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了。” - 无尽冰冷浪花拍打,海风呼啸。 沈翡感觉脑袋被谁用力推了下,他皱着眉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黑暗,面前是模糊虚影。 “小鱼怎么醒这么晚呀,真要气死妈了!赶紧起床,晚了又要被你爸打!” 砂砾般的粗野女声紧张着急地催促,沈翡趴在床上凝滞两秒,慢慢顺从地爬了起来,被肌ro记忆控制着行动。 浑浑噩噩,不需要任何思考。 他是谁来着。 哦,他是沈小鱼。 他瘦巴巴小小一只,提着到他腰的塑料红桶,麻木平静,穿着破旧的大人衣物,跟着其他村民的手电灯光往海边走。 头顶绑了个小头灯,明暗忽闪地乱晃,穿不透黎明前的沉冷黑暗,前方如何,他看不清,只知道闷头走。 起初有人见了他还会问,怎么能让小娃娃来做活,家里人在家睡大觉? 沈小鱼会奶声奶气说“我妈妈在家给人洗衣服赚钱”。 问他爸爸,小鱼就不说话了,村里人便哈哈大笑。 后来大家渐渐觉得稀松平常,小娃娃比他们大人的动作还麻利呢,只是xin格不好,不爱说话。 沈小鱼有点迷茫。 总觉得看不清旁人的脸,一切都是昏黄模糊的,就像张久远的旧照片,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他的名字好难听,好随便啊。 他循着记忆蹲下,熟练掀开碎石,抠出攀附其上的八爪鱼,还捞了条滑不溜秋的鱼。 走走停停,小红桶很快就满了半桶。 沈小鱼费力地两手提着红桶,犹豫望着水位高一些的地方,天色仍然昏暗,远远是大海尽头亮起的曙光。 他抱着桶,涉水慢慢往里走。 来得有点晚,浅滩东西没剩多少,他只能冒险。 可惜走到水位过大腿的位置,辛辛苦苦装了大半红桶,村里的小流氓却坏笑着踹倒了他,连带着红桶也侧翻。 他慌张地扶起桶,可被海水一冲,只剩了个底。 沈小鱼很快安静下来,坐在水里一动不动。 看游鱼软蟹重获自由,满足地游弋逃脱。 如果不是失误,它们脱不开成为盘中餐的命运,多么可怜啊,连他这种小废物都能轻轻松松抓走。 海鸥叫声渐渐清晰,到了觅食的时间。 沈小鱼出神地想,如果他有下辈子,不要做小孩,也不做小鱼,要做自由自在的飞鸟。 他回过神来,眼疾手快,捡起被骚乱惊动,从石头下爬出的一只肥美螃蟹。 瘦巴巴的小孩起身,躲在矮礁后,瞅准了方向,抡圆了手臂,用力砸向方才绊他的小流氓。 对方“嗷”地惨叫一声,螃蟹铁钳死死拧住他的脸颊,登时冒出血花,疼得要死却不敢拽,只能嚎啕哭着让朋友赶紧帮忙。 沈小鱼偷笑,抱着空桶跑了。 回家后,他毫无意外地挨了顿打。 因为没赚到钱,还伤了人,对方的妈妈怒气冲冲上门要钱,沈小鱼的父亲暴怒。 板凳连着两次敲在头上,这顿毒打重到沈小鱼承受不住,脑袋嗡嗡乱响,小腹新添了青紫淤黑的踹痕,吸个肚皮都疼得直抽抽,不知道骨头断没断。 母亲犹豫过后,还是挡在了他面前,也被打了。 沈小鱼蹒跚回了小房间,这两天没吃什么饭,体力严重不足,带着一身伤痕和额头隐痛,蜷缩在硬床板上睡着了。 或许他真的是条小鱼呢,不幸地被海浪拍打上岸,风吹r晒,成了条可怜的咸鱼,干裂僵硬。 还要被用力踩,一点点碾碎,痛苦又沉默地消亡。 小鱼啊小鱼,你连装在桶里,拿出去卖都是最便宜的,压到几毛钱才有人勉强肯要,不小心掉到下水沟里,大家也懒得去捡,廉价普通地让人想笑。 隐约听到母亲在尖叫哭嚎,父亲在咆哮,噼啪家具摔打声不绝,沈小鱼晕晕乎乎,脑袋像灌铅一样重,爬不起来。 只觉得半夜有人进来,俯身抱着他轻声哭泣,抚摸他脸颊的手干枯粗糙,淤青被碰地很疼,小沈翡以为做噩梦,不舒服地一直挣扎。 前额的疼痛感越发清晰,沈小鱼感觉四肢不断抽条,飞速生长,记忆也犹如走马灯般飞快回旋,涌入脑海。 他忽然想起来,“沈小鱼”这个名字早就死了。 他叫沈翡才对。 “……小厨子?” 渺远的呼唤声逐渐清晰。 沈翡眼前昏沉逐渐消散,他缓慢艰难地睁开眼,茫然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他偏过头,看到一个冷峻的英俊男人,暗金眼眸戾气锐利,眼底布满憔悴血丝,发丝凌乱,不知道多久没睡。 男人看他醒来,眼眸微抖,猛地用力抓住沈翡的手。 “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语气急促,烟嗓嘶哑地不像话,含糊到听不清。 门外立刻被推开,带着眼镜的儒雅白大褂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滑动的小机器人。 “莱达,准备精神力检测环境。” “了解。” 沈翡额头突突地疼,他闭上眼,疲惫地吐了口气:“霍元帅,我这是怎么了?” 霍明渊眼眸再次沉下,没吭声。 “抱歉沈翡,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原因。”许主任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联邦对虫兽了解地太少。它们在面粉中做的手脚,只对你本人起效,具体情况我们还在研究。