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同以往的形式不一样,由于给了醇香楼极大一笔钱,所以到时候迎春宴要请的戏班子、要做的摆设,都得由醇香楼来做。”那下人似笑非笑地同许掌柜道。 “再过几日,会有人来醇香楼里看着步骤,所以掌柜的也不用太担心会出错,只需要尽心尽力。” 可这规矩对于醇香楼这样小镇出身的酒楼实际上很麻烦。 伙计厨子们不清楚柳家需要怎样的礼数才能满意,稍有不慎就可能破了柳家古板的规矩。所以后头他们不光要焦头烂额食材,还得应付柳家派来监督他们的人发出的苛责和刁难。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也还有几日喘息的时间。 “掌柜的,我想趁着这几日回家一趟。” “也好。” 许掌柜颔首:“你最近都宿在醇香楼里,该回家去看看地。” “其实禾宁村里就有不少溪流和小河,还有几个较大的池塘,夏秋的时候我去过那,里边也有河虾。” 许曲江严肃道:“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现在湖里河里冷得刺骨,虾都知道躲着藏着,寻常人捕不上来虾。” 且虾冬时多数都枯瘦,捕捞难,要品相好难上加难。 “我自然不会跳下湖去捕虾。” 问荇身体刚养好,还想多活几年,冬天下水是嫌自己命长。 “只是到时候能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不需要我下水也能捞着虾。” “虾不会自己蹦出水,尤其是个头大的虾,精明得很。” 许掌柜只当他在天马行空地畅想:“若是真有这种方法,我们也不会花大价钱都买不着河虾了。” 他甚至用放弃用斤计价,尝试一尾大几十文求购鲜活且超过成人指长的河虾。 但因为些外力阻挠,依旧求而不得。 “回去就好好歇几日,别太操心食材,兴许他们去了趟五阳,还真能找到河虾。” 临把问荇送上牛车,他又忍不住叮嘱问荇道:“注意身子,千万别自己下水!” 得到问荇的再三保证,许曲江才满意地将他放走。 “小哥哥,再见!” 问丁穿着新买的冬装,用力朝着他挥手,还往前跑了几步。 “过几日见。” 送行的人渐渐远去,风似刀子般割在脸上,问荇不动声色将半张脸埋在披风里。 “哎呀,今年的天也太冷了。” 拉车的青年冻得哆哆嗦嗦同他抱怨:“往年这时候,手露在外边都不会红,今年干脆都僵了!” 牛车慢吞吞走了一半,青年实在是忍不住,放缓速度带上破了洞的手套。 “对不住啊,耽搁你了。” 问荇给的钱多,他今天因为天冷动作拖拉,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慢些来。” 问荇是怕他太冷心慌出岔子,反正他也不急着回去,安全第一。 青年这才放心。 牛重新开始走,他有一搭没一搭和问荇说话驱寒,牙齿冻得发颤。 “问小哥,你是很久没回去了吧?” “有几日。” “我记得可不止几日了。”青年笑,“这次回去,是回去过年吧?” 他突然意识到这么问有些不妥————问荇孤家寡人一人,回家也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过年。 这么问像在戳人伤疤似得。 所幸问荇没在意他的话:“过年那会要跟着跑生意,只是回去打扫下屋子,过几日就走。” 青年“呀”了声。 “那你可得找别的法子去镇子了,我送不了人。” “要待在家里过年?” “是,今年天太冷了,我家有人身体不好,得盯着走不开。”拉牛车的开始滔滔不绝。 “冬天对身子骨差的人来说,就像个难过的坎,容易三天两头害病不说,还容易遭些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上。” 问荇也听过这说法,不过他倒不在意村民们口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来找他。 他说着说着,也进了禾宁存里,这才回过神。 “问小哥,到地方了。” “多谢。” 问荇给他拿了钱,随后背上行囊,推开那扇已经落了灰的门。 诡谲的是院里的槐树本该落光叶子变得干枯,枝头却在此时依旧挂这些黄色的叶,叶片上毫无死意,反而焕发着勃勃生机。 “汪汪汪!” 清心经兴奋地扑上前,冲着问荇摇尾巴。 天色还早,他将行李放下,转了圈确认没人偷偷摸摸闯入,先去了祝澈家里。 祝家正在吃饭,祝澈干脆热情地把他拉到桌边,邀他一同来吃。 “我帮你看了,你之前叮嘱我要留意的工匠没来过。” 祝澈嘴里塞了块肉,含含糊糊道:“我特意去看过好多次。” 问荇之前离开时担心工匠们还要再来,所以给祝澈三两银子,嘱托他关注自家宅院。 若是工匠们来了,直接把钱给他们,不用他们进宅里做任何事。 也不能让他们进去做任何事。 祝澈虽然觉得纳闷,但还是应下了。 更让他纳闷的是工匠们居然不来! 这可是白拿三两银子的好事。 看来是柳夫人不打算走这条道了。 问荇本来还担忧他不在这段时候,柳夫人又让工匠们进宅邸动手动脚,虽然柳连鹊现在不会被影响,但不能给往后埋雷。 毕竟柳连鹊还是得从香囊里出来的。 问荇收下祝澈还来的三两银子,一抬头,祝清端着碗汤,眼巴巴看着他。 “小问哥,今天的饭是我做的,好吃吗?” “很好吃。” 