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苓见过拏离师兄,方、方才一时失控,无意冲撞,还望师兄恕罪。” 他嘴上虽这么说,神情却没有丝毫配合,顶多是被梅丛凝按得有几分痛苦。 梅丛凝还是如此不懂管教——虽然他自个也不敢说通达,却也从不会这样逼着人下跪的。拏离如此想着,居然笑了一笑。 他笑得莫名,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怔愣,生怕他突然发难。只有那身穿玉色道袍,俊美威严的金丹修士拱了拱手: “……拏离师弟。” 拏离也回以同礼:“梅师兄。” 其余人的目光,则是都聚集在他俩身上——还连带一个站在梅丛凝身后,拧着衣角的宋昭斐。 “拏离师兄……” 趁着焦点所在,宋昭斐也开口道:“你就饶了傅师兄吧,他也是因为你杀了他的……因为他的灵兽死了,太生气才攻击你。” 不等人回答,又摆出副挺身而出、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若是因为我和梅师兄的事而生气,也不要迁怒无翳峰……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吧。” 这下,众人眼神交换得更频繁了——以往只是捕风捉影听过这三人的事 ——其中有说拏离和梅丛凝为了宋昭斐大打出手的,也有说梅丛凝移情别恋抛弃拏离的,还有说拏离和宋昭斐才是一对……这个说得人少,不过却是此时目光最热切的。 面对三位绯闻主角,除了沉浸在悲愤中的傅苓,其余人盯得眼睛都要冒火星子了,嘴唇也无声地做着口腔体操。 拏离浑然不觉,仿佛此时才注意到宋昭斐,平静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值得我生气?” 宋昭斐顿觉回归了主场,立马微红着眼睛回答: “我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但梅师兄已经是我……我们无翳峰的人了……我不是故意跟你抢的。” 青梅竹马,我的人,故意抢。 这几个关键字,都够那些无聊修士扯出一整本话本子来了。蔺含章朝周遭看了看,见不少人表情激动地很。廖清嘴角血都没擦干,就狠狠咧了起来。 ……且当是剧情安排吧,他没法接受这么八卦的一群同门。 身处舆论中心,拏离却没那么上道,反而直言: “梅师兄被道君收做真传时,你还是个孩子吧?怎么成了你抢人,又何来故意一说?” 说得真直接,说得真……好。 蔺含章感到有些蹊跷,他身边李景行却微微点头:“师兄真是聪明,就不该跟这种胡搅蛮缠的人玩文字游戏。” 宋昭斐耳朵也尖,立刻反驳道:“我不是胡搅蛮缠,我……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师兄你要相信我。” 说罢,便眼巴巴地瞧着对方,几乎要把人的心给看化。 “……误会的话就下次再说吧。” 拏离好心安慰了两句,却没像他设想中一样将此事揭过。 “但傅苓放纵灵兽伤人,又损坏藏剑峰游船之事,我这个做师兄的,却不得不管了。”
第28章 鸟鸟那么可爱 在这么一本口口小说里,拏离真是正常得过了头。 听他有算账的意思,宋昭斐眨了眨眼: “师兄不要这般计较,傅师兄放出灵兽,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何况你已经杀了他的灵隼……” 他说着,眼眶又是一红: “鸟鸟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杀鸟鸟。” 蔺含章差点叫他给气笑了,偏生还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傅同门已经损了一只灵兽了。” “说得对啊,明明他们也扔了。” 听着众人议论,梅丛凝的眉头越皱越紧: “哪方先动手?” 他一举一动,皆带着金丹修士的威仪。话音刚落,无翳众人就纷纷朝身后看去,还自发留出了通道——那个惨遭操控的倒霉修士正呆站在原地。 他为人一向温和,也不知怎么就做出了那般举动。可扔出双锤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包括自己脱口而出那句,“只知无翳、不闻藏剑”…… 他是哪里来的胆量,敢编造这种胡话。修士记起梅丛凝原先也是藏剑门下的人,又想到这位首座的雷霆手段,不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我一时失言……” 他本想说,自己不该讲那等大不敬的言语,话到嘴边却变成:“……看见宋小师弟受了侮辱,才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此事还是怪藏剑峰欺人太甚……” 说罢,他就死死捂住嘴唇,不敢再让那些狡辩冒出头来。 温白芍依然抱剑立于船头,听了这话,嗤笑一声: “别装可怜了,讨个公道而已,到你们嘴里还成了欺负侮辱——我一小女子,还辱得起宋家少爷?” 梅丛凝目光一转,似乎对他们所说内容都不感兴趣,只道: “既然各执一词,我恰好有一法器,可回溯当时场景。不如阿离与我一观,也好评判。” “不必。” 拏离却直接拒绝: “这二人所陈,我都不怀疑。