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座位前小憩了一会,秘书看到老板缓缓睁开眼,郑重其事地问自己:“你说姑母当年为什么要放他走?” 只知道这个“他”指的应该是001,秘书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屏住呼吸:“博士她可能——” “姑母是,父亲也是,” 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路易浅色的瞳孔里辨不出情绪,“明明都是自己人,姑母居然甘愿冒那么大的风险,协助一个半死不活的实验体外逃。” “还有父亲……” 提到老斯皮尔,他眼中的冷意更甚。 一位在边境线上杀人放火了几十年的大毒枭,却瞒着他这个拥有继承权的儿子,将一个领养的小孩奉为了SPEAR的神。 甚至还在垂死之前,将家族最重要的遗嘱交给了这个人。 他白白活了三十年,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让一群自己以为的至亲耍得团团转。 话音落下,秘书看到老板将右手慢慢紧握成拳,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陶瓷茶杯。 鲜血从掌心滴落,沿着手腕处往下淌,在机舱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滩刺目的红。 隔了一会,他听到老板说:“我一定会杀了他。” “在那之前——在那之前……” 秘书一直等着老板把话说完,却没想到老板只是在喃喃自语般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直到镇静药开始起效,老板也渐渐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 听说路易.斯皮尔时隔大半年又叫了自己上门,珍珠赶紧离开剧组,找造型师做了造型,又将自己身体从里到外清洗地干干净净,坐上了前来接送自己的包机。 他平时只对路易先生一个人随叫随到,哪怕首府的那些政要权贵们也无法让他出面。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可是路易先生的专属床伴。 跟随路易先生的私人秘书进入宅邸,眼看秘书敲响了主卧的房门,珍珠紧张地等待着路易先生的到来。 门从房间内被人打开,来人看起来刚沐浴结束,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丝绸浴袍,肩头还挂着浴巾。 用视线淡淡扫了他一眼,路易先生转过了身:“进来。” 忐忑地跟着路易先生走进卧室,听到卧室门被反锁上的声音,珍珠连忙走上前,想要为路易先生脱下身上的浴袍。 没想到他刚有所动作,就听到面前的男人制止了自己:“等等。” 低头吮了一口杯里的红酒,路易先生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边,指了指挂在衣帽架上的衣物:“衣服脱了,换新的。” 珍珠回过头,看到衣帽架上挂着一件纯白色的拖地长袍。长袍的领口还附带着一条金属制成的圆形项圈,系在项圈上的圆形吊牌刻着一行字母和数字。 以为路易先生是想要和自己玩什么游戏,珍珠当即涨红了脸。 秘书没敢打扰自家老板的好事,却又没有接到老板让自己离开的指令,只能在卧室门外站了整整一夜。 前半夜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还比较响,其中还隐隐夹杂着珍珠引人遐想的轻笑声,到后半夜就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偌大的宅邸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珍珠不愧是他当年万里挑一为老板寻到的好货,伺候人的本事算是一等一的厉害。 清晨六点,卧室门从里面被打开,他看到老板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了出来,袖口和胸前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像是昨天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见他仍然还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老板一边整理着领口,一边淡淡瞥了他一眼:“叫人进去处理一下。” “……是。” 眼看那道西装革履的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他咽了咽口水,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垂着眼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看到光着脚丫趴在床上,身上穿着白袍的身影,他走上前,正准备通知他可以坐中午的包机离开,伸出去的手倏然僵在了半空。 “珍珠?” 将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发现青年已经没气了。 原本清秀干净的脸上沾满泪痕,一双涣散的瞳孔睁得老大,眼中写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被子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带着血的抓痕,珍珠的颈间也是一片青紫,看起来是被人用手狠狠抓住了脖颈,活生生给掐死的。 清晨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挂在珍珠胸前吊牌上的一行字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出淡银色的微光。 【NO.001】 -- 跟着两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走入长廊,看到了走廊两侧的熟悉房间和不少眼熟的面孔,应晚一时间还觉得挺魔幻。 离开这个地方已经十多年,原本的记忆随着视觉的丧失而逐渐弱化,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右边那两个端着咖啡杯站在一起的男女他认识。这两人是一对夫妻,女的在病理学动物实验项目工作,男的好像是什么临床毒理部门的副主管。 十几年没见,这对原本年纪轻轻的夫妻都有了白头发。 一路往走廊的深处走,认出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应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放在动物园里给人观赏的猴子,被耍猴人牵着绳子往前走,一路上还要接受游客们的目光洗礼。 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震惊,诧异,甚至还依稀夹杂着几缕隐藏在暗处的狂热。 倒是有几名年轻的研究员,看到前辈们纷纷从各自的工位前站起来,目光齐齐投向玻璃窗外的走廊,表情有些不明所以,眼中更是写满了茫然。 