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衡面上一沉:“点到为止。” 蔺含章朝他拱手,表面温顺,心里却想:这人都快进阶金丹了,怎么还听不懂人话——早说过,他要的是了断!
第11章 临兵斗者 翁衡的心思,他多少能够猜到。蔺含章已经拒绝了剑修,赵兰庭却是要加入剑院,做翁衡的师弟的。他资质上佳,又是少见的风灵根,被哪位仙师看上,收为内门的可能性极大。 起码前世就如此,赵兰庭最后拜入了元陵真人门下;那女修不大出名,为人倒宽厚,弟子刚入门就被打成了废人,她也未找过蔺含章麻烦。 那他也合该做回好事,免得这等货色,占了她教导名额。 赵兰庭面色阴沉,已经穿戴好法宝。他家到底是修真世家,一件黑金铠甲护住要害。此物虽然不及法袍轻便,却可抵御低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蔺含章也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根……树枝。 台下发出窃窃议论,还有人甚至笑出了声。蔺含章也有几分无奈,他哪里会有法宝!如今的身体还是个小孩,重生前也没有什么谋生本事。家中库房里别说灵器,就是普通的刀剑,也早被换成口粮了。 不过这几根树杈子也是不差的——都是他上山时顺道折的。挑选的都是面朝谷底,最顶端的树枝,在他法囊中存着,还带着些露水。 灵植比普通树木坚固不少,可和剑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翁衡见他拿这东西做武器,心里有些不忍。但到底没说什么,只管投香在场内。此香燃着速度极快,是专门用作引信。 火星一灭,蓝烟还未散,就被剑气冲散。两个少年瞬间战作一团——只不过任谁看,都是场单方面碾压。 赵兰庭是风灵根,同辈中少有几个敏捷性胜过他。纵使他此时心念凌乱,胡劈乱砍一通,也让人难以招架。 蔺含章闪避时倒淡定,时不时扔出几张符隶——多亏他多灵根的属性。金木水火土,他身上都带着——早知道他在云梯上就能进阶,他就把纸笔一同带上了。 以前他体内的灵力微乎其微,写两张符就要歇上半天,手头这些都攒了很久。初级符咒威力也小,索性全丢出来用了。赵兰庭身上一时着火、一时刮风的,又被两道雷符炸得脸都黑了半边,姿态更是狂怒。 修士们都小声议论,几位长老也互相看了看,眼神颇带惋惜。他符隶再多,却都是低级的,还能把一个筑基修士热死、浇死么?等符纸用完了,他又靠什么拖着? 志用真人又捋了捋胡须,他是打算保这个弟子——虽然这人脑子没他想象中好使,但也有他的去处——藏书阁那些工作枯燥晦涩,向来是缺人的。 只是凭他长老身份,也无权干预比试,除非打个岔子叫停。他这边正绞尽脑汁,一旁的蓝衣修士却腾空而起,直飞至平台上方,盘旋了好会。 此时,场内情景也发生了变化。蔺含章被削得不轻,身体外侧都是剑风绞起的破口,手中树枝也没了,身形已经被逼至平台边缘。赵兰庭同样力竭,不过他没受什么真伤害。 此时他才得空思考,蔺含章进阶不假,肯定有几分真本事。可他迟迟不出手,难不成留有后招——必须尽快杀了他! 只是他手中剑变得愈发沉重,脚步也似被什么牵绊,甚至双眼开始看不清事物。抬手劈砍,风灵根修士的一剑,居然被手无寸铁的蔺含章轻易躲过了。他心中大骇,又听一道厉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破!” 身上铠甲应声破裂,分为几片,簌簌落在地上。他的头脑,也似乎被这一声敕令炸开,传来尖锐刺痛。他再次朝着蔺含章挥剑,这次他的剑尖有了落处——蔺含章双指并起,夹住了剑锋。 莫说那些看热闹的修士,除了天上飞着的那位,几个长老都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一位丹院长老喃喃道:“难道是用毒?” 另位炼器的嗤之以鼻:“我可没见他给那剑修吃过什么——说不定他身怀法宝,只是不愿显露罢了。” 赵兰庭站在平台正中央,脸上青筋暴起,脸也涨得通红。他的身体还维持着挥剑的姿态,双脚踩住地面,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紧抓的手掌中,那柄长剑却被蔺含章轻易抽了出来,握在了自己手上。 “蔺堂……兄……” 他似乎有话要说,可在他开口之前,蔺含章就已调转剑尖,精准地刺入他下腹。 他存留灵力,就是为了这一击——他从一开始,就只打算挥出这一击,能够震碎筑基修士丹田的一击。 鲜血喷溅,蔺含章侧身躲过。他倒提长剑,负手而立。一道深色液体沿着血槽蜿蜒,又滴落在地。 赵兰庭惊诧地看着,眼中竟流出泪来。丹田破碎,他以后就只是个普通人。心念俱灰,这个曾经天资出众的年轻修士,登时软倒在地。 “杀……杀了我!”赵兰庭盯着蔺含章,口眼含血,净是滔天的怨恨与绝望。 蔺含章却随手将滴血的飞剑扔在地上。他并不会为敌人的悲惨而开心,但不得不说,赵兰庭此时失魂落魄的状态,正中其下怀。 他心念微动,借着搀扶对方的姿势,悄然拂过前额,趁着赵兰庭神念脆弱,将一道傀种植入。此前他只炼过尸体和畜类,活的人还是头一回。普通人尚有思维,修士的神识更加坚固,难度要大上不少。 