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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每一次开启时投影变换，这一次显示的是布莱斯天空城的除夕灯会宣传。仿东方古代文化的木制城楼层层拔高，屋檐上挂着制造精美的纸灯。他们在灯火中一路上升，在夜空之上，点点萤火打出广告标语。 “星石广场新年灯会——除夕夜晚九点准时开启——”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疗养院的服务型医疗机器人等在门外，提前接收到苏青将要到达的消息，头顶上打着‘欢迎苏青少将来到布莱斯天空城，祝您早日康复’的横幅，带他们搭乘疗养院内的飞行器。 精神域专科座落于天空城南三区，服务机器人先带他们去南三去护理站。他们在这儿办理登记手续，分配疗养院中的住所，和治疗期间的专属护理员。 护理站内，护理员们穿着浅蓝色工作服来来往往，安排协调病人和主治医生的行程、治疗排期，确认药物分配和递送。还有护理员需要对病人进行全天陪护，只偶尔趁病人治疗期间会护理站整理病人资料，行色匆匆。 今天入院的人不多，穆辰和苏青进了一间单独的等候间，没过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布莱斯疗养院为苏青分配了一名经验丰富的男性护理员。他的气质温和，开门后礼貌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特拉华。” 穆辰脑海里嗡的一声，血液几乎停止流动，抬起头看向门口。 布莱斯天空城内的天气系统运行，不像首都星一样冰寒刺骨。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透过等候间外的落地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穆辰的指尖发冷。 他认识这张脸。 那场震惊全联邦的血腥直播中，后来变为多米克族的人类护理员原本就长着这样的相貌。 穆辰反复看过那一段录像，他决不可能认错！ 对方笑起来时嘴角牵起的弧度，微微下弯的眼睛，还有说话时温和的嗓音……都和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他真的是疗养院的护理员？！穆辰匪夷所思。在后世的调查结果里，疗养院中明明没有特拉华的资料记录！调查结果认为直播中的那位护理员是经过伪装后临时潜入苏青身边…… “穆辰？“ 穆辰抬起眼，见苏青正看着自己。 少将皱着眉，“怎么了。” 他从没见过穆辰这么紧张的状态。 青年的额头上浮起了一层冷汗，身体紧绷，好像随时都准备做出反击动作。他的一只手垂在身侧，看上去姿势自然，指尖却微微蜷缩。 苏青熟知穆辰的战斗戒备状态，他看得出来。穆辰几乎就要拔枪了。 但他们的激光枪还在行李箱里，还没有拿出来。 苏青独有的微冷声线把穆辰唤回现实。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向少将，摇了摇头。 穆辰让自己放松下来，在特拉华出于职业特点流露出的关切注视下编了个理由：“没事。刚刚空间跳跃的时候波动有点大，有点恶心。” “最近天空城附近的天气确实不太好。”特拉华十分健谈，闻言说道，“预报说接下来一个月附近宇宙风暴，所以空间跳跃门的运行可能没有那么稳定。幸好你们今天到了，不然可能空间跳跃门会因为宇宙风暴关闭，还要再多耽搁一个星期才能到达附近的塔塔尔星。如果宇宙风暴太剧烈可能航舰行线也要关闭。” “我昨天接待的一位病人刚刚下航舰时也说航舰入港颠簸，弄得他难受。”他点了下虚拟屏幕，旁边的医疗机器人滑滑到他面前，吐出一个药瓶。特拉华把药瓶递给穆辰：“实在难受就吃一粒这个。今天晚上应该就好了。” 穆辰伸手在兜里摸了一下，握住基因采集器。 而后他道了声谢，伸手接过药瓶，与特拉华手指相触。 特拉华的手指是温热的，与普通人无二。 “两位的相关信息我已经检查完了。”护理员用虚拟屏幕向他们展示一间座落于单独平台上的小屋，“这一间分配给你们可以吗？” 住宿区内的各个平台高低不同，有的位于地面，有的悬于半空。这间小屋所在的平台大概悬浮在十几层楼左右的位置，处于湖景区，由窗向外远眺地面的湖面布景。 小屋有两层高度，平台上种植了观赏性的草木，风景优美。 “一层这边是客厅，这边是卧房、陪护房和书房。楼上是训练房，里面有基本的训练器械。” “因为大部分来疗养的病人或随行家属都来自军部，这里也有射击室和机甲虚拟环境训练房，但要搭乘电梯去地面的公共训练场。”特拉华为他们介绍居住区的构造，“饮食上，服务机器人会每日配送营养剂。但区内也设有自然餐食堂，可以点餐送餐。如果医生有特殊的食谱，三餐会按照医嘱配送。” 特拉华说完后，查询了一下苏青上报的基本情况，再次开口道：“您提交申请的主治医师是斯考特医生。他今天正好轮休，明天和后天是除夕与新年休假，大后天才来上班。我帮您预约大后天上午的首次检查时间可以吗？” 选择斯考特而不是亚岱，是苏青依据钟蓝的信息和自己收集的调查结果后，综合考虑后做出的选择。 苏青点了下头，特拉华笑着约了时间，又说道，“另外，根据您提交的过往身体数据报告……如果按照疗养员的规定，是需要护理员全天候陪同的。” 这意味着苏青的精神域情况其实已经十分危险。 穆辰心里又一紧。 