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皎皎瓷白的皮肤上晕染出灿白的光芒,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在仰头看向怀抱着他的人时,溢满了碎星般的笑意。 这样的幼崽太过柔软,让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兽人,轻易地就被攻陷了心防。 在皎皎跟着那位大人离开后,还留在谷场上的阿雷拉正仰头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棵树。 望着这棵树木的她内心是震惊的。 按理说在看过院子里的那棵树后,她本不该这样震惊,可是她一直以为院子里的那棵树是那位大人的杰作。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才两岁大点的皎皎有着这样超乎寻常的能力。 任何兽人处在她这样的位置,都会和她一样的想法。 毕竟那可是一个看上去才两岁的幼崽,就算是天生与草木自然有着超高天赋的精灵,在幼崽时期也不可能有让一棵大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长成参天大树的能力。 再说,这可是荒城! 一个没有水,没有肥沃湿润的土,放眼望去没有丝毫生机的贫瘠之地。 在这种地方连精灵都无法让草木生长。 是呀,连精灵都无法让树木在这里生长! 坐在谷场各个角落仰头望着这棵参天大树的老兽人们,开始迟疑起来,他们开始觉得眼前的树是他们的错觉,荒城这个被神厌弃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除他们兽族以外的生命呢?! 他们站起来往前走去,站在树下犹豫不决,一双手握紧又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还是抬手颤抖地触摸上去。 当大树那粗糙湿润的树皮通过触感传达到大脑,眼泪突兀地从他们眼角坠落,沿着枯瘦脸上的皱褶沟壑一路向下,像是一条闪烁着波光粼粼断断续续的溪流。 其实这只是一棵树罢了,一棵树改变不了什么,它填不饱整个兽族人的肚子,改变不了荒城恶劣的环境,它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这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兽人们看到一丝希望,灰败的内心得到安抚。 当一丝光遗落在一片死寂灰败太久的地方,即使那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也依旧让看见的存在悸动落泪。 因为,光芒被允许遗落在了这片地方…… 因为,生命被允许绽放在了这片被神厌弃的地方…… 三天后,狩猎队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时,老远就看见了谷场上那棵突兀的大树。 这一幕对于归来的狩猎队来说很是奇异,因为这棵不该出现的大树和荒城太过格格不入。 他们快速奔至谷场,将肩上扛着的凶兽丢在地上,落在地上的凶兽激起的一阵尘土。 狩猎队的队长洱文斯仰头看着面前这棵大树,对于才从比安森林深处出来的他们来说,树木并不是一个陌生的东西。 但是他们还是感到奇异,因为荒城这满是黄沙黄土的贫瘠之地中,并没有让草木生长的条件。 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大树充满了勃勃生机,没有丝毫要枯败的迹象。 这可真是太奇异了! 族屋里,狩猎队和族里上了年龄有话语权的兽人一一落座,相比起那些上了年纪的兽人,狩猎队的位置要更往前也更具有话语权一点。 毕竟在兽族一切以实力为上! 此次聚在这里主要是洱文斯想要知道荒城里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外族人是怎么回事,族里对他们为何又是这态度。 “希望?”洱文斯抬眼看向站在屋里的阿雷拉,想起那个他特意去看过的幼崽,轻声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疏狂:“没有任何存在能担得起兽族的希望,更何况是一个幼崽。” 阿雷拉反驳:“他能让植物生长在荒城,不仅是果树,还有麦子,稻谷。” 洱文斯看着面前明显不服气的阿雷拉开口道:“兽族的希望,可不仅仅是有什么能让植物违反自然生长的能力就担得起的,在这个名称之下是兽族数千年来积累的血仇,是无尽的危险,是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山岳的来自神明的厌恶。” 洱文斯指了指自己右脸上黑色的网状丝线:“神厌,这,才是让兽族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只要有这在,我们兽族永远站不起来。” “我们兽族为何能苟活至今,就是因为我们缩在的这个地方叫做荒城,生存环境恶劣,生存资源匮乏,那些种族乐于看我们这般苦苦挣扎地活着,才给予了我们这么一丝活下去的空隙。” “但凡荒城变成了资源丰富,物资丰富的地方,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 “他们会杀死那个幼崽,杀死我们,以神的名义!” 洱文斯这一番话堪称震耳欲聋,直接将在场曾被阿雷拉那些美好的描述和可能激起希冀的族长族叔们直接震醒。 他们不是不知道真正困住兽族的是什么,只是在灰败苦难里挣扎了太久,只是看见饿死的兽崽和兽人太多太多,逐渐地将最根本的遗忘,一心想让兽族能过好一点。 目光落在他们灰败失望的脸上,洱文斯转而道:“不过我们确实可以和他们交易。” “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不怪敢来兽族自称神明,不过他们既然敢假冒神明,那么就说明他们做好了被其他种族厌恶的准备,这样说来的话荒城确实是他们唯一的容身之地。” “我们收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安身,他们用能力为我们种出麦田和果园。” 