何况这么多金丹在现场,又有大能幕后监测。他只能简单行事,几道傀丝牵扯得极为粗糙。好歹是植入了,见赵兰庭眉心黑光一闪,他嘴唇微张,无声调令,对方也确实照做—— 只是神情十分呆滞,双眸也黯淡无光,不见丝毫灵动。 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他把这傀儡弄成傻子了。 “啪、啪、啪。”头顶传来掌声。蔺含章心头一紧,难道有人发觉?他如临大敌,一边谴责自己不够谨慎,一边迅速思考对策,掩在袖中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几枚土遁符蓄势待发。 “精彩,确实精彩。” 那蓝衣修士这才翩然落下。他乘着法器,悬停在离地面两丈高的地方。脸上带了三分笑意,直盯着蔺含章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第12章 大道不孤 敌不动我不动。蔺含章攥着手心,指尖触感分外细嫩,提醒他此时还是少年身体——明明也一把年纪了,还要做这般样子。蔺含章叹口气,眼神中带上几分无辜。配合他模样俊雅,颇有楚楚怜意: “这位长老,我是麓陵蔺家……” “谁问你名字了。”蓝衣修士跃下法器,缓步走到台正中。地上还有赵兰庭的一滩血迹,他皱了皱眉,脚尖一点。登时浮土飞扬,露出底下暗含金光的纹路—— 是法阵。 蔺含章也放下心来,再望见那修士试探眼神,也只是回以一笑。 “你师承何处?” “在下并无师承,只是看过几本古籍。” “哦?”对方也笑,语气淡然,“这可是捆仙大阵,你从哪本古籍中看到的?” 虽然没太成形,也能捆住一个筑基初阶的修士了,他可不信这是看看书就能做到的。 当然是那本《洞玄罗天法阵大义》,但此时,这秘文还未现世——蔺含章忆起前尘,三十年后大义出世,还是宋昭斐的一桩功劳;后又被太乙宗一修士破解了部分,才逐渐流传开——那人似乎是叫仓蠡。 “原来叫这个名么……我也只见过一页残卷,是高堂周游小秘境时,意外所得的。” 蔺含章流露悲色:“他们不是阵法师,也没有交好盟派,索性留在家中研究,多年钻营下来,也解读了些;后来才又到了我手中,算是个傍身之法。” 修士显然激动起来:“你父母如今何在?” “已经……亡故了。” 仓蠡眼中失落一闪而过,略微颔首,绕着平台打量起这处阵法。初看拙陋,越看却越有古朴之意。他居然能想到用树枝做旗,一边与人拆招,一边布下这阵……真是—— 他猛然抬头,惊诧道:“你哪来的灵气,可以支撑这样的法阵?” 若是灵宝阵旗,布下阵法自然灵通。可这几根树枝,顶多是有些灵蕴,哪里来的灵气。 蔺含章敛目低眉,温顺答道:“我自知修为不足,只好多借外力——在这捆仙阵上,还设了一道聚灵阵。” 说罢,他还补充道:“双层阵法,我也是头回尝试……” 仓蠡哪还听得进他说话,低头又盯着那阵看了起来——的确是双层阵法,聚灵阵压在捆仙阵之上,首尾相接,互为供给。 聚灵阵是最为基本的阵法,他所绘的,也不过在基础上改良了些许——七堵一进,这是个聚风阵。吸纳的,正是赵兰庭挥剑时迸发出的精纯风灵。 不仅绘制精妙,想法也这么……毒辣。仓蠡太阳穴突突直跳,又看了好一会才道: “不错……吾名仓蠡,在阵法学院任职。你如今灵力低微,确实可以借些手段——但切忌依赖外力!只有磨砺自身,才是寻求大道的唯一法门。” 蔺含章点头应下。 见他态度恭谦,仓蠡又道:“你方才不是问能不能杀了他么,怎么又不杀了?” 难道只是做个样子,吓吓对方?赢人先赢阵,人小鬼大,心思恁多。 “这……” 蔺含章还真没想到他会提问。也是,从前他不受重视,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关注;现在出了些风头,一举一动就叫人思量上了。 “此人与我有些亲缘,他家族中人与我也相识;长辈并未做错什么,我不忍让其承受丧子之痛。” 都是场面话,众人一听也明白——打了小的又来老的,还这么沾亲带故,怕是不时就要找到家里去了。 “那为何又碎他丹田?”仓蠡说话向来直接,“你一介孤子,既然有这层亲缘,不想着与世家搞好关系么?” 蔺含章神色庄肃,垂眸而立,一身破损道袍,倒被他穿了出几分出尘气质。 他淡然道:“大道不孤。” “好!”仓蠡以回光打量他,想从中看出一丝虚假。但这少年面色坦荡,双眼也澄明如镜。“既入法门,当断六亲,你有此觉悟、甚好。” 他这话出口,台下人神色各异。仓蠡是宗门捡来的孤儿,当然没什么六亲,可以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大部分修士,乃至各派势力,可都是家族传承。法门兴起后,仙家与俗世,早就密不可分了。 也有人面露赞许——天下苦裙带关系久矣。 仓蠡说得畅快,走得也潇洒。留下蔺含章带着个痴傻傀儡,一边应付突然凑上来的其他几位长老,一边还要分神操控赵兰庭。 不过他思虑过度了。宗中几个主持事务的弟子,见赵兰庭魂不守舍,也根本没打算深究,只是派了灵鹤将他送下山。至于他是吓傻了还是被打傻了,都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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