被押送着进入走廊尽头的纯白色房间,看到那台放置在角落里的精密仪器,应晚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看来路易没有老斯皮尔沉得住气,完全不懂怎么循序渐进,一上来就打算对他下狠手了。 四肢被工作人员拷上座椅两侧,他看到两名研究员走上前,用两根细长的针头为自己做注射。 冰冷液体顺着血管流入体内,令他的背部神经产生了一种酥酥麻麻的酸痛感。应晚微微垂下眼,看到一名戴着口罩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将一种方块形状的胶布贴条分别贴上了自己的手腕,脚踝和锁骨等几个部位。 每个方块后面都有一条连接着监测仪的长线,他看不到监测仪上的屏幕画面,只能听到仪器传来的“嘀嘀”声。 还没等应晚反应过来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戴着口罩的男人便拿起手中的遥控器,平静地开口说道:”Test One(第一次测试)——” 男人将遥控器上的按键往下一按,一股刺激的电流立刻顺着他的脚底往脊椎上窜。 忽如其来的剧痛撕开了应晚的脑神经,使他下意识地绷紧腰背,高高扬起颈,整个人在座椅前剧烈地颤抖起来。 工作人员按下停止键,体内的刺痛感渐渐消失,他垂着头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喉间已经涌上了一丝腥甜。 “这是最低一档。”从座椅前站起来,工作人员告诉他,“等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会将档位往上越调越高,请做好心理准备。” 应晚没吭声。 这压根就不是普通的测谎仪,而是一种专门用来刑讯逼供的工具。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幸好没让老男人跟着自己一起被绑来。 老于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疼。 随着所有工作人员依次离开实验室,他听到有人站在外面,用扩音器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和博士是什么关系?她当年为什么要帮你离开这里?” 实验室是单面玻璃设计,站在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外面的人。 “……” 应晚缓缓低下头,胸膛有些轻微的起伏,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在我身上做实验的人。”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大家都心知肚明,博士作为集团的首席科学家,当年也是负责给001做实验的主要研究员。对于她而言,001不仅是集团最为宝贵的财产,也是她耗费了大量精力的研究心血。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能想明白博士放他走的原因。 下一秒,火烧火燎的灼热从应晚的胸口沿着四肢往下流窜,刺痛的感觉比测试时增加了一倍。 玻璃墙外的研究员们看到坐在椅子前的人开始垂着头小声地抽气,零散的语句堵在喉间,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轻吟。 站在窗口的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趁热打铁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和你的同伙为什么要闯入度柬尔实验室,只是为了窃取里面的数据和资料?” 冷汗沿鬓角缓缓滑落,应晚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不再出声。 在萨瓦尔海峡罂粟种植园的地牢里,“红尾鱼”的人用比这种残忍一百倍的手段对付于白青,那人都没有开口招出任何一条有关警方的线索。 这群人拿这种低劣的手段对付自己,还远远不够格! “那个和你一起闯入实验室的同伙是谁,是警察吗?“ “当年离开‘白屋’的时候,你有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这里的机密?” 随着问题的逐步深入,流入体内的电流档位也越调越高。眼看档位马上就要超出人体所能够承受的极限阀值,负责操控仪器的研究员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自己的上司:还要继续吗? 审讯的负责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让手下继续下去,忽然听到实验室的房门外传来一道刷卡声,自动玻璃门从外侧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能够直接刷卡进入这里的人权限非常高,除了公司的掌舵者,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发现今天的老板和往常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那位戴着银边眼镜的心腹并没有跟随在老板的身边,老板也没有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而是一身西装打着领结,像是刚应酬回来。 在研究员们恭敬的问候声中走入实验室,路易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玻璃墙前的办公椅坐下,问站在身旁的主要负责人:“什么都没说?” 负责人赶紧上前汇报:“是,这家伙嘴太硬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拿起操纵电流的遥控器在掌心把玩,路易缓缓开口:“直接问最后一个问题。” “是!” 走到扩音器前,负责人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最后一个问题,斯皮尔先生留下来的遗嘱,你藏在哪里了?” 听到研究员这样问,里间那个被牢牢拷在椅子前,看起来半死不活的青年缓缓抬起了头。 汗水一滴一滴滑入锁骨的凹陷处,全身上下像落汤鸡般湿了个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玻璃墙,漆黑的眸子虽然空无一物,却仍旧如珠玉般乌沉幽亮。 路易抬起眼帘,双眸藏在灯光投下的阴影中。 与床上那具尸身冰冷的替代品完全不同。 是挣扎不休的美丽灵魂,堕落的神。 像是察觉到自己正坐在玻璃墙的另一面注视着他,001喃喃地蠕动了几下嘴唇,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缓缓出声:“Lluis……如果知道你这样做,你父亲会对你非常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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