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主还是早些回寝殿内罢。” 他语气微顿,“本尊乏了。” 司少主…… 这道称呼对司允尤为陌生,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反应过来什么,眼眶蓦地睁大,回眸却不见刚才还立在这里的人。 上古大阵威力不可小觑,上一世暮云周对此颇为谨慎,他花费了不少心血进行布置,但想要引动大阵,还需大量灵力支撑,稍不注意就有反噬的风险。 他设计引得几位中州强者心甘情愿为其灌入灵力,日日夜夜,终使灵力充足,顺便把附近灵脉的灵气也引了过来,但灵力过于驳杂,终究影响了效用。 但后来暮云周又得知了另一种方法。 以自身识海为媒介,转换外界灵气,支撑上古大阵,但到底负荷太重,因此在药谷心神不稳之下,识海灵气暴动,这才吐了血。 在旁人眼里,此举无疑是疯狂的,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但此时的暮云周已无法耗费太多心神。 他做了一个异常漫长的梦。 铺天盖地的血蔓延,血液海水般朝他涌来,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地间,从四周窜入的黑雾层层重叠,伴随着无尽的绝望,令人压抑又心惊,寒凉一片。 一把利剑贯胸而过,面前一个俊朗的中年男人倒在面前,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带着乌黑面具的人将剑抽出,视线扫过瘫软在地上的人,看向地上淋漓的鲜血,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年纪尚小的暮云周。 眼神冰冷黏腻,贪婪的目光透过血雾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被铭刻在心里多年,再也无法忘却。 地上的人盘坐在那里,额上冷汗遍布,里衣被冷汗浸湿,双眉紧锁,面色不安,耳边只有一道粗粝泣血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云周,活下去……” 活下去…… 暮云周情况着实不太乐观,他外称闭关,将重玉台一切事务交于大祭司曲无寂,多日未出,一直待在殿内。 【……宿主】 任务多日未有进展,066有心询问,但每次看见暮云周盘坐在那处地方一动不动,周身灵气和黑气交织纠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一直没能开口。 好不容易见暮云周睁眼,才松了一口气。 问荆遥的论剑大会暮云周自然也需要前往,曲无寂料到他会在今日出关,早已等候在殿外。 他观暮云周凌空踏出殿外,白衣飘逸,周身灵气浓郁程度更胜从前,清冷的脸上松缓一瞬, “恭贺尊上出关。” 暮云周感受到体内充盈的灵气,抬眸应声,视线在看到曲无寂身后空无一人时微不可察一顿。 曲无寂注意到暮云周的视线,眸中暗了一瞬,黑袍下的手攥紧,面色不变,“尊上可是在找司少主?”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暮云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就见曲无寂垂眸,整个人笼罩在黑袍下,看不出神色, “司少主爱慕尊上至深,许久不见尊上。” “……必定食不下咽,日渐消瘦。” 他语气微妙,“因此来迟了些。”
第45章 仙侠 自那夜重玉殿后,暮云周没有再见到司允,自然不清楚他的近况,听到曲无寂看似帮司允说情,实则暗讽的话语,心中也没有起任何波澜。 那夜他是因为识海暴动失了控,才做出那样异常的举动,说了那些不知所云的话,不过现在……一切对他来讲仅仅是一个意外罢了。 暮云周不需要司允明白,也不想让他明白,有些人不是天生冷血冷清,但有些人天生就能毫无负担地放下某些事情。 如果暮云周之前还在怀疑司允是在伪装,但现在他已经清楚了司允是真的……单纯。 单纯地毫无顾忌唤他夫君,毁坏龙莲根,以及……那种话也能说出口。 —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夫君开心…… 无论是谁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在暮云周眼里无疑是虚伪的,亦或者愚蠢的。 可当那个人换成司允,他做的那些事情诡异地多了一丝和谐感。 但客观来讲,司允对暮云周来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重玉台一花一草,路边的石头,亦或者站在面前的曲无寂,都无甚区别,司允那点微末的特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暮云周温和地笑了笑,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也没有提起司允的意思,只是道:“本尊观大祭司倒是身形单薄了些。” 其余并未再提。 曲无寂在他面前耍的手段实在不够看。 曲无寂在暮云周的注视下缓缓垂下眸,他那些话出口时身体原本是紧绷的,听见这道柔和的嗓音,整个人缓缓放松了下来。 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抬起头,脸上多了些淡淡的红晕,并不显眼,嗓音也低了下来, “多谢尊上关心。” 他话似乎也多了起来,“论剑大会将在两日后举办,弟子们已整装待发,明晚前就能到达。” 他说的到达时间把诸多因素都考虑了进去,凭借暮云周和他的修为,日行万里也不是什么难事,提前出发只是在照顾修为低弱的弟子们罢了。 “只是今日玉衡山洛氏已经到了论剑台附近,据传信,洛少主和肖少主起了不小的争端,洛少主心胸狭隘,肖少主缺心少肺,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话音刚落,两个人俱是愣住了。 暮云周暗自思忖他在殿中待了将近半个月调理识海内的灵力,也并非无用之功。