他的表情,君不离猛地把头侧开。 但余风令还是看到了他板着的一张脸,气鼓鼓的,又凶又可爱。 直起身子,余风令忽然伸手揉了揉君不离的脑袋,本就被水打湿有些凌乱的发更乱了,他笑着开口,“你这么可爱,还不能让我开心一下吗。” 直白的话语,带笑的语气,落在君不离耳朵里让他的心忽的停滞了一瞬,继而猛烈跳动了几下。 他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抬手抱住余风令的脖子,把脸埋进余风令脖子里,声音不满,“你就会欺负我。快带我出去,新换上的衣服都要湿了。” 感觉到人被哄好了,余风令笑了一声,把人抱起来快步朝外走去,声音混不吝极了,“得嘞,小人这就带您出去。” 虽然君不离脚要少动,多老老实实地养着,但余风令也一直在府里陪着给他解闷儿,起码也不算那么无聊难捱,尽管两人总是没说几句就开始斗嘴了。 余风令刚来的那天,君不离从前几天就开始连着好几日晚上发烧,骨折后又开始发低烧,吃着药加上吃食上注意着,过了好几天总算是晚上不烧了。 本来余风令没打算在王府住时间长了,而且是顾忌着君不离的身体才住在侧屋的,眼下君不离差不多得养三个月,余风令在王府要待得时间也不短,要穿的衣物也就多了些,本应另找间院子住的。 但君不离很理直气壮的扬言,自己现在离不了人,万一晚上有个什么事让人去叫他,岂不是很折腾。 余风令看了眼屋内屋外隔着几步就站着的一群下人,还有这几天彻底闲下来的风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没再和余风令掰扯,到时候人又恼了,还是得自己花功夫去哄。 好在没几天给君不离用的轮椅也做好了,府里的一些地方也做了一些改进,君不离沐浴出恭什么的也方便多了,余风令也省事了很多。 但君不离的体质明显是偏弱的,恢复的也慢了些,尽管这些日子吃好喝好的好好养着,他的脚还是得将近两个半月了才明显的好些了。 七月流火,正值夏末秋初,天气过了最热的时候,正渐渐转凉。 但日头还是毒的厉害,阳光炽热刺目,烘烤的大地都发烫。 随着暑气强盛,君不离对出去晒太阳这事儿抗拒的很,就算是找了清晨下午太阳不强的时候,加上余风令好声好气的诱哄着,他也不不是很热衷。 而且随着次数多了,君不离越发油盐不进起来。 “晒会儿太阳对你脚恢复有好处,而且你这都快好了,出去待会儿,说不定没几天就可以走了。”余风令看着躺在床上的君不离说道。 君不离看也没看他,阖着眼睛头枕着手臂,吐出一个字,“热。” “这天儿都快黑了,哪儿热了。”余风令睁着眼睛说瞎话,提醒他“而且你今早可是说好了下午出去的。” “我忘了。”君不离眉眼不动。 余风令看他这欠欠儿的样子,眉头一挑,猛地走到床边把人给抱了起来 ,“你非要逼我是吧。” “啊!”君不离身子陡然腾空,他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攀住余风令肩膀。 看到余风令抱着他就朝外走去,君不离把脸埋进他脖子里蹭了蹭,试图撒娇,“真的很热,我不舒服嘛。” 余风令被他蹭的心软了一下,面上带了些无奈。 自从那晚上君不离晚上做了噩梦,余风令陪了他一晚上,之后君不离就像是放下了戒备的猫儿一样,开始向着他展示柔软的肚皮了。 好巧不巧的,余风令也很吃这套,因此君不离简直掌握了克制他的方法,一遇到说不过的就来这套,和之前那傲娇嘴硬的君不离简直判若两人。 余风令看了眼怀里的人,闪过那夜君不离从梦中惊醒,满眼脆弱不安看着他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14章 倘若……再来一次呢? 也是巧了,那日天热,余风令白日喝多了酸梅汁,晚饭后又喝了不少,于是就意料之中的晚上起夜了。 就在他解决完迷蒙着就要回去继续睡的时候,路过主屋就听见一片寂静中传来阵阵时轻时重杂乱急促的喘息声,急促又慌乱,夹杂着几声低呼。 余风令听到是从君不离床上传来的,连忙走到床前。 然后就看到君不离在睡梦中紧皱眉头,额上全是阵阵冷汗,身子在床上起伏挣扎着,面露不安,唇齿微张不知在呓语着什么。 修长细瘦的手指紧攥着一旁的薄被,指尖都因为用力泛白,被子也被抓的起了凌乱的褶皱。 余风令叫了几声君不离的名字,但君不离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眉头蹙起伸手在君不离肩侧推了推,口中一边唤着他。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穿过梦境落在了面色苍白的小君不离身上。 九岁的男孩身量比同龄人矮了不少,明明一身锦衣华服却瘦的不像是皇家里养出来的,五官虽然精致漂亮,但唇色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君不离眼前就跟蒙了雾气一般,看不清人的面貌是周围的事物,只知道他在湖边,此时恰逢夜色正浓。 