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于大哥,只要出门在外,目光总是不离老大半步,深沉中带着几分探究,一看就是有心事。 而在新泰共处的这几天,于大哥好像总是在下意识地回避和老大产生视线接触,哪怕两人不得不面对面坐在一起,他看向老大的眼神也和平时不大一样。 不像是在看自己弟弟,倒更像是在看什么人间祸害。 “喔,”应晚耷拉着眼皮,面不改色地开了口,“我们这两天都在一起睡,可能是因为觉得别扭吧。” 吻也接了,抱也抱了,只差没做到最后一步,就是彼此都绝口不愿意再提。 灰背:“???” 从床前“腾”地蹦起来,他顿时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什么,你俩睡了?!” 背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于白青拿着刚挂断的手机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有些淡。 “什么睡了?” 于白青问。 灰背:“……” 应晚:“……” 装作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于白青从容自若地回到大床前,将手机递给了床上的应晚:“我联系了总区的人脉,可以给我们安排一个假身份,方便我们前往帕班村,并且不会打草惊蛇。” 应晚接过于白青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图片是度柬尔国立科技大学应用地质学专业发布的一份野外地质实践活动项目宣传海报。 “这个项目刚开始不久,专业里的几名教授会带着学生前往度柬尔周边的村庄和山林进行地质勘察。”于白青双手抱胸倚靠在床头柜前,“他们会为我们安排身份证明的相关文件,证明我们是这所大学里的人,进入帕班村是为了进行假期野外实践。” 灰背这时候插了句嘴:“于大哥,SPEAR的人正在村子里进搞这种秘密计划,外面的人能随便进村吗?” “能。”应晚双击屏幕,放大了手机上的海报,“昨天不是调查过了吗,这座村子里的人依旧在正常生活,出入也没有受到限制,说明村民们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暗地里利用他们的地盘,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SPEAR那帮人在当地干这种事,恐怕也是找了什么合法正当的理由。”他晃了晃于白青的手机,“我猜和这个一样,骗村民们是带学生来参加什么实践活动,或者童子军训练营之类的。” 于白青接话:“嗯,这十几个人身上都安装了定位追踪装置,恐怕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导致他们不敢擅自离开这片区域,只能任人摆布。” 听了两人的这番话,灰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老大,”他又忍不住问,“难不成我们全都要假扮成去参加野外实践的学生?” “总区马上会派人来新泰,你留在村外做机动人员,等他们到达。”于白青说,“我和应晚先进入帕班村探查消息,我用的身份是带队的老师,他是我的学生。” 小孩那张脸装作大学生还可以蒙混过关一下,他不行。 抬头扫了一眼正在认真安排计划的于白青,应晚缓缓往后仰倒,伸展开双臂,懒散地躺上了柔软的大床:“好啊,于——老——师。” 坐在一旁的灰背忽然察觉到,在老大抑扬顿挫地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于大哥的额角好像隐隐暴出了几根青筋。 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 办理完退房手续,前往机场的路上,诗查雅的手下给于白青递来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装着为两人伪造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学校官方开出的介绍信。 一切都准备的天衣无缝,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于白青不知道身为一名区域驻守,诗查雅的能耐竟然有那么大,短短一上午就能搞定那么多事。 中午在酒店里和她通话,听到自己提出的一系列要求,诗查雅在电话里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于先生,我这次派人全力协助你,可不仅仅因为你是于成周的儿子。” 还没等他多问,诗查雅那头就以开会为由,先挂断了电话。 临下车前,负责开车的干员喊住了他们:“于先生。” 于白青看到这名干员将头伸出车窗,低声开了口:“锡隆府和度柬尔不一样,我们的手伸不到那么长,第七警区的人又非常忌惮SPEAR集团,不一定会帮你们,你们要多加小心。” 和诗查雅的手下道了谢,一行三人离开停车场,坐上了前往锡隆机场的航班。 头等舱除了他们三人没有其他乘客。灰背通宵处理数据库,一上飞机就戴上了眼罩,睡得不省人事。 应晚见只剩下自己和于白青独处,果断放平座椅靠背,将空姐递来的热毛巾盖在脸上:“哥,还有两小时才到,我也先睡一会。” 等了半天没等到于白青的回应,应晚正准备摘下毛巾偷偷瞄他哥一眼,忽然察觉到身旁男人伸出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稍稍往下拉了拉自己的后衣领。 “你背上有刑讯电击伤。”于白青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什么时候弄的?” 后颈处的肌肤被男人用指腹轻抵着摩挲,应晚全身倏地一僵。 他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是自己大意了。 他背后的伤痕不同于普通的电击伤,寻常人或许区分不了其中区别,但于白青不一样。 于白青在境外执行了那么久任务,也担任过卧底的工作,丰富的经验让他能够迅速辨认出不同的伤疤类型。 那个男人在他身上用的,是拷问专用的电击棒。这种玩意不会通过明面的途径流通,哪怕在各地司法机关也是严令禁止的,只有一些非法的组织和帮派还会使用。 