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咸帝静静凝望着那道陌生的身体,熟悉的气息,哑着嗓子开口,“既然来了,为何不见我?” A-01脚步微顿,却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走着。 观咸帝驱使着马,来到他的身边,“星竹说,你会回来,我也坚信,你会回来。” “秋狩是为引你出现而办的,让你出来杀我,也是我让星竹去同你说的。”观咸帝侧目,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眼眸里笼罩的阴霾仿佛拂散开去,浮动起明澈的柔光。 但他声线颤抖,如同一片脆弱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A-01目不斜视地朝着前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全然把他当做了空气,当他不存在一样。 观咸帝跳动的心脏震耳欲聋,拿着弓和缰绳的手,冒出了一层薄汗出来。 “阿云。”观咸帝终究是叫出了那声亲昵又暧昧的称呼,成功的让A-01停下了脚步。 A-01抬起头,平静的凝视着他,“你叫我什么?” “阿云。”观咸帝轻轻开口叫道,语气里充满了一股可怜又委屈的意味。 A-01猛然发力,一把扯下观咸帝。马儿受了惊吓,前肢高高扬起,嘴里发出不满的嘶叫。 观咸帝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拽,半边身子往地上栽去,手一松。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声,而马儿也跑动了起来。 观咸帝狼狈地倒在地上,发冠因为歪在一旁,发丝披散,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观咸帝是结结实实的被摔在地上,紧随而至的,脖颈被掐住,略微的窒息感充斥着。 A-01没有用太大的力,只是把这烦人的家伙给钳制住,“观咸帝,姬暮云死了,你认错人了。” 杀了盛世皇帝,战乱又起,背负骂名,被朝廷追杀。显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易。 墨色的发垂落,轻洒过脸颊,冰冷之中带着一丝微痒。 观咸帝握住他的手,眼眸深沉一片,“我给你传的信,石沉大海。等我再次回来时,就收到了江湖之人血洗阎罗殿。” 观咸帝眨了眨眼睛,眼里似有雾气弥漫,雾气当中带着一丝痛苦,“我去紫山找你了。” 观咸帝消瘦了许多,下巴微尖,脸颊上没什么肉,手指间布满了一层厚茧。 手覆在上面,粗粝的触感很容易就能发现。 A-01缓慢掀起眼皮,与他的目光对上,眉宇间带着疏离。 “观咸帝,海宴河清,宫妃子笑,天下之人爱戴,人人歌颂你是个仁君。”A-01松了手,从他掌心里抽离了出来。 嗓音带着一股子杀意和不耐,“观咸帝,别逼我对你动手。我不想,平稳安生的日子,被人打破。” —— 观咸帝向来会蛊惑人心,他说的话半真半假。 不可全部取信,也不可…… A-01轻蹙了一下眉头,思索起他的话来。所以,他所传的信,全都石沉大海,到底是真是假? A-01坐在木梯上,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眼里充满了疑惑和迷茫。 关于观咸帝的事情,他没有心情知道,也不想知道。 黑猫从草丛里出现,嘴里叼了一条挣扎的鱼,水被甩得到处都是。 不断扑腾的声音,让A-01有些不悦,“这么没出息,生鱼也下得去嘴?” 黑猫吐掉生鱼,那鱼沾了褐色的泥土,在地上扑腾着。 黑猫委屈巴巴道:“你又不会做吃的,做出来的东西那么难吃,我还不如吃生的呢。” 它当初就说,它要是有了实体,铁定要吃遍天下美食。 但是,这尊杀神就待在柳絮山,不是练武就是在练武的路上。那是一点也没打算走出这个地方,美食泡汤了。 A-01站起身,进了屋,关了门,躺在了床上。 刚一闭上眼睛,脑海就是那人委屈又可怜的模样,活像是一只被人类抛弃掉的大狗狗。 明明知道被抛弃掉,却还眼巴巴的凑上前来,试图让人心软,把他留下来。 A-01侧身面向里间而躺,耳尖微动,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响起。 从柳絮山去潦山,两日的路程。 A-01睁着一双眼睛,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木屋砰然作响,飓风席卷带着凛然的杀气,直往床榻上使来。 A-01快速地掀开被褥,双腿一卷,右手往前抓去,握住了攻击而来的拳头。 “谁教你的?行刺不带武器?”A-01冷冷问道,隐约之间,他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第91章 “帝位需要有人继承” 观咸帝凝视着他的眼睛,双眸微微泛红,像是承载了无尽的苦涩和渴望。他自己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哽咽。 “你头也不回的就走,又想把我一个人抛下。” 毫无征兆的,眼里淌下了泪,他不在意身上的那点疼痛。只是,床上那人的态度,让他仿佛回到了在紫山的那一幕。 一颗心跟着死去,他像是行尸走肉,不知今夕是何夕。 A-01抿了下唇线,握紧的手松了力道,“观咸帝,你是一国皇帝,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阿云。”观咸帝目光太过贪婪与凄凉,他想忽视都难。 观咸帝说:“你和我的约定,只执行了六个月,还有六个月没完成。我如今是皇帝,前朝想杀我的人,多不胜数。” A-01淡笑了一声,慢条斯理从床上下来,站在他的面前,“时间已过,交易结束,过期作废。” 他穿着一身里衣,面如冠玉,身形高挑,三千墨发垂落,气质淡雅如雾。 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五个年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思念如潮水,在夜色翻滚让他不得入睡。 