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林柚一鼻腔里含着抽泣,“柚柚四不四给姐姐添麻烦烦啦?” “没有的事,哪里有不生病的小鬼?安了,睡觉。” 渐渐的林柚一睡着了,或许是环境问题或许是他太难受了,他做了个梦。 生病时的梦总带着些光怪陆离透着古怪,林柚一梦见他又回到了从前,自己被关在小黑屋里,默默地擦着机油。 这间房子的形状不是平常那样,整间房子都歪了,周围光影也是稀奇古怪的。 林柚一窝在角落里,机械地擦着机油,他按动身体某个开关,机器的噪音突然大到整个屋子都能够听到。 很快噪音引来了家里人的围观,人类妈妈厌恶地看着他,人类爸爸口吻冰凉地命令他关掉,人类哥哥想把他丢出去,人类姐姐在一旁冷漠地围观。 自己好像又变成了没人爱的小破机器人,他被丢进更黑更暗的屋子里,暗到连自己的手都要看不见。 恐惧向他袭来。 林柚一吸着鼻子,努力地把自己缩在一块,卑微地哀求着:柚柚很乖哒,不要把柚柚丢掉好不好?柚柚一定费乖乖哒,求求不要丢掉柚柚。 他哭了许久,才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板,抹去他的眼泪。 逐渐睡得安稳。 林轻竹快要被这家医院给气死了,问了好几次为什么还没叫到他们号,明明他们先来的为什么后面几个人可以先过去。 忍了会儿,林轻竹还是发了脾气,“我弟弟都快烧得不省人事了,你们还是不是开医院的?为什么比我后来的人都能先进去看病,我弟弟就得后一点?还有我喊了好多次了,给我温度计,为什么只有我弟弟没有?” 或许是今夜接到的急诊太多了,护士人手不足,难免有疏漏。 但林轻竹着急,她本身脾气就差,林柚一窝在她膝盖一直哭,不知道是哪里疼,林柚一哭,她就更加着急。 护士宽慰她,说里头的那位十分钟内就能出来,马上安排林轻竹他们进去,才把林轻竹给劝住。 林轻竹急得满头是汗,连自己什么时候也发烧了都不清楚,只想着快点让林柚一进去看病。 她不敢想要是谭潇潇知道了林柚一被她照顾得生病了,会不会骂她,会不会让林冠清失望。 就这么煎熬了五分钟,医院门口匆匆进来了一对夫妻。 谭潇潇看到林轻竹的信息,就拉着林冠清赶来了。 两个人也是没来得及去拿伞,跑到医院儿科,见到凳子上坐着的他们的两个孩子,步伐加快。 “轻竹!”谭潇潇先看了她一眼,碰了碰她冰冷的手,埋怨道:“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就出来了?夜里凉。” “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妈妈来了。” 她说完再去摸着林柚一的手。 林冠清把带来的外套给林轻竹披上,安抚着林轻竹,“别怕,爸爸妈妈来了。你脸上怎么也红红的?不会也发烧了?给爸爸看看。” 没有责怪,只有担心。 那一刻,一直压在林轻竹心头的石头重重落了地,她眼泪溢出点泪花,又被她狠狠擦去,不满傲娇地道:“爸妈怎么才来啊!我照顾这个小鬼累死了。” 缓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柚柚。” ……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柚柚。” 谭潇潇一听就急了,她一边抱着熟睡的林柚一,一边道:“这怎么能怪你?倒是我们俩身为人父人母,大半夜的出去,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守家。” “你还是个孩子,又没有照顾过小朋友的经验,能把柚柚带到医院很棒了!” 林冠清要了几杯热水,先是递给林轻竹,“你妈妈说的没错,不用太自责,小孩子生病发烧都是正常,不用放在心上。我看柚柚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你,你是不是也生病发烧了?” 这么一说,谭潇潇把林柚一塞给林冠清,伸出手去探林轻竹的额头,“还真是!走走走,我们再去挂个内科!” 林家几人在医院忙上忙下的。 林冠清带着睡着了的林柚一去看儿科医生了,谭潇潇拽着死活不愿去看病的林轻竹去看内科。 儿科的医生给林柚一开了药,由于林柚一总是发着低烧又不退,怕后半夜又开始烧,医生建议打一小瓶吊针。 林冠清带着林柚一去输液室的时候,林柚一就醒了。 见到林冠清他很高兴,一直叽叽喳喳地说话。 “爸爸,爸爸你来啦!” “爸爸,姐姐给柚柚次啦鸡翅翅啦!姐姐嗦那个鸡翅翅四母记哒!” “姐姐还给柚柚洗澡澡啦,可柚柚和姐姐都摔跤跤啦!” “柚柚生病病啦,姐姐就带柚柚来医院啦!” “送柚柚来的那个大叔坑姐姐五十块钱!爸爸,五十块多不多呀?” 林冠清提着林柚一的小屁股,让他窝在自个儿怀里更舒服些,耐心地听着他讲话,“柚柚是不是吃多了?爸爸抱着有点重了。” “那姐姐和柚柚有没有受伤?哪里痛要和爸爸说。” “柚柚是生病了,一会儿要去打针,也要按时吃药,这几天都不能吃鸡翅了。” “五十块不算多,下雨天没有伞就得买,这点钱都不算钱。” 林冠清对林柚一的所有话语几乎都回应了,有些不明白林柚一讲述的,都耐心询问一一回复。 现在已经是晚上凌晨两点钟了,大多数带孩子看病的家长困得不行,孩子因生病难受总是哭闹,耐心早被磨平了,难得见着这么有耐心还带着孩子来看病的父亲。 耐心到路过抱着小孩的母亲都羡慕不已,转头怒斥着不成器的丈夫。 “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我让你下楼给我挂个号,你都推三阻四的!要不是我发现孩子生病了,你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那人的丈夫很不服气地瞪着林冠清,“我不也是大半夜送你们进医院了?” “你还好意思拿这个邀功?人家的老公抱着孩子,我的老公跟我吵架!这日子没法活了!” 林柚一好奇地望着那家人,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他爸爸刚才说的话,“柚柚要打针针?” “是啊。” 林柚一摇晃着脑袋思考着问题。 在机器人的世界里,他这种小破机器人是理解不了人类的打针,但其他人类幼崽见到打针,还没有打进皮肉里就开始哭了。 所以林柚一想着,打针一定是很恐怖很恐怖的东西,他也是幼崽,他也害怕。 林柚一嘟着嘴唇亲着林冠清讨好地道:“柚柚一定四听错啦!柚柚不用打针针哒!爸爸肥去吧!” 林冠清嘴角勾着一抹笑,安抚着林柚一,“不用这么急着回去,柚柚,针是一定要打的。柚柚生病了,医生说要打针,才能好得更快呀。” 见说不通,林柚一不干了,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小鼻子皱成一块儿,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柚柚没病病,不需要打针针……爸爸,柚柚没病病,柚柚想要肥家……” 林冠清亲着他的脸蛋安慰着他,“不怕,姐姐也要去打针,有她陪着你,柚柚不用害怕。” “姐姐也去?”林柚一被这句话勾起好奇心,探出头。 他只见过小孩子打针,没见过姐姐这么大的大孩子打针。 “对啊,妈妈告诉爸爸,姐姐也要打针。有姐姐陪你,是不是不那么害怕了?” 如果有人陪着,林柚一的确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甚至往四周看:“姐姐呢?姐姐在哪里呀?” 林轻竹这会儿正被谭潇潇强行压到输液室打针,她试图挣脱谭潇潇的控制。 “妈!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我刚吃了退烧药,睡一觉休息一天就好了,没必要小题大做还非要打针。” 林轻竹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从小到大总爱生病,非得打一针才能好。 按道理来说,从小到大针打多了,应该习惯了,偏林轻竹把打针看成上刑场似的,总也不乐意去。 谭潇潇要被她给气死了,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人,“我还不知道你这个身体?一着凉就打喷嚏,一打喷嚏准要生病,一生病总要发烧,一发烧就得来医院,来医院就得打针,不打针低烧变成高烧,到最后闹到肺炎的地步!” “说什么吃了退烧药就有用?你骗谁呢!你哪一次不是打针才好的?!” 林轻竹都这么大的人了,周围又是些十几岁或者几岁的小朋友,被劈头盖脸教训一通,面子很过不去。 “妈!小声点!” 谭潇潇懒得理她,直接按着她等护士来给她扎针,顺带见着林柚一过来了,指着林柚一道:“你看看弟弟,弟弟这么小打针也不哭也不闹的,看看你!” 说着点了点林轻竹的脑袋。 林柚一莫名被表扬了,在此之前他也是害怕的一员,被谭潇潇这么说,挺起小胸脯愉快地接受谭潇潇的赞美。 “你看柚柚一点也不怕!一会儿就让柚柚先打针!你这当姐姐的好好学学!” 林柚一眨巴眨眼,小胸膛缩回去了,巴巴地望着林冠清。 林冠清趁机道:“柚柚,你看姐姐是女生,女生柔弱一点害怕打针,而你是小男子汉,就更加要做出表率!以你的实际行动告诉姐姐,打针没那么可怕。” 林柚一揪着林冠清胸前的衣服,委屈地道:“可四柚柚也害怕怕,柚柚四男孩子,那柚柚四不四不能成为腻害的男子汉了哒?”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其实爸爸第一次打针的时候也很害怕,那时候爸爸比你现在大个好几岁,以为打针就是要死了,哭得稀里哗啦。” “爷爷那时候对爸爸很严厉,把爸爸教训了一通,按着爸爸去打针。” 林柚一吸着鼻子,听得入迷,“然后呢?” “然后爸爸哭着挨了一针,由于挣扎地太厉害,针歪了又要重新再打一针。” 林柚一害怕地缩起来,一张小脸又皱了回去,“那爸爸一定很痛痛!” “是啊,是很痛,那次打完针后手背肿了起来,很疼。” “输液结束后,我按着棉签回去时,发现给我打针的那位护士被护士长责骂了,躲在角落里哭,就因为我捣乱害得护士又要重新扎一针。” 林冠清用脸颊蹭着林柚一略微发烫的脸颊,“爸爸的害怕牵连了无辜的人,所以爸爸一直都很愧疚。” 听完这则故事,林柚一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转,在思考着什么。 林冠清没有说故事的主旨,也没有点名什么道理,他让林柚一自己发觉。 最后林柚一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定,拉着林冠清的手臂,认真地道:“爸爸,柚柚不怕啦!柚柚要打针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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