阿雷拉刷地一下抬头:“您不是说这样做的话,等待我们的是死亡吗?” 洱文斯看向她:“我会让他们在较为隐蔽的地方种出麦田和果园,表面上依旧营造出兽族很穷苦的现象,苦根依旧要挖,每五天一次的狩猎照旧执行。” “你劝说族里的兽人对他们友善是对的,但是很多事情需要……” 就在洱文斯和族长他们深入地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背着奶瓶的皎皎正在跟着新认识的小伙伴狐右,走向医堂去看狐右的阿嬷。 狐右的阿嬷才五十岁,这对于喀纳大陆上的任何种族来说,都是处于壮年甚至是年轻的年龄。 五十岁,对于龙族来说还处在幼年期,但对于曾经也拥有着漫长岁月的兽族来说,已经步入了年迈。 导致这样的原因是因为神厌。 兽族大部分的兽人右脸上,都有着如同蛛网一样交织的漆黑丝线。 脸上拥有这黑丝的兽人就代表着他们感染了神厌,这种黑丝会从右半边身子往左半边蔓延,无时无刻不在夺去兽人的生命力。 直到它们彻底蔓延到左边覆盖住了全身后,兽人就会像枯死的草木一样,生命力干涸死去。 “阿嬷,给。”狐右将手上的果子递给躺在床上满脸皱褶的老兽人。 老兽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苍老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吃力:“阿嬷不要,狐右吃。” “我还有。”狐右说着将果子放在阿嬷的枕头边,然后弯腰将站在地上垫着脚使劲往上望的皎皎抱起来放在床边:“阿嬷,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你别看他小,他可厉害了。” 听见狐右说的话,皎皎挺了挺小胸膛,小嗓音软乎乎的毫不谦虚:“嗯嗯,皎皎厉害。” 从来没看见这么软萌的幼崽,拉雅不仅弯了弯眉梢,苍老的嗓音里含上笑意:“嗯,厉害。” 得到夸奖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晃了晃垂在床边的小短腿,奶声奶气地和狐右的阿嬷说着话。 或许是看见了小孩心情好,这段时间渐感无力的拉雅觉得身上突然有了力气,兴趣起来了就给这个雪白可爱的小幼崽哼了一首不知名的曲调。 苍老的嗓音给这曲调赋予了浑厚悠远,像是飘落在大漠上的雪,像是抖落泥泞重新起飞的雏鹰。 皎皎很喜欢这首曲调,磕磕绊绊地跟着哼起来,拉雅见他感兴趣,就耐心地教着他。 站在床旁的狐右还在为阿嬷喜欢自己的小朋友高兴时,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了阿嬷脸上的黑丝缓慢地往前爬了爬,彻底覆盖住了整张脸。 小狐右整个兽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下一秒他连滚带爬地奔出去。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灰褐色的眼眸里滴落,他的脸上满是慌张和无措,腿软得跑两步就要摔一跤,摔倒后又连忙爬起来继续跑。 此时的狐右像是一只落了水的小狗崽,一边哀鸣,一边慌不择路地要去寻找让他安心的地方。 坐在床边的皎皎看见狐右突然就跑出去了,急忙要跟着出去,却又因为床太高下不去。 看见狐右反应的拉雅愣了愣,然后伸手将趴在床边下不去的皎皎抱起来放在床边:“不用去,他等会就会回来。” 说这句话时拉雅苍老的嗓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和遗憾。 在荒城出生的兽人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不是死在荒原上,就是死于神厌。 不过尽管对于自己的死亡再怎么有准备,事到临头时却还是会不甘,遗憾!
第61章 族屋外响起大大小小的喊声,屋内正在和族长谈话的洱文斯凝神一听,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屋里其余的兽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见此纷纷跟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门外站了十多个七八岁的小兽人,看见他们出来后立马埋头冲上来扑进各自阿父阿母的怀里。 以往皮实得跟个什么样的小兽人们,此时嗓音里带上了不明显的哭腔。 “阿父,阿嬷她……” “阿父,阿翁他,他……” 剩下的话这些小兽人们没说出口,但在场的兽人们都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连忙大步朝着医堂的方向赶去。 神厌并不是病,它治不好,这是整个喀纳大陆的共识。 兽族的兽人不像天族,鲛人族那样会将感染神厌的族人驱逐,因为兽族几乎有八成的兽人都会感染神厌,不像天族那样只有零星的几人感染。 兽族会将族里感染上神厌且失去行动能力的兽人安放在医堂,既是为了方便照顾,也是为了方便送葬。 兽族有个从很久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仪式,每每有因神厌死亡的兽人时,兽族的兽人都会赶来为其完成送行和祈祷。 祈祷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得到神明的宽恕! 所有的罪孽由他们活着的兽人来担,死去的亡魂将得到安息与宽恕,回归神明的拥抱! 在兽族古老的传说里,曾经的他们也被神明所眷顾,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拥有着漫长的生命,生活在遍地都是猎物,到处都是甘甜多汁浆果的地方,最强大的勇士会有机会被神明眷顾,能去到神明身旁聆听神意。 传说中的一切都美好得无法形容。 只是在这个美好传说的最后,他们兽族杀死了这位温和的金色神明,从而被其他几位神明厌恶,下了永被驱逐的神意。 一切是真是假以无从考证,唯一真实存在的就是他们兽族被神明所厌恶,一生都在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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