每每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大火燃烧后的灰烬,和满地的残尸败蜕,血流成河。 观咸帝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骨节泛白,“我见到了陆宵,他说那天,叶无名拿出了一沓婚书。所,所以,你才会……” “他带走了尸体,没让我见。”观咸帝此刻,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眼里含着一层水雾。 “当年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我领兵攻来上京城。我给你的信中有写到,婚书确实是我的,但另外一个名字,是留给你的。”观咸帝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解释道。 “我当初在成州的时候,同太后有约定。蓝家是前朝肱骨大臣,一生为国为民,但皇上却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蓝家被满门抄斩。” “祖父祖母让还在襁褓中的父亲,交给下人逃走,才免去了一劫。但他后来死在所谓的比武当中,是朝廷的锦衣卫动的手。” “我娘让我复仇,但前朝根基已烂,我只好招兵买马,自己当这天下之王。唯愿风平浪静,海晏河清,给那些死去的忠臣,给他们洗清冤屈,让他们泉下安心。” “而我,和太后的约定,就是如此。” 蓝夫人让他为蓝家沉冤昭雪,为蓝家报仇雪恨。可能做到的,他只能当皇帝。 只要他做了这个天下的主人,那些枉死的人,才会安心。 A-01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眼睫在鼻翼处投下小片的阴翳。 而那只拽住衣角的手,淡色的青筋分明可见,手腕颤抖。固执又笨拙的解释,生怕再也见不到他。 A-01嘴唇蠕动,却哑口无言。 按照观咸帝这么一说,那五年之前的事情,存在着许多的疑点。 “你说你给我写了信,可我没收到你的信。从三月中开始,你就如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我给你送去的信,石沉大海,没有一封回信。”A-01眼睛一眯,冰冷寒意覆上,“所以,五年来,你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吗?” 观咸帝掩去眼中的神色,艰难道:“观咸元年,我就已经着手查清了其中的原委。” 观咸帝拉住衣角的手,改为握住他的腰,手心的温度冰冷一片。 两人站的很近,呼吸交错,心跳声也清晰的听到。 A-01静待着他的答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字未吐。 观咸帝带着愧疚,语气艰涩,“前朝皇帝派探子去南暗中挑拨离间,我身边出了叛徒,太后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他确实是带着蓝家的铁甲卫用计杀了武朝王,收了武朝王的旧部,南下去了南边。 南边都是一些被流放的犯人,一代传一代,他们早就自由惯了,心中不喜约束。 而他去南边,想要让那些人都成为他的助力,除去时间外,还要和他们不断周旋。 恰恰因为如此,前朝皇帝派去的探子,在其中随便淌了一下浑水,这浑水本就污浊,更加翻滚混乱了起来。 而江湖之中,皇帝也派了探子过去。七杀楼和他们的交易是,要姬暮云死,他们就会出手相帮来对付他。 可没想到,众人围攻之下,姬暮云太强大。反倒是他们折损严重,反观姬暮云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一沓婚书,他又怎么会因为愣神的功夫,被人斩首? 观咸帝手一紧,呼吸紧促起来,“阿云,对不起。” —— A-01神色没什么变化,甚至是连分起伏都没有,静静垂眸观看他的神色。 良久后,A-01语气无波,“不是在秋狩吗?你来这里,你的那些大臣呢?” 观咸帝听到他语气软了许多,眼里缓缓升起了亮光,慌忙道:“他们在潦山打猎,不会管我的。” A-01错开身,同时腰上的手也因为这个动作而脱离,“你该回去了。” “那你呢?”观咸帝语气带着一丝落寞,“你不和我回去吗?无人再敢伤害你,也无人能阻止我们。” “帝位需要传承。”A-01面色沉静,“你是帝王,开创了盛世。” “你……”听到这番话,他心中一痛,敛了情绪,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了好半天,才轻声问:“所以,你要把我推走?你想,你想让我和其他人成婚?你想,让我生下继承人来继承这个江山?” A-01目视前方,好似听不出他的难过和沉痛,“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观咸帝苦笑一声,双手垂落,看起来如同丧家之犬,低声道:“五年前,我看到阎罗殿化为一片灰烬,看到你的尸首,我恨不得同你一起去。” “可我……”他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嗓音酸涩又难听,“我始终记得,我走向那一步的初衷。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除去为蓝家沉冤昭雪,我私心里,也有为姬家平冤的心思。” “我看到陆宵,一手抱着你的尸体,一手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逼迫我离开你。”他嗓音颤抖,如同破碎的琴弦,“他说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会……” 因为看到他的婚书,在愣神的时间里,才会被叶无名一剑斩下。 从无败绩的他,因为他,尸首分离,至死都没看到婚书上另外一片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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