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雅看着青年的眼中闪过几分水痕般的光亮, 他像是无意偶遇一位故人, 冷淡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身体放松, 慢慢走近青年。 “好巧。”他说。 周眠下意识抿了抿微微刺痛的唇道:“好巧, 上次同学聚会后很久没见了。” 青年这样毫无芥蒂的话让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崔和雅漆黑的眼慢慢垂下。 他在想, 那晚,青年究竟是断片了, 还是将他当做了其他人呢? 周眠能够感觉到男人落在他脸颊上的捉摸不定的视线,对方漆黑的眼如同遮掩的霾,叫人难以探寻。 周眠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在酒吧的卫生间偶遇前任, 两人独处,随时会有第三个人进来。 加上对方此时看他的视线,实在有些微妙的古怪。 室外嘈杂的人潮与音乐声再一次达到巅峰,有轻微隔音效果的卫生在此时便显得格外安静。 安静到周眠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崔和雅走近他时皮鞋碰撞地板的轻击声。 崔和雅停在离他只有一手肘远的距离,对方的手腕轻轻抬起,似乎想要触碰他。 周眠晚上本就被丰景明刺激到了,这会儿更是下意识地偏过脸,避开了崔和雅的动作。 可避开后,青年又忍不住抬眸看向男人那张冷淡的脸。 尘封的记忆被悄无声息的唤醒。 大学时候的崔和雅十分不喜他疏远抗拒的动作,对方曾冷肃着面容表示,情侣之间的亲密接触能够增进彼此的好感。 而他很希望和周眠建立更深刻的亲密关系。 所以,不要拒绝我。他说。 周眠想到这些的时候面上有些不自然,但当他游移的目光触及到对方依旧谦和、礼貌、不动声色的面庞后,周眠才恍然收敛了那些不知滋味的情绪。 人都是会变的,更不用说他已经和崔和雅分手数年了。 上次同学会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崔和雅只当他是普通的、多年未见的同学。 沉默的气氛像是逐渐被冷冻的温水,就在周眠有些受不住想道别转身离开的时候,崔和雅冷淡的嗓音忽的响起:“你的脸上沾到了口红。” 他说着示意手上捏着的白色纸巾:“抱歉,可能是我的举动太冒犯了。但我方才只是想帮你将脸上的口红印擦掉。” 男人沉稳的声音不急不缓,微降的音调却隐约叫人听出几分诚挚与失落。 周眠这下确实有些尴尬了,瓷白的面上泛起薄淡的红晕,他知道,那大约是那位漂亮的女性留下的口红印。 但是被前男友这样指出来,确实让人有些挂不住面子。 青年转眸几步走向镜子,凑近了左右查看。 确实有一道浅红的口红印,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现。 崔和雅将纸巾递给他,他与青年并排站在洗漱池的半身镜前,男人慢条斯理地清洗手腕,眼神却看向镜子里擦拭脸颊的青年。 崔和雅声音带着几分浅淡的、点到辄止的关心:“你现在还是和庄池在一起吗?” 周眠闻言手上动作微顿,这个话题显然让他有些不安。 或者说,从崔和雅的口中说出庄池这个名字,让青年产生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因为算起来,周眠是在与崔和雅分手后没多久就和庄池在一起了。 他还记得自己与崔和雅分手前一个月频繁的争吵,基本上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庄池。 向来冷淡、眼高于顶的崔和雅曾多次冷着眼质问他和庄池到底是什么关系,周眠当时只当庄池是个和自己关系不错、光华难掩的朋友,所以十分不能理解崔和雅为什么唯独对庄池有这样大的意见。 庄池在大学是极有名的风云人物,家世显赫,且是历届最为优秀可亲的学生会主席,如果按照各自的轨迹走,周眠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接触到这样的人。 但命运像是直行的火车陡然偏轨,在一节选修课上,文质彬彬的庄池抱着一本微厚的书籍,对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的他温声道:“同学,请问我能坐在这吗?” 两人也是由此认识,庄池性格温和细致,周眠和对方说话声音都会稍微控制一些,后面在几次学校的志愿活动碰巧碰上后,周眠承蒙对方的照顾,两人关系才愈发亲厚起来。 周眠曾听庄池表示过自己的朋友极少,因为大家族的友谊大多与利益有关,稍错一步便会彻底走向陌路。 对方当时用那双温柔的茶色眼瞳注视着他,声音轻巧如蜻蜓点水,说他是对方心中认可的、十分有好感的朋友。 周眠当然没法说出想要远离对方的话。 再者两人之间的交往也确实没什么暧昧,庄池会去篮球场给他送水,但对方并不是独给他一人送水,篮球队里面的丰景明是对方多年的好友,所以庄池每次送水送补充的营养品都会连带着送全队的人。 庄池也会给周眠在图书馆占座,但对方是为好友丰景明占座的同时顺便问的他,况且庄池在了解到他有男友后,每次都会特意为崔和雅也多占一个座位。 这一度让周眠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庄池告诉他,这是朋友间正常的交往,毕竟周眠也会帮他占座,知道他在学生会事务繁忙也会去帮忙。 友人之间的帮助都是相互的。 周眠从不觉得这样光风霁月的庄池会喜欢他,所以面对崔和雅三番四次表露出对庄池的无端猜测和攻击后,周眠最后还是没忍住反驳。 至此两人开始冷战。 冷战的那段时间周眠想了很多,崔和雅到底是他的男友,他应该对他多一些信任,至于庄池,他和对方不至于斩断朋友的关系,但为了男友,他应该稍微疏远一些。 庄池是个很敏锐的人,察觉到周眠的疏远后,依旧十分有风度的表示理解,并且表示如果自己有男友,大约也会对其他靠近自己爱人的人比较敏感。 周眠确实觉得崔和雅那段时间很敏感,但毕竟是想认真走下去的人,周眠便想着各退一步。 那次的冷战是以周眠低头告终的,崔和雅虽然外表冷淡矜贵,但在周眠承诺会与庄池远离之后,也不再过多计较,只是面上依旧冷冷淡淡。 