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鼎炉逃走与弟子被杀的消息就在合欢城传开。 苏子沐有想过这件事可能会牵连到安桥,毕竟昨晚安桥进了合欢宗, 且不可避免地会被合欢宗发现。 因为那人本就奔着合欢宗掌门去的。 但他和离夙没得选。 经过上次卷轴的事, 合欢宗护宗法阵已经加固, 此次破解已然有一定的运气在里边。 错过这次机会, 他们再想不动声色地救走鼎炉,很难。 苏子沐在赌, 他赌嵇宜舍不得动安桥,且嵇宜清楚那人没这个能力, 也没有救妖的动机。 可惜他判断失误了。 合欢城中,明示台被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之上坐着合欢宗掌门嵇宜与几位长老。 传闻嵇宜迄今已经两百多岁, 模样却是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年。 其站在那位大长老旁边, 旁人恐怕都会认为他是长老的孙子辈。 安桥则面对这群掌门长老跪在明示台中央, 这人刚刚经历完强制搜魂, 正浑身发着抖,跪伏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其跟前的合欢宗二长老问:“最后一次,是谁给的你传送卷轴?” 安桥不答, 二长老便聚起灵力又欲搜魂。 而嵇宜手指轻敲桌面,自始至终都在冷眼瞧着。 再被强搜一次魂,安桥恐怕会魂飞魄散。 这人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被查探记忆, 多半是怕牵连他这个刻卷轴的人。 苏子沐心情有些复杂。 他踌躇着烦躁无比,此时他若出声或是有什么别的动作, 必定会被怀疑为“同犯”。 眼见合欢宗二长老手掌已经附在安桥的头顶,他心烦到了极点。 苏子沐抬步欲上台,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 他扭过头,离夙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 其眉宇间尽是不悦,[上去送死?] 他们神识交流产生的细微波动,没能逃过渡劫期修士的法眼。 一道威压劈开人群,在他们与明示台之间形成两米长宽的空地。 嵇宜微眯着眼睛,声音清澈还带着些稚嫩,但又透着股无法忽略的寒意。 “二位,可是对合欢宗的处置有异议?” 苏子沐眸光一凝,“真相还未查清,合欢宗就要置人于死地,未免太激进了些。” “真相?”嵇宜觑着他,漫不经心道:“什么真相?擅闯合欢宗本就当死。” 他顿了顿,看了眼安桥,说:“他只是想见你。” 嵇宜嘴角勾起,不屑道:“想见本尊的人多的是,他算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安桥不由地笑了,笑得很是凄凉。 他佝偻着腰跪在地上,低着头,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神色。 对苏子沐说:“我没事的。” 杵在一旁的二长老请示是否继续搜魂。 嵇宜咧嘴一笑,“形迹可疑,拎上来,搜。” 二长老一愣,随即明白这人说的是搜台下的苏子沐和离夙。 他转身望向台下:“二位,还是自己上来得好。” 这时一女一男的声音分别从台上台下同时传出。 “掌门息怒!” 合欢宗大长老拧着眉瞥向左嫣,命令道:“嫣儿,回去!” 左嫣抿着唇未动,而众人的目光逐个从其身上移至台下的另一人。 由于方才的那声,吃瓜群众都怕自己被连累,容诺所在的地方已经空出大片。 他躬身朝嵇宜行了个晚辈礼,“昆仑弟子容诺拜见掌门,师弟初次下山不懂规矩,冲撞到掌门还望海涵。” “倘若本尊不海涵,你待如何?”嵇宜双臂摊开搭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随意往后倚着,目空一切。 苏子沐眯起双眼睨向这人,他刚迈出半步,就被身后的离夙一把扯过捂住嘴,让他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 那方的容诺道:“纵使他有错,昆仑弟子自有昆仑处置。” “那我宗损失的上万鼎炉以及一百七十四名弟子的冤魂,又该如何处置?” 容诺道:“合欢宗并未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乃我昆仑弟子所为。” “证据?”嵇宜眼皮子轻轻一抬,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那身渡劫期威压随之加置在容诺身上,以此告知修仙界向来以实力说话。 修为悬殊巨大,容诺顶着威压站立不到两秒便当即跪倒在地。 苏子沐甩开离夙就挡在这人跟前,他聚起灵力凝出道金色结界,将威压隔在外边。 台上的嵇宜似来了兴致,面上笑意渐浓,结界上的重量跟着一层层攀升,就如同上万斤的石山压在了苏子沐的头顶。 他一只膝盖磕在地面费力支撑着身体,冷眼盯去。 随着他的目光撞上嵇宜的那双眼睛,一层威压再次降下令金色屏障嵌进地面两尺深,衔接处的地板被当即压得粉碎。 身后的容诺面向嵇宜缓缓站起身,其声音重而有力:“合欢宗是想公然撕毁盟约么?” yst 修仙界不想与合欢宗闹僵,但合欢宗也不会想与修仙界彻底翻脸。 合欢宗二长老闻言不由讥笑出声,“几个小辈,你们以为整个修仙界会围着你们打转么?” 