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场局里头有一个突破口,就是柳携鹰的二叔。或者说想分柳家一杯羹,且看不惯柳携鹰的人。 柳培聪无疑是个精明人,有意无意配合着他让柳携鹰不好过。 若是柳培聪想要在迎春宴上接着闹柳家,又能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顺道拔一下威信。那他这个丢人的赘婿和他背靠的酒楼,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 柳携鹰找不好菜乱选酒楼,打得是所有柳家人的脸,问荇这赘婿出现在迎春宴上,却只打主家一脉的脸。 骚乱终于渐渐平息,菜照常往下传。 许是忌惮,或是找不到借口,柳携鹰只是吃道菜不满一次,再没什么过激的挑衅行为。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在传到第六道菜时,柳培聪再次发话:“今天这道鲤跃龙门,比我们前几日在漓县吃的还要好,鱼肉松而不散,口味也调的正正好。” 柳携鹰差点又要摔筷子,柳培聪的那家酒楼就是他要保的那家。虽然知道柳培聪是故意的,可柳培聪没有指名道姓,他也只能生生咽下去气。 柳培聪身旁的柳家人纷纷附和,且带了八成真心。 毕竟柳二少爷要捧的酒楼做出的菜是真不好恭维,他们想夸赞的话都要把头想破了。 这种水准的酒楼平时吃吃就罢了,摆上一年一次的大宴实在丢人。 倒是醇香楼,着实让他们惊艳了把。 “我回去会同夫人好好说说,试了这么多家,还是醇香楼得我心。” 柳培聪看向问荇,问荇露出惊喜模样,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柳培聪将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还是个孩子,有些小聪明但不多,心事容易写脸上。 既然问荇这么想去,那就让他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妇人脸上精彩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携鹰想要整小问不让醇香楼去迎春宴, 柳二叔想要拿小问当刀举荐醇香楼, 小问想要凭菜色和利用柳二叔进迎春宴。
第184章 言外之意 由于不是正式的饭局,中间又夹杂了明枪暗箭的试探和防备,导致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 一个多时辰过去,菜还是没上到一半。 “幸亏问小哥和许掌柜想得多。” 阿明擦了把额边冷汗,要按照平时那般提早过久备菜,菜端上去早该凉了,肯定要惹柳家人不快。 问丁缩在几个姐姐身后,胆小的孩子总对气氛格外敏锐,她觉得哥哥姐姐们进进出出的那间屋里,闷闷沉沉的。 “小哥哥在里面。”她怯生生嗫嚅。 “没事的,你哥本事大着,别管他。”阿灿摸了摸她的头。 “走,我带我们阿丁去街上玩,买糖葫芦吃。” 楼里头气氛的确让人不适,她手头该做的活也做完了,正巧外头雨小,撑个伞就能出去。 接下来就看问荇他们的了。 喷香的烤鸭端上桌,小伙计小心翼翼将皮切成薄薄片状,肉拆出来只留下骨头,随后低头端着盘子退出去。 “待会骨头还能熬鸭汤,需要些时间,诸位请先享用临湖烤鸭。” 临湖位于漓县东边,那里烤鸭最负盛名,柳家人多多少少都吃过临湖烤鸭,要是稍微有些不对味,都能察觉出来。 醇香楼这的临湖烤鸭做法略微改过,把烤制的木炭替换成果木,腌制鸭肉时使用了各种药草和香料,使得烤鸭的调味更加温和。 鸭架汤里边加补药也是一绝,待到冬日,瞧着外头天寒地冻,能喝上口热气腾腾暖身子的药膳汤,想必是件无比舒坦的事。 在坐岁数大的柳家人都露出赞同的表情,心里头的秤又往醇香楼这偏了偏。 要说这家厨子做饭同王母娘娘的瑶池宴相比,那还是差了太多意思。但由于他们本身对醇香楼就没什么预期,现在醇香楼给他们的诚恳态度,反倒是好过县里头那些空有其表的酒楼。 至少是远好过柳携鹰喜欢那家。 柳携鹰寻不到机会,已经许久不说话,不动筷子干坐着。 柳培聪关切地看向他:“二少爷,略微尝些菜罢,醇香楼的烤鸭的确不错。” “不劳烦二叔操心,我已经吃腻了。”柳携鹰撇着嘴,“怎么全都是大鱼大肉,看着就没胃口。” 此话荒谬,柳培聪脸上笑容僵了僵:“少爷是在说笑了,迎春宴上向来都是多鱼多肉,哪有筵席吃素的道理。” 他看柳携鹰前几次在别家,吃肉吃得比谁还高兴,醇香楼上的菜压根没问题。 眼见柳携鹰又要丢人,他身边的鲁姓公子赶紧找补:“少爷的意思是今日天色昏沉,让雨害得他没什么食欲,瞧见肉菜都没胃口。” 外头的风不知何时停住,没了淅淅沥沥的冷雨,街上渐渐多了些行人。 “我们厨子煮了清淡的芹沫素鱼粥,最适合阴湿的雨天吃,若是柳少爷不想吃肉菜,我马上差人去给柳二少爷取来。” 就知道柳携鹰黔驴技穷会耍无赖,问荇早有应对之策:“还有放了冰糖的花饮,都可以解腻,如果柳少爷还想吃什么,我喊厨子们想办法做出来。” “不必了。” 柳携鹰听到他声音就来气,悻悻夹了两筷子鸭肉,筷尖碰到酥脆的鸭皮,发出悦耳的脆响。 可他敷衍地吃了两口,又不动筷子了。 “问公子,后头有没有些素淡点的菜。” 鲁公子皱眉:“少爷似是还是不爱吃,许是鸭肉油腻。” “这道烤鸭若是油腻,那前几日乘运楼的菜,怕是全都是腻的。”柳培聪看向气急的柳携鹰。 “既然来了醇香楼,少爷也多尝尝菜,给点中肯的建议。” “免得落人口舌。” 要是柳携鹰一直是这副半死不活模样还好,可在承运楼里头,他分明夸得比谁都起劲。 这么多人盯着他,柳携鹰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更拉不下面子去夸醇香楼,干脆开始装聋作哑。 他故意和身边姓鲁的人一起吃得拖拖拉拉,想打乱醇香楼备菜的节奏。 可他没想到这么做反而让其他人尝菜尝得更细致,更没瞧见问荇时不时就看向门外,告诉外头待命的伙计里头进展。 醇香楼将上菜的时候卡得严丝合缝,不让柳携鹰恶意行径得逞。 柳携鹰性子燥本就坐不住,使坏使了半个时辰就渐渐没了耐性。 他的脚不停在桌下动来动去,金边靴子不住出现褶皱,仿佛下一刻就要起身闹着走。 “上菜。”他搁下筷子,不耐道。 “怎么上菜这么慢!” 问荇看在眼里,愈发对柳夫人看重柳携鹰这事感到奇怪。 柳携鹰性子极差,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难成大器。他之前以为柳夫人嫌柳连鹊是哥儿,才非要去押宝柳携鹰。 可去过几趟柳家人,他知道柳家还有个三少爷,只要不养歪,那小孩肯定比柳携鹰有出息。 柳夫人岁数也不老,手里握着柳家大权,真要找继承人,大可以撑到三少爷大些去扶持他。 柳携鹰的心性差得可怕,就算是看中那年幼到路都走不快的柳随鸥,也不至于看重柳携鹰。 更不该去拿柳连鹊的命去押宝。 这才坐了多久,柳携鹰就开始觉得不舒坦,往后遇着家族大事,该如何能够冷静同虎视眈眈的族人商谈? “快去上菜。”柳携鹰咄咄逼人,继续找着问荇麻烦。 “是。” 问荇朝着门外的伙计们示意。 柳携鹰松口后,上菜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柳培聪依旧是连连称赞,柳携鹰还是那副唱衰的模样,醇香楼按部就班做着该做的事,一切又回到正轨上。 外头天色渐明,云层愈发稀薄,是要出太阳了。 “这道菜是醇香楼研出的药膳五色芡实糕,今日还是头次让贵客品尝。” 问荇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着看向柳携鹰:“二少爷方才觉得肉菜太腻,可以尝尝这道芡实糕,肯定不腻。” 柳携鹰狠狠瞪了他眼,不语。 倒是柳培聪饶有兴趣开口:“哦?芡实糕竟有这么多层颜色。” 他们吃了好多家酒楼,已经吃腻端上来的绿豆糕八宝饭了,再花里胡哨的糕点也不过是换个模样,入口都是一个味道,看多了没半点意思。 难得还有家做出来别的花样,往颜色上下功夫,糕点瞧着色彩缤纷,却又不过于浮夸。 “是,都是用菜汁、果浆染的颜色,每一层口味都不同,里头也夹了特调的馅料。” “而且我们调过很多种味,现在的味道最合适,哪怕是老人吃着也不会牙疼。” 柳携鹰本来刚要挖苦他芡实糕粘牙,话到嘴边被问荇硬生生赌了回去。 他敷衍地尝了口,连馅都没咬,囫囵吞下去:“怎么没半点味道。” 他脸色阴沉,蛮横道:“我不喜欢醇香楼的菜,尝了这么多家,就你家菜色最次,还带着土腥味。” “尝完我们就快些走,不是还剩下家酒楼要去。” 说菜色次又讲不出次在哪,连阿明听了都只觉得可笑,而不觉得生气。 可他又有些担忧,看样子柳携鹰在里面算是能说上话的,要是他咬死不肯要醇香楼承办迎春宴,那他们真是倒血霉。 “二少爷莫急,不剩几道菜了。”柳培聪呵呵笑道,“剩下那家酒楼约的明日,眼下还是专心看醇香楼罢。” 品尝完芡实糕,伙计端上来的“八仙过海”,更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大碗里头盛着八种颜色的汤团,每种汤团上都有独特的标记,汤清澈见底,隐隐携带着股桃花香气 这道汤团实在是太惹眼,就连柳携鹰都多看了两眼。 “这是汤团?”柳培聪好奇道,“芡实糕也就罢了,汤团是如何调出如此多的色彩?” 问荇同柳家人们一一介绍了汤团馅料,待到柳培聪尝完,开酒楼的柳家人后脚也迫不及待浅尝了口,又喝了口汤,面露惊艳:“实在是妙!” “用果浆混着糯米染汤团皮,再往里头包上对应的馅料,配上清甜的汤底。” “醇香楼真是让我长了大见识。” 他是十人中嘴最刁的,但自打坐上椅,对醇香楼的夸赞没停下来过。 怪了,之前迎春宴,怎么没挑上这么好的酒楼,今日倒是得以见着颗沧海遗珠。 他站起身来,诚恳地看向问荇。 “问公子,若是你们掌柜的愿意,我想求个厨子去我那酒楼里教他们做这道’八仙过海’和方才的芡实糕。” “自然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来往路费由我出,若是能做成,我愿意以五十两银答谢醇香楼。” 五十两银! 门外的伙计们惊讶瞪大眼,寻常菜谱根本不值这价,有五十两银子,都够盘下个小酒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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