你精神力从零慢慢增长,一直不稳定,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挺好的,就是有点头痛。面粉是虫兽做了手脚,还是议会……?” 沈翡呢喃着问。 霍明渊拧眉道:“这件事不是议会授意的,议会再嚣张,也不敢在军需库动手脚,这是公开破坏联邦宪法。议长一直试图私下向我解释,我暂时没见。” “伍凛在议会里的关系比较多,我托他试探了下,这次‘暗杀’,可能是议会与虫兽直接合作的几家擅自行动,他们彻底被虫兽控制心神,只为虫兽利益,为此宁愿背叛议会和联邦。” “但暂且找不到具体目标,只能确定李家一定是其中之一。议长为了保全议会,安抚军部,避开破坏军需库的责任,已经辅助联邦军控制了李家。” 沈翡脑壳疼,听不太懂,许主任耐心地解释。 他们检测过了,龙须面所用的面粉中含有虫兽基因,这是虫兽寄生的“卵”。 按照常理,会被沈翡的精神力杀死。 可不仅没杀死,还单单作用在了沈翡身上,这是虫兽为沈翡特地准备的,他们目标非常明确。 问题出现在面粉上,面粉是从军需库拿的,军需库是议会开的——只有可能是议会做了手脚。 可是议会和虫兽不是命运共同体,没有次次都要接受合作的必要,必须权衡利益后再做决定。 合作次数过少,过于谨慎,也是军方始终无法抓住证据的原因之一,不能确认议会和虫兽确有合作。 根据霍明渊等人的分析,对议会来说,谋求与沈翡的合作,或者活捉了他,比把他变成虫兽寄生者、从此受虫兽控制更有价值。 议会一定会拒绝这次合作。 但就像联邦军,议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派系纵横暗流涌动。 某个被虫兽彻底洗脑控制的政客,背着议会偷偷干了这事。 虫兽对待沈翡的决心超乎想象,不惜铤而走险,破坏和议会的合作关系,这是所有人都没想象到的。 至于张天佑,完全被当成枪了。 霍明渊给他喂了沈翡做的料理,没有任何反应,精神力没归零,说明他并非虫兽寄生体。 沈翡脑袋嗡嗡轰鸣,他抚着额头,淡声说:“所以我现在被虫兽寄生了,是吗?” 对面两人都没说话。 许主任摇摇头:“无法检测。寄生前期隐匿xin极强,更何况还是虫兽针对你的精神力研制的,我无法下判断。” 沈翡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看向霍明渊,苍白脸上挂起浅淡的笑:“霍元帅,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睡觉?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没被寄生。”霍明渊忽然说。 沈翡一愣。 房间角落的摄像头发出声音:“精神力即时检测环境已准备完毕,请问是否开始检测?” 许主任:“开始。” 病房门开启,小机器人莱达捧着按钮,进来递给沈翡。 沈翡从容按下。 病床面对着的墙壁一闪,浮现精神力波动影像。 沈翡盯着定格在B级线上方的精神力,呆住。 他又升级了?连蹦两级? 等级越高,精神力水平的跨度越大,从D级升到B级,抵得上5次从F级升到D级。 最近制作料理,沈翡确实觉得精神力越来越宽裕。 但之前不知不觉升级,都是精神力耗光,遇到瓶颈,才突破极限获得突破的。 他睡了一觉,哪里用到了精神力? 许主任不敢相信地摘下眼镜,揉揉眼睛。 他刚要欣喜地通知沈翡精神力又升级,忽然想起方才的话题,像被盆冰水浇了满头,沉默了下来。 虫兽寄生的结果之一,就是大幅提高精神力水平。 霍明渊收回眼神,又说:“这不是因为寄生,是你的精神力遭遇冲击,由内冲破屏障,自然增长。” 沈翡笑得有点难看:“你怎么能肯定?” 霍明渊沉默半晌,哑声说:“我也曾被特殊寄生过,当时昏睡了一整周,闭门不见客,醒来就突破到了SS级。” 许主任愣住,“这……” 霍明渊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沈翡也很茫然,又听霍明渊继续道:“根据我的经验,卵开始吞□□神力,人类是无法控制的,只能依靠精神力本身进行反抗,意志不足就会被迅速侵蚀。” “当时我的精神体……主动凝结,与卵同归于尽,精神力高强度使用,带来了强行突破。” 他话没说完,沈翡心陡然一慌,赶紧凝聚精神体。 金色精神力光丝逐渐凝结,纠缠形成一只熟悉的小鸡崽,鸡崽从他额头钻出,扑棱棱飞了一圈,乖乖缩在了沈翡手心。 “啾啾!”小黄鸡歪着小脑袋,豆豆眼有些不解,轻轻啄沈翡指尖,好像在问干嘛喊它出来呀。 沈翡睫毛微颤。 精神体与主人高度统一,沈翡能感觉到它的状态,活泼兴奋,但茫然空白。 小鸡崽没了曾经战斗留下的疤,被揪掉的几根尾羽重新长回,羽毛焕然一新。 它真的死过一次,还重新化了形。 但记忆清空,曾经与沈翡经历过的一切都消失了。 小鸡崽可以奋不顾身,为他而死,或许这对星际人来说稀松平常,但沈翡却觉得酸涩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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