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长,我家也有个哥儿,可以收拾他的屋子给你住。” “多谢诸位,但时辰到了,我们不能多留。” 他压低声音,原本叽叽喳喳的镇民们骤然安静,想要下跪的也忘了这码事。 道长说时辰到了,那肯定是有大事耽误不得! 吓得他们赶紧让开道来,用充满敬意的目光目送两人渐行渐远。 其实只是柳连鹊昏过去的时辰要到了。 “引渡生魂是大善事,多谢问公子。”暗处的道士见他们出来,万分感激。 就刚才那么一会,他又能感觉到明显的灵气回流,这都多亏了问荇。 “道长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 问荇将长得像铃铛的法器塞给道士,同柳连鹊一道匆匆往家里赶。 希望此事了后,没有麻烦事阻拦他们回江安。 哪怕寻回猎户魂魄的事过于顺利,问荇还是得将回江安的行程推迟两日。 他们还得去问猎户们的状况。 身体最好的猎户在第二日就已清醒,这次问荇一人前来,猎户的家人对他千恩万谢。 问荇坐到猎户床前,听说是救了他命的高人,猎户吃力地就要起身下跪。 “别跪我,会损我的功德。”问荇实在被要跪他的人弄烦了,随口诌道。 “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山里这些天,发生过什么?” “我想想。” 猎户费劲地回想着,可头脑传来阵阵疼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半点有用的事。 “记不清,只记得那天上山后一切都好,醒来就成现在这模样了。” 问荇不觉得意外,同他客气了几句,起身赶往下一家。 其他醒来的猎户也都是这个说法,他走了一圈已经是半下午,只剩下最后一个猎户没醒来。 他家里愁云惨淡。 “我儿能跑能跳,怎么就醒不来呢?” 他爹坐在凳子上,不住地叹气。 “应该他八字阴的缘故,小时候他就老说能见鬼,可能鬼就爱缠他。”猎户的叔叔发愁地叹气,随后絮絮叨叨讲着猎户小时候的事。 问荇安静听着。 隐京门的道人同他说过,几个猎户的魂魄是被一起找到的,状况也大差不差。 可八字阴的人容易招鬼,或许这个一直沉睡不醒的猎户,正是唯一的突破家。 壮硕的男子双目紧闭,但呼吸已经与常人无异。 “那我明日再来。” 问荇等了会,起身就要离去。 突然,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 问荇动作一滞,可看猎户的表情,油然而生出种不妙的预感。 只见那猎户突然鲤鱼打挺般起身,随后抱着头尖叫。 “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的爹赶紧按住男人,但年老体弱,险些就被掀翻在地,还是叔叔一起,才把他给摁住。 男人挣扎了会,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不再急促紊乱。 “你看到了什么?” 问荇这才小心地问。 “你是谁?” 猎户双目呆滞。 “你丢了魂,是这位道长救了你。” 猎户的叔叔同他解释,他勉强找回些理智。 男人眼中布满血丝,看了看四周,八尺高的大汉抱头痛哭。 “进山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晚上,我看到有个人,他把我们的魂从我们身体里勾出来。” “然后他、他念了什么,我就走不掉了。” 他声音变得含糊,前言不搭后语。 “我没见过他,没惹过他,他头发是灰白色的,根本不是人,是鬼,是鬼!”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希望有些鬼事早点结束。 字面意义上的鬼事。
第234章 多吃些吧 猎户又嘀嘀咕咕一会神叨的话,随后喘息声骤然急促,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两个拦着他的男子都精疲力竭,要是猎户再疯一次,肯定束手无策。 问荇瞧见他家还有个四五岁大的女童抱着门框不敢说话,害怕地闭着眼,脸颊边上还有泪痕。 算了,帮人帮到底。 “他是中邪了,我再留会。” 过了小半个时辰,猎户再次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随后费劲地直起身子。 如临大敌的两人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去扶住他:“怎么样,还好不?” 这回他人是正常了,可问荇再问,猎户却也无论如何记不清之前的半点事。他听说自己刚才发了狂,满脸愧疚。 “对不住,明明是道长救了我,我还差点伤到道长。” “没事。” 天色不早了,问荇匆匆起身:“既然他已经恢复正常,我就先走了。” “你们家得有人守夜,还要再盯你情况几日,最近不要接触阴邪之物,夜晚不可出门。” 晚上阴气更重,问荇叮嘱了所有猎户的家人都不能掉以轻心,最好一入夜先用绳子把人绑上,有人轮番看着。 为确保万无一失,隐京门严阵以待,也派了七八个道士远远观望,白头翁累得飞都飞不动了,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麻烦。 灰白头发的道士指向明确,猎户们失踪那日隐京门没有道士在外游荡,基本上确定搞鬼的就是长明。 