周眠本以为事情彻底解决了,没想到横跨在他和崔和雅之间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那次冷战之后,崔和雅开始频繁地要求与周眠同进同出,实验室那边的事情也推了不少,对方开始盯他盯的很紧。 这些都不算,某次周眠下晚辅修课后和室友一起回寝室,因为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所以没收到崔和雅的信息。 结果当他刚回寝室拿好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 室友们都躺在床上休息了,周眠便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他就看到崔和雅霜白冷凝的脸,对方漆黑的眼让人联想到将死的乌鸦,莫名的叫人心底发冷。 周眠被他死死握紧手腕,拉着去了楼梯间,中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到四周寂静,周眠才有些不安的蹙眉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 “晚上为什么不等我一起?”男友冷冷的质问他。 周眠想解释自己是因为手机没电没收到信息,崔和雅却慢慢辖制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你是和庄池在一起,所以没收到我的信息是吗?” “我全都知道。” 崔和雅冷白的侧脸像是被风雪堆砌而成,他的眸光漆黑而不透光,嘲讽伤人的语气让周眠近乎窒息:“你还在和他联系,怎么,脚踏两条船的感觉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刺激?” 周眠慢慢捏紧手心,他甚至能感觉到指甲陷入皮肉的触觉。 青年的声音都有些微哑,眼神难得带上几分疲惫:“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崔和雅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姿态格外伤人。 周眠咬着唇肉,分手的话迫在唇齿,崔和雅却仿若察觉到什么,慢慢放缓了声音,他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眠眠,我真的没法不多想。” 他并没有告诉周眠自己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照片。 那些关于男友与庄池糟糕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照片。 男人难得放低了姿态,霜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脆弱。 两人不是真心想分手,周眠最后还是跟他解释了自己的行程、解释自己确实没怎么和庄池联系,甚至给崔和雅看自己的私人信息以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越轨的举动。 崔和雅这才被安抚了下来,他们看似和好如此,只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争吵就像是一道坎,他们从此都没法彻底信任对方了。 果然,后续这样的事情还是层出不穷,发展到后面崔和雅甚至开始怀疑他身边的出现的所有人。 恰巧那段时间的周眠频繁地收到一个‘变态’的骚扰信息,对方似乎很了解他,清楚他所有的课表、行程。 一开始周眠还只是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几张莫名的照片。 周眠没仔细看,直到他看到照片场景中出现的自己越来越清晰。 像是摄像头被逐渐拉进,这几乎给人一种窒息的惊悚感。 仿佛是对方在逐渐靠近自己。 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周眠的近身照,清晰的几乎能够看清他唇角下方的那颗小痣。 那是变态第一次给他发来文字。 对方说:眠眠,你有一颗很漂亮的痣,我可以吻它吗? 周眠当时被吓得不轻,请假了好几天不敢出去。 陌生号码被拉黑了,但是依旧没法阻拦对方,那个变态几乎无孔不入,用数个新的号码给他发信息。 对方询问他怎么生病了,是因为晚上睡觉没有盖好被子,还是因为男友昨天给他买的冰奶茶。 提起崔和雅,对方的语气似乎开始变得十分阴冷。 无数的诅咒谩骂像是蛇信子一般舔.舐周眠的手机屏幕。 对方说,眠眠,崔和雅配不上你,他照顾不好你。 周眠知道自己不应该搭理对方的疯言疯语,但他还是忍耐不住用自己知道的最脏的语言将对方骂了一通,并且警告对方再这样下去他会选择报警处理这件事。 说完后他再次将那个陌生号码拉入黑名单。 那次之后,对方好几天没有再发来骚扰信息,周眠觉得对方应该是怕惹上事,不敢再缠着他了。 这样想着,周眠终于不再请假,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 但是当天晚上,他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那是一张他寝室床铺的照片,照片是背光的,看不真切,但周眠知道那个变态正坐在他的床上,手上拿着的正是他晾晒后丢在床上没有叠起来的贴身衣物。 “嗡嗡。” 手机继续振动,是那个疯子发来的信息。 对方说:老婆,你好香。 周眠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进得来他们锁上门的寝室,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这样病态狂热的追求,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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