特拉华：“如果我对您进行贴身陪护，可以帮助您更好的了解您的身体需求，尤其是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和病情的突然恶化……” 苏青：“我不需要。” 特拉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苏青从各个军团医疗部转来这儿的战斗职能人员一样，都十分排斥护理员贴身陪护。 “我现在只是提出建议，具体需要您和您的主治医生商讨。”他于是说道，没有立刻表示同意，迂回道，“我今天会先离开。但之后的安排要遵医嘱进行。” 他表现出了一名合格的护理员素养，不强势，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这里是疗养院的地图，和疗养院手册，还有一份紧急情况处理手册，和常规护理手册。请您和您的家属仔细阅读。如果遇到问题，别墅内的医疗机器人也会为您解答。” “这是我的内部通讯号，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过疗养员内部线路呼叫，我全天候在职。” 特拉华又笑了笑：“祝您早日出院。” 他转身离开。 穆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局，走到疗养院别墅主卧门口，目光一寸寸扫过屋内的摆设。 屋内贴着白色偏米黄的壁纸，墙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靠门一侧有一张小桌，靠窗的一侧则摆着木色的床头柜。床前铺着舒适的毛绒地毯，一直连向飘窗。飘窗不设地台，窗前放着单人沙发，沙发前是配套的小茶几。 窗外正对湖景，水域宽阔，景色极佳。 穆辰在视频里见过这景色许多次。 就是这里没有错。 他站在卧室门口，仿照摄影记录仪的角度，侧对着湖景飘窗。在视频中，单人沙发被移开放在墙角，苏青坐在轮椅上。窗外湖面映着日光，波光鳞寻。柔和光线打在苏青极度苍白的脸上。他的神色憔悴，半垂着眼，目光尚未凝聚，意识挣扎在混沌与清醒之间。 特拉华的脸而后在镜头中出现，满脸惊喜，“苏青少将，您醒了？！” “穆辰。” 穆辰回头，少将正站在他身后侧方。 “你在紧张什么？” 穆辰：“……” 他垮下脸：“……这么明显？” “没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一部以疗养院为背景取景的僵尸电影。电影里的布置和这里很像。” “不过毕竟都是疗养员，确实都应该差不多。” “那部电影叫《求救无人应答》。”穆辰扯开话题，“少将看过吗？要不要今晚一起看，正好应景。” 苏青语气平淡：“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选择沉默。” 穆辰：“……” 他立刻被苏青戳穿了。 穆辰叹了口气。 他确实在思考，找时机告诉苏青自己来自于三百年后，但不是现在。 他想要等苏青的手术顺利结束、离开布莱斯天空城。在这以前，穆辰都不想告诉少将他原本的命运。 也许苏青不会在意，但他就是不想说。 穆辰脸上的情绪明显，苏青转开视线，从行李中捡出一个电影晶片收藏盒，好像刚刚没有说过拆穿穆辰的话一样说道：“看电影吧。” 穆辰：“……” 这是那个用电影晶片调换了资料晶片的晶片盒。 以防这一摞晶片中还有其他的有用信息，苏青随身带来了这个晶片盒。其中有些电影已经一帧一帧检查完毕，有的只粗粗浏览过标题。 疗养院公寓中的配套娱乐设施齐全，苏青找出电影晶片播放器，抽了一张还没有检查过的电影晶片。 这一堆电影晶片里有爱情片，也有恐怖片。苏青随手抽了一张，今天抽到的正好是一部文艺爱情片。 全息投影之中，开头就是男女主的久别重逢。他们是一对异地情侣，终于熬到相聚，在空港外的大雨中拥抱、亲吻，然后回到他们的小家。 耳边是电影音效中窗外的雨声，画面里床边留了一盏小灯，而后进入下一个环节。 穆辰：“……” 穆辰倒不是没看过带颜色的电影。他喜欢男人，对于异性的颜色片没什么反应。 电影场面唯美，光线似昏似明，声音生动。 穆辰往后靠了靠，觉得有点无聊，余光瞄到了苏青的侧脸。 少将的眼窝略有些深，鼻子很挺，唇薄，下颌线分明。 他脸上神色冷淡，目光落在电影画面上，好像看的并不是什么激情场景，而是电影晶片解析过后一行行的数据代码。 穆辰想起什么，目光一路向下滑。 ……对了！他其实还不知道苏青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苏青的坐姿放松，靠在沙发椅背上，双腿分开，手臂放松，搭在腿间。 穆辰：确认自己心动对象的性向要比确认自己的感情性质容易得多。 穆辰带着些许忐忑，一边期待少将没有反应，一边努力在昏暗光线之中打量。 苏青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只看着眼前的光屏。穆辰的目光于是越来越放肆。 他看了又看，简直想把少将的手臂移开再好好观察一番。主要是居家服也是太宽松，真的很难确定苏青的想法。 苏青突然电影按了暂停键。 他微微侧头，把穆辰抓了个正着，淡声道：“看哪儿？” 他的瞳孔颜色深黑，目光平静却又幽深，好像暗色中的狩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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