弟子间生出龌龊,却也不是这只言片语能挑动的。再把责任安在某一人身上,我想没有意义。” “那该如何?” 拏离微微侧身,看向温白芍:“你所求公道为何?” 温白芍向他抱拳道:“不必师兄主张,我心中已有分别。” “我身份比你高些,就算无法解决,上报师门也方便。” 女丹修却坚定摇头,只道:“多谢师兄好意,温某自有打算。” 拏离又转向梅丛凝:“口角之争,不必再议,梅师兄以为呢?” “好。” “然后是傅苓小友的灵兽失控一事……” 傅苓见无人给他撑腰,只能屈辱地说: “是我管教不周……多谢师兄出手,替我教训这畜生。” 拏离点点头,也不说那风疾隼是自戕而亡,转而算起下一桩: “此事也无异议,你便只赔偿损坏游船的价格便好。” 听见他说赔钱,傅苓面上恢复了几分颜色……只要他不计较那一剑之仇,钱的事都好商量。 宋昭斐却满脸失望,幽幽开口: “藏剑峰竟已到如此地步了么,都要首座出面来向人要钱了。” 他一说话,不少修士脸上又不自觉流露出了赞同。只是碍于梅丛凝的低压,都憋着不敢出声。 拏离眼眸低垂,淡然道: “就赔……一百万中品灵石吧。” 如今一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大概在五十金左右。一百万中品灵石,那就是五千万啊! 傅苓神情一变:“师兄既然不想商量,又何必戏耍人?就是再买一艘游船,也用不了一百万中品灵石。” “我正是与你商量。” 无翳的众人都有些忿忿,唯梅丛凝知晓他脾气,轻叹道: “既然如此,就由傅家购置游船一艘,择日送至藏剑赔付,如何?” 这么白白送出去一艘游船,他父亲能把他腿打折了。傅苓脸黑得能磨墨,偏偏说这话的人他还反驳不了。 他不反驳,有人替他反驳。宋昭斐见平日疼爱自己的师兄……之一受委屈,顿时心疼不已,控诉道: “不过是砍了你们的游船一刀,怎么就至于赔一艘全新的呢?照这么说,拏离师兄杀了人家一只灵兽,不是要赔一群过来吗?” “……就是,真能占便宜。” “只不过坏了一点点,随便修修就好了,也好意思要钱。” “这不是敲竹竿吗,看他们那船也破烂,说不定早就想换了。” 宋昭斐还想再说两句,还没开口,就被按在肩上的一只手压住。梅丛凝脸色一沉,瞬间释放灵力,把周遭几十人包裹其中。 众人没来得及感受事态变化,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象急剧后退,人已经被甩到几十米远的地方。 拏离还维持着方才姿势,只是手上多了把剑。 剑意冰冷锐利,锋刃流光尤似参星。仿若自宇宙中降下神威,能断绝万物生机。 那剑锋极窄,刀身又纤长锐利,拿在手上就像握着一缕天光——那就是拏离的本命灵剑‘涤尘’——一把足足丈长的单刃陌刀。 这剑比一个成年男子身量还要长,又是灵矿所铸,看着纤细,实则重达千斤。在拏离手中握着,却如拈花探叶一般。 他方才也是这么轻轻一挥,剑气所到,清光如雪,居然把鲲鹏号这等巨物,从中劈成了两半! 众修士被梅丛凝施法护住,虽没受什么伤害,各个浮在空中,脸色却不大好看。就连一向装腔作势的宋昭斐,也叫他吓得不轻,躲藏在一高大修士身后。 拏离站在那船身缝隙中央,面色如常,却又比方才红润了几分,颜色甚是艳丽。他收起涤尘,背过双手: “我思索再三,觉得师弟所言极是。不过砍了一剑,何至于赔上整条船?” 他说着,抚摸上青阳号那道剑辙。 “只是此伤虽小,却不可小觑。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若是放任苗头发展,恐怕一发不可收拾啊。” 说罢,他也不看那些人颜色: “此次秘境试炼,我有心和睦,可也做不出粉饰太平之举。只请各位同门谨记,不要因争小利,而误了大局。” 梅丛凝袖中的手一紧,袖口却被轻轻拉住。他看依次看了自己两个师弟,最终还是沉吟道:“此局也需你我共同维护。” “……自然。” 拏离闻言停了停,还是与他对视一眼。 “我知道,师兄向来都是公平的。”
第29章 你一个小孩子 鲲鹏号一时修理不好,无翳的速度自然慢了。不必与他们同行,也让众人心下都畅快了些。 拏离这我行我素的性格确实无懈可击,别说无翳,就连自家人都不好多言语,只在他要走的方向,默默辟出一条道路。 “蔺师弟。”他走到船舱前,叫了蔺含章一声。“你随我进来。” 他此时又不直呼其名了。想来先前当着众人,要为他扬一扬名,才直接以姓名相称。而他不亲近的人,如方才叫傅苓,宁愿以“小友”代称。 他这些心思倒不隐瞒,且比蔺含章所以为的还要细腻些。这么说,梅丛凝那一声“阿离”也不是随意喊的——这些事在他心里转了几转,表面却看不出异样,只是顺驯地跟在他师兄身后,进了里间。 进屋后,雅间内有一张黄木桌,面上摆一石壶,茶托里又倒扣着几个茶杯。拏离走在前面,也未过多招呼,指了处座椅道:“坐。” 蔺含章摇头:“师兄不坐,我怎敢入座。” 拏离正端着石壶往杯中添水,闻言含笑道:“不必这么拘谨。” 他想着自己方才举动,或许对这少年是种惊吓,便不强求,自己先坐了下来。 两只小杯都添得半满,拏离自己端了其一。可还未送至唇边,那白玉杯就在他手中化为了齑粉,茶水也淌到了衣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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