湖水幽绿,深度足以淹没他整个身子,且正值冬初,湖里面的水离结冰只有一步之遥。 肩上传来的力道猛地将他推入湖中,他未来得及反应便跌入那汪深水中,接着迎面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湖水。 侵肌砭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本就畏寒的身子在一瞬间几乎被冻的麻木僵硬。 君不离下意识张口,比声音先发出的却是进入他鼻腔的湖水,窒息感伴随着冰冷的刺痛感霎时包裹住了他,微弱的挣扎几不可见,水波微荡,整个人便陷入了水中。 浑身处处都难受的厉害,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迫使他想向上游出水面。 但他根本不会水。 任凭君不离心中不安害怕地求救着,手脚慌乱地挣扎着,他的身体却依旧往水下沉去。 就在他意识消散之际,微弱的月光穿过水波,水里漾起阵阵波纹,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奔他而来。 光影落在那人的脸上,一下一下的波纹仿佛刻刀一般道道落下,在他的心底镌刻下了那磨不去的身影与面容。 君不离意识恍惚着,回忆明明灭灭的在脑海中浮现。 是啊,这是梦。 九岁的余风令在湖中救了九岁的君不离。 倘若……再来一次呢? 明明确确说着讨厌不喜他的余风令,会不会冷眼旁观,甚至在他沉入湖底的那一刻心中欢愉至极。 “君不离!君不离!”余风令看人像是陷入了梦魇,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君不离紧皱着眉头,在余风令抬高的音量中猛地睁开眼睛。 床上的少年发丝凌乱,因为不安胸口起伏着,时轻时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双目无神的看着床顶,像是还未从梦中脱离开来。 余风令没开口,手上给他理顺脸侧的发丝,静静的等他缓过来。 感受到了余风令的动作,君不离目光从房顶直愣愣的移到他脸上。 余风令垂眼对上了他的目光,手下动作却突然一滞。 许是还残留着梦中的情绪,又恰好君不离此时眼帘半阖的看着他,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些许阴影,此时的那双桃花眼里除了慌乱不安和害怕,竟然还有些触之即碎的脆弱。 明明君不离面上面无表情,嘴角都自然的下垂着,余风令却是切切实实的从那双不时眨动着的眼里看到了这些。 余风令没说话,君不离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余……风……令。”君不离轻轻启唇,声音里带着干沉的喑哑,喉咙里吐出来的字又慢又低,像是在确认是不是他。 又好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梦中。 “嗯,我在。”余风令语气难得的温柔,声音里带着安抚,说着他给人擦了擦额上的汗。 然而君不离看向他的目光却忽然变得悲伤起来,像是陷入绝地的人丧失了唯一的希望。 余风令看着这样的他,霎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心口骤然紧缩了一下。 “你还会救我吗?”明明是问句,君不离却像是知道了答案,这句话不过是来得到个确认。 明明这句话突兀又无厘头,余风令却忽然想起他离京前几天的晚上,那日恰逢大皇子生辰,清和帝在宫中设宴。 君不离因为生病没有参宴,他自己无聊便找了借口跑出来玩儿,无意中在看到一个步伐凌乱的身影从湖边匆忙离去。余风令那会儿心性正野,正是逞英雄的年纪,心中第一反应便是那人干了坏事。 他也知道自己人小,又孤身一人,还聪明识时务的没冒然拦下他,而是在那人走后跑去了湖边看情况。 然后就发现了尚且露在水面的一只小手,腕上带着熟悉的红色佛珠。 因为手在水中挣扎晃动着,虽然幅度轻微,但因着肌肤过于白,加上月光下亮眼的红色,倒是没有完全被掩盖在夜色中。 余风令认出了那是君不离的佛珠,几乎是下一瞬就跳了下去,也多亏了他从小练武好动,人最后还真被他给救上来了。 后来他就听说君不离又生病了,他自己倒是能跑能跳啥事儿都没有。因为君不离那次病的挺凶余风令就没再进宫,再一段时间后他记起上辈子之后便跟着祖父离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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