他一时半会完全没办法和于白青解释,难道说是自己撞到了什么电路器,不小心被电伤的? 这理由也太扯了,恐怕连小孩子都不会信。 一通思考下来,应晚装作没有听见于白青的话,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机舱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除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响,整个头等舱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他察觉到男人收回了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男人淡然出声:“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我应该在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就把你给抱回去。” 像在平铺直叙地诉说些什么,身旁人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没有父母,我当你的父母,你没有兄长,我当你的兄长,哪也不让你去。” “这几年存了一点积蓄,想着万一你哪天回来,不走了,就在市区买套房子,再换辆新的代步车,每天接你回家。” 身旁人闭上双眼,声音轻得仿佛梦中的呓语:“那时候想,如果你还能回来,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应晚忽然察觉到,于白青的话语里尤其加重了“回来”这两个字,好像想要把这两个字给拆解入腹。 从来没有听于白青一次性说过那么多独白,他微微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哥?” “所以,要长命百岁啊,小晚。” 于白青说。 -- 航班抵达锡隆府的时候正值下午。 刚走出机舱门,一股闷热的空气便朝着三人扑面而来,让刚离开机舱的几人有些不太适应。 看到于白青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气温,应晚告诉他:“锡隆冬季的时候昼夜温差很大,别看白天那么热,晚上的时候可冷了。” 于白青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在提取行李的时候,从行李箱里多拿了一件保暖的风衣和围巾,塞进了他的登山包里。 锡隆是深藏于热带雨林中的山谷城市,又被称为“南洋佛城”。与已经逐步接轨成为国际大都市的首府度柬尔不同,这里仍然保持着当地特有的文化习俗。 前来接应三人的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帕班村导游。帕班属于度柬尔和锡隆府中间的三不管地带,不算是旅游区,平时没多少人会专程前去。有个本村人带路,进出村庄也会方便一些。 在抵达大厅和灰背分道扬镳,于白青和应晚坐上提前租好的车,听导游兼司机介绍了一路帕班村的基本情况。 导游对这种入村进行野外考察的人已经见惯不惯了,帕班村的地质资源和自然资源都很丰富,平时经常会有科研团队过来。 只是有那么一点奇怪的地方。一路上和他搭话的都是那个戴着鸭舌帽,样貌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学生。至于另外那名老师,则全程都一言未发。 发现开车的导游一直在透过后视镜打量于白青,应晚连忙解释:“教授是外籍人士,不太会说新泰语,我来负责沟通就好了。” 虽然自己的新泰语也挺半吊子的,但要是让于白青出马,那他们俩现在就得穿帮。 他佯装无意地岔开话题:“师傅,这个季节是不是来帕班做实践活动的学校不少啊?” “是有不少,”导游点了点头,话题顺利地被应晚给带跑了,“上周还有家城里的大公司带了群实习生过来,说是来搞什么团建活动来着。” 听到导游的话,后座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与他们猜测的一样,村民们并不知道SPEAR正在村里做什么事情。 帕班村位于新泰南部条带状山谷地区,平时容易发生泥石流,因此禁止车辆进入。背着登山包下车,应晚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盲杖,准备当作登山杖用。 从下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刻意压低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天色还没有完全变暗,山区的气温却已经开始有变冷的迹象。两人披上外衣,跟随着导游淌过潺潺的小溪,沿北往村子里走。 山路两侧,村民们扛着耕作用具,正陆陆续续离开农田回家。家家户户的茅草屋顶冒起了袅袅炊烟,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导游和路过的村民挨个打了个招呼,大声问为首的村民:“城里又来客人啦!村长呢?” “村长还带着他们在山上呢。”那个村民说,“有几个学生仔在山头吃了毒蔓藤,看起来像是快不行了,刚送上直升机。” 村民们似乎都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说到“快不行了”的时候表现得也很麻木,似乎并没有觉得是什么大事。 整座村庄的氛围都有些怪异,两人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麻烦您先带我们去住宿的地方吧。”应晚礼貌地对导游说,“村长既然还在忙,我们明天再去拜访也不迟。” 帕班村没有专门的招待所,导游带他们去的是位于村子中央的卫生中心。 卫生中心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一栋三层木楼,平时没病人的时候就用来招待外来的客人。领着两人办理好入住手续,又交代了几件注意事项,导游让他们早点休息,明天再来带他们上山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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