但他似乎只是做了个试验,甚至反常地没害人性命。加之长生说在别处寻到他的踪迹,或许猎户目击的长明,又是个傀儡而已。 隐京门对此极为重视,暂时算是没问荇什么事了。 “连鹊。” 半山腰上,一个穿着厚冬服的瘦削身影站在门口,提着一盏醒目的灯笼。 问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语调快了些。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柳连鹊见到他,紧绷的神色逐渐松弛:“也没等太久,就是怕你那遇着麻烦事。” “你瞎说。” 问荇温热的手贴上他的脸,心疼道:“脸都是冰的,快回屋去。” “下次不许等了,我要是遇到事,你还等一晚上不成?” 柳连鹊被他手背的温度刺激到,但微微垂眸,避开他的话。 “同我一道回屋。” “连鹊,你听没听我说话。” 问荇跟在他后边,语气带了愠意。 “下次不等。” 没等问荇反驳,平日讲话不紧不慢的他飞快地接了句。 “倘若有危险,我会随你同去。” 问荇微怔,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 柳连鹊总说拿他没办法,其实有时候,他也拿执拗起来的柳连鹊没办法。 …… “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 问荇张开手,零碎的圆片从他修长的指节间漏出,站在原地过好一会。 每个地方的乱葬岗都大同小异,背负着尸骨、坟包、荒草和不详的传闻。 跟在他身后的百姓们不明所以,只知道问荇是个高人才跟着他,哪怕已经被乱葬岗吓退了很多人,仍然还有不少尾随的镇民。 剩下这些见问荇低头,有样学样地低着头,胡乱悼念着他们不知名姓的孤魂野鬼。 到此为止,所有嘱托问荇帮忙烧纸钱、烧小物件的小鬼,问荇都一一履了约定。 虎子弟弟的尸骨、老婆婆纳的鞋底之类的礼物,他自然也是没收。 时不时有镇民抬起头看问荇。 青年眉眼如画般精致细巧,红唇皓齿,长着前边圆润却尾部微狭的桃花眼。 康瑞一直都有山神显灵的传言,问荇又隐居山中,难怪有些人暗地里说问荇未必是寻常道人,可能是下凡拯救苍生的山神。 “道长。” 问荇回头,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左手牵着个半大的孩子。 “我是见过您吗?” 女子衣着朴素,声音略微沙哑,但讲话出乎意料地斯文。 孩子盯着问荇看,期待他给出预想中的回答,眼睛长得同问荇见过的某个鬼有九成相似。 “我并未见过您。”问荇仔细想了下,客气道,“许是您认错了。” “……谢谢道长。” 女子有些黯然,领着同样失落的男孩转身离去。 是见过她的。 躲在角落里,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柳连鹊看向女子。 那天晚上下了大雪,她死了多年的丈夫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却没有胆量去她梦里同她相认。 生人的性命太重,死人的魂魄轻得近乎没有分量。人鬼殊途,等到女子和他的孩子出来,看到的只有问荇远去的背影隐匿在夜雪之中。 心有灵犀般,问荇也最后看了眼远去的母子俩。 秀才不愿打搅她们的生活,问荇自认无权去替他诉说衷肠。 “道长,你今天是在做什么?” 终于有大胆的镇民上前问。 “替康瑞祈福,请山中生灵,泉下亡魂保佑往后风调雨顺。” 问荇眼中重新带了若即若离的笑意。 “死,死人和动物还能保佑活人?” 镇民好奇。 “自然可以。” 往前走了一段路,问荇摆了摆手,示意镇民们不要再跟着他。 “所以之后,你们要敬畏草木花果,飞禽走兽,以及所有在康瑞境内的死者。” “否则天灾可能还会再次降临康瑞。” 希望百姓们吃尽这次水源的苦头,往后能不再出分明不需要,还去滥杀飞禽走兽,毁坏山中草木的事。 他是故意说得玄乎,毕竟够玄乎才有人信。 问荇走得潇洒,留下群百姓不敢跟上去,费劲在想他话里的意思。 有个老秀才勉强解读出来:“道长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随便去乱打山里的鸟、狐狸、猪这类……等等。” “那几个失了魂的小子,是不是就是在不该打猎的时候进山的!”他恍然大悟。 众人一片哗然,对于问荇的话深信不疑。 “夫郎,你看我说得怎样?” 潮湿的小巷里,两人并肩而行。 “有理有据,很好。” “说实话,别敷衍我。” 柳连鹊别过眼:“后头有些故弄玄虚。” “但他们现在很信你的话,目的能到就行。” “他们可别信了。” 问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诉苦道:“最近除去在家里,到哪都有人看着我,巴不得我说两句,让他们明年就当上镇子里的首富。” 他要有这种本事,也不至于买个篮子都要和人讨价还价。 “我们要出去好几日,这段时间,足够能让他们冷静些。” 马上到了要忙地里事的时候,康瑞镇百姓也不会再这么闲,缠着个神棍不放。 也亏了康瑞足够闭塞,百姓们自给自足一辈子生活在这,连出去的马车都要找上很久,问荇的事被添油加醋传出去需要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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