倒不是恭维祝清,虽然和专业的厨子有差距,但他这岁数能把饭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闻言,祝清开心地笑了:“好吃就好。” “你别夸他,他是还没对当厨子死心呢。”祝澈没好气看了祝清一眼,“家里供着念书不念,非想着过几年出去给别人做饭。” “老二开心就好。” 祝母温温柔柔笑了笑,摸着祝清的头:“只是让我家老二在外头,我这做娘的放不下心。” “娘!我已经很大了。”祝清不服气。 “能顾好我自己,而且我会照顾娘,不会走太远的。” “是走得远的问题么?”祝澈冷声,“你在外头没人照应,我们又不能随着你去。” “我岁数不小,不用你随我去。” 祝清梗着脖子。 眼见哥俩僵持不下,问荇开了口。 “你要是信得过,我有个能让他去的地方。” 祝清这样子,是铁了心不想念书,要出去谋生学手艺。 祝清倒是固执,从他认识祝澈的头一天起,一直在和祝澈拧巴这件事。 祝清是个哥儿,祝家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醇香楼之前很少要哥儿,就是既怕哥儿被人骚扰,又怕些坏心思的哥儿对姑娘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哥儿比姑娘和小伙子数量少多了,出来做工孤身一人,也很难找到同伴。 “醇香楼?”祝澈猜到了他的意思。 “可我之前去醇香楼,好像没见过哥儿。” “他们后头的东家同我认识,若是祝清想去,我可以同掌柜说说。” “真的吗?”祝清眼睛顿时亮了。 “但是只能让你去做学徒,工钱很少,而且要听厨子们的话。” 就事论事,祝清离能真正当上厨子还差得太远,真要让他去给客人做菜,也难以服众。 “我乐意。” 祝清连连点头:“不给我工钱也行,管饭就好!” 他想要学本事,出来挣更多钱养活哥哥和娘。 祝澈犹豫了会,哪怕再心硬,他被祝清求得次数多了,听到问荇能给寻个好地方当学徒,也难免不心动。 而且若真能让祝清去醇香楼里,他还能经常去看,而且有人照应,祝清不会太过委屈。 “等到开春后,我随他一同去看看。” 许久后,他终于松动了态度。 “还要等到开春……”祝清略略有些失望,心已经飘去了酒楼里头。 “当然要等开春,臭小子年都不想过了!” 祝澈瞪了他眼,恶声恶气道:“快些吃,我同问荇还有些事要问,你就别听了。” 祝清撇了撇嘴,知道祝澈是要问醇香楼的事,乐颠颠低下头,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碗里的饭菜。 “我吃好了。” 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等到祝清回了屋,祝澈压低声音:“咱们明说话,醇香楼里头,没出过欺负哥儿的事吧?”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祝澈知道问荇不会害祝清,就是怕他和掌柜的也就是朋友,真遇到事说不上话管不来。 “没。” “那,那里头有没有喜欢哥儿,心思不太好的?” 他抬起头,看到微笑的问荇。 坏了,这是个蠢问。 眼前这不就是个喜欢哥儿的! “我不清楚,但那些未婚的伙计,大多还是喜欢姑娘的。”问荇喝了口水,重音落在“未婚”上。 “是我糊涂了,那到时候祝清……” 问荇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一连串的问题:“醇香楼的东家是我夫郎的熟人,我在醇香楼,还是能说上话的。” 要不是怕柳家人跑过来套祝澈话,他真想直接告诉祝澈,醇香楼的东家就是柳连鹊。 祝澈哑了声,张着的嘴怎么都合不拢,已经全然理不清醇香楼同问荇的干系。 柳少爷的熟人,难怪问荇和醇香楼关系密…… 良久后,他讪讪一笑。 “那,那我就放心了。” 问荇喝了口水:“你别出去声张。” “我绝不会说出去!” 祝澈信誓旦旦:“你鸡犬升天是好事,但让其他人知道,还会找你麻烦。” 鸡犬升天? 问荇沉默了。 他明白祝澈是想说他沾了柳连鹊的光,可要不是知道祝澈没有坏心眼,他肯定会认为祝澈的话是在挖苦他。 多读点书是好事,可祝澈还是别只学了几个字,就急着出来用成语为妙。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学习还是很要紧的。 祝澈:我知道,祝清那书里边说书里会掉谷子! 小问:书中自有千钟粟……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第188章 夜钓河虾 是晚,群鬼聚集。 问荇还在吃祝澈送来的肉炒出的菜,小鬼们听完他去江安镇的见闻,叽叽喳喳炒个没完。 “能让柳大人活过来!” 进宝从凳子上刷地蹦起身。 “鬼原来真的能活啊。”郑旺惊讶,“那我岂不是也能活过来!” “因为柳大人不是死掉的鬼,他是活人做成的鬼。”进宝白了他眼,“你都烂成骨头了,就别做梦能活过来,活了也是骨头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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