先不考虑曲无寂所讲的这两人的矛盾,单是论剑大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争端,恐怕也不会被轻易揭过。 中州五域互相牵制太久了,也压抑太久了,如今少了望月山,平衡被打破,那些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性子。 而曲无寂却是在那句生疏的肖少主出口后微微出了神,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在暮云周面前就这样道出对肖刍琛的评价。 心中的天平不知何时朝暮云周倾斜,但曲无寂却下意识忽视,把那种隐秘的心思藏在心里。 殊不知一旁的暮云周把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底,但他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只是心里很快下了决定。 曲无寂年纪尚幼时就被送到重玉台,成为大祭司已有几百年,暮云周对曲无寂一直是兄弟情谊,也从没有利用过他。 但想到临死前被取走一滴血时,暮云周心中没有被背叛的不敢置信,没有愤恨,只有静湖般的平静。 曲无寂能做其他人的棋子,自然也能做他的棋子。 在这世道上,情谊果然是最廉价的东西。 旁听的066却是一脸茫然,只觉得他们说的话让统似懂非懂,好大一会才明白了一点——曲无寂是在说肖刍琛缺心眼? 那日曲无寂和肖刍琛殿中私会它也是在场的。 它看着暮云周和曲无寂两人和其余弟子会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在暮云周下令出发之前,终于想了起来, 【宿主,司允……】它想说,司允还被留在重玉台呢。 彼时暮云周正在装饰雅致的兽车内闭目养神,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车外就传来一声急促的“司允”,紧接着门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起,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双眸。 少年的脸颊没有比之前圆润了不少,脸部反而多了些锋利的线条,他这个年纪身子骨长的极快,进来马车时肩头有明亮的光影一闪而过,脸上带了些独属这个年纪的朝气,一点也不符合曲无寂所讲的日渐消瘦的模样。 只是对上暮云周视线时,眼眸突地一弯,脸颊上便显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眉眼温软,和之前并无差别。 暮云周在少年抬眼看过来时就掩饰性地拿起了面前的白玉盏,将要递到嘴边的时候突地顿了顿,神色不变抿了口茶,慢半拍地将杯盏放了下去。 “刚才喊你的人是谁?”声音温和,对司允擅闯车内丝毫不计较。 “……?” 司允愣了一瞬,似是没料到暮云周会先提出这个话题,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他上次回去后琢磨“司少主”这三个字许久,凭借对人类浅薄的认知,意识到暮云周是在生他的气,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他只是太想念夫君了~ 于是就进来了。 但在司允反应过来暮云周是在主动和他说话时又有些高兴,“是常瑶姐姐呀~” 暮云周视线扫过少年不掩喜悦情绪的脸,暗道怎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长进,但见少年提起人名时眼珠晶亮,没忍住又抿了一口茶。 称呼如此亲密,着实太过轻信于人了些。 暮云周眯眸思考了片刻,终于想起这个人,天资一般,但胜在勤奋,被培养药植的苗长老收做了弟子,这次论剑也有她的名额。 “夫……尊上,我是不是不该进来啊?”司允见暮云周若有所思的面容,语气磕磕绊绊的,无措地垂下了眸。 暮云周听见这道称呼一愣,下一刻车壁被轻轻扣响,外面的曲无寂声音疑惑,“尊上,车内狭小,司少主的车驾在后方,待在这里恐怕不合适。” 言外之意,司允不该进去。 车外的曲无寂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只是在想到偏殿内两人衣袖交叠,如今又同处一个空间内,语气还是泄出了几分情绪,隐隐透着不满。 车内的人好脾气道:“无碍,左右自己待着无趣。” “大祭司也前去休息吧。” 曲无寂蓦地攥紧了手,眸中暗沉一瞬,盯着车壁半响,只得应了一声是。 暮云周瞥了一眼司允瞬间展露笑容的脸,阖眸不再看他,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默认了他的存在。 司允有些高兴,他盯着暮云周俊美的脸盯了半响,见他眼睫颤了颤,看不够似的凑近了些许。 虽然在重玉台中待了半个月,但他心中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划分并不明朗,他并不知道这个举动完全超出了两人应有的距离。 暮云周感受到脸侧温热的呼吸,轻轻抬眼就见司允好奇又灼热地看着他,偏生又不让人生厌,因为他的眼神太干净了…… 和小孩子看待新奇的玩具没有任何分别。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司允没有挪开,暮云周也没有其它动作,那一刻,风静云舒,他们眼里只有对方。 司允看够了就把目光移到了案上一盘盘精致的糕点,但没有动,只是偷偷抬眼看向暮云周。 “吃吧。”暮云周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我听见了。” “……?”暮云周睁开了眼。 司允腮帮子装得满满当当,声音有些模糊,他的头又凑到了暮云周的旁边,“你刚才在叹气。” 暮云周:“……” 他大概能猜到司允对他称呼改口的原因,分明是别扭的称呼,怎么司允口中和别人口中就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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