这话的意思是今日纵使他们几个死在这里,这点儿小麻烦对合欢宗来说也不过几句话就能解决。 苏子沐胸腔被怒火积满,他与合欢宗新仇加旧恨,有的是账要算。 他将目光移至合欢宗二长老身上,越发觉得此人碍眼,心中杀意也越发浓烈。 就先拿这个长老来试一试合欢宗的水。 台上的嵇宜突然皱起眉头,抬眸望向天际。 yst 不久像有一阵微风拂过,将苏子沐头顶的大山吹散。 詹重雪人未到,声音先一步从空中幽幽传来。 “不知本尊的徒弟所犯何事,要劳烦嵇掌门动手?” 丝丝缕缕的白色灵流浮空流转,一道白色身影跟着从中显现。 嵇宜斜靠在扶手上,单手支楞起下巴望着来人。 “詹峰主大驾,合欢宗有失远迎。” 詹重雪讥笑说:“本尊不介意你现在好好地近迎一番。” 这话听得嵇宜眉头直跳,怕是没想到他就客套一句,这人就真让他起身相迎。 他说:“我宗上万鼎炉失踪,百名弟子被杀,本尊正头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免了。本尊只是来寻个逆徒。”詹重雪两步上前,一圈圈红色光印便从其脚下散开覆盖至苏子沐三人脚下。 传送阵就要成形之际,合欢宗二长老忙道:“等等。听闻詹峰主爱徒在阵法上的造诣无与伦比,如今真相还未大白,就这么走了实在是让我宗难办。” “上万鼎炉失踪。”詹重雪哂笑,“你们觉着那等传送阵,是本尊这个金丹期的徒弟刻的?倒是过于折煞本尊了。” 此话一出,苏子沐就感觉几道视线快速从他身上扫过,其中一道还一直停留在。 那是来自詹重雪的死亡凝视。 他把背挺得笔直,大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意味。 因为那阵确实不是他刻的,他只是改了改。 至于卷轴的来历他不清楚,离夙给的。 “是与不是,看看不就知晓。”合欢宗二长老又道。 “要不要也来看看本尊的,如何?”詹重雪一眼横去,二长老左膝随即磕在地上,想起身又被压倒。 好一会儿,嵇宜出手此人才得以站起身。 詹重雪整张脸像块儿寒冰,嗖嗖地冒冷气,大有干架的趋势。 台上的大长老赶忙道:“詹峰主说笑了,您怎么会与妖族勾结。” 苏子沐接着这人的话说:“台上的人只怕更没这个能力和动机勾结妖族,晚辈认为,合欢宗还需好好查证,以免冤枉无辜的人而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上头的安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蜷缩着身体侧躺于地面,神色异常痛苦。 上次晏羽说这人的神魂较常人薄弱,如今被人强制搜魂,恐怕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合欢宗二长老却道:“多次擅闯我宗,当我合欢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说完他望向自家掌门等待指示。 嵇宜目光在其脸上停留两秒,而后从椅子上缓缓起了身。 詹重雪单手负于背后,面上的笑意不减,看似友好和善,实则周身的气势已然变得凌厉肃杀。 围观的人群见此匆忙往四周奔逃,可多数人一边跑一边又忍不住驻步回头。 毕竟渡劫期修士对战,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再亲眼见到。 当他们都以为大战在即,嵇宜却仅仅只是侧目望了眼詹重雪,随即走下台阶将安桥一把抱起。 “恕不奉陪。” 其话音未落,人便消失不见。 这一举动令台上台下的众人全石化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 房间内白雾缭绕。 嵇宜手指轻敲着床沿,盯着床上昏睡的安桥。 身处合欢宗,越是位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这是合欢宗功法带来的隐患。 yst 一旦踏入采补便只能进不能退,不然修为将会逆流而行,最终筋脉寸断而亡。 十年前他为摆脱困局探索所谓超临界境界,却不料从此会变得更加身不由己。 超临界境界他未能触到,神魂却意外闯进虚空,被那些人捡了回去。 而他想活着想回到这个世界,就必须听话。 否则神魂便会化为虚无,彻底消失。 他被送回这个世界后,带着那些人给的任务在外游历过几年,安桥就是在那时捡来的。 小小的一团幼崽,重伤奄奄一息甚是可怜。 可他产生的恻隐之心也只是想等安桥突破金丹做鼎炉。 在等待结丹的那段时日,他也不知怎么就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没舍得用来进补反倒想细细品尝。 但安桥要的他给不了。 从无尽虚空被捞出又带上任务回到平清大陆,他身上的枷锁层层叠叠。 合欢宗弟子到了化神境界后,供给采补的鼎炉往往会非死即伤。 半年前安桥就因为私自放走送来的鼎炉取而代之,差点儿送了命。 要不是他及时恢复了些理智,这人早就成了具尸体。 可这人事后却依旧死性不改,三番五次不知其中厉害。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床上的安桥猛然睁开眼,瞧见他不由一愣。 “掌门……” 他抬眼撇去,“想说什么就一次性说个够,说完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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