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苏子沐怯声喊道。 “肆意摆弄旁人的记忆, 好玩儿吗?”容诺魔化的声音低沉粗重,带着质问怒火。 “我、不知道。”苏子沐自己都没记忆,也不知他曾经私自改过三个人的记忆, 更不知容诺因何而生气。 领口一紧,容诺抓起他的衣服拎起他, 长达几秒地对视,又一把将他丢下,“乖乖待在逍遥殿,若胆敢擅自出去,你这双腿便别想再要了。” 苏子沐摔得发懵,心口发闷,总有莫名的怒火总会莫名被关被绑,他只觉他这个男宠当得委屈至极。 更可气的是,容诺似乎不想旁人知晓他的存在,他来魔宫这么久,准许去的地方碰不到一个人形、活的的生灵,偶尔能碰见的男女仆从,全都是高阶傀儡幻化而来,除了今日这个金衣少年。 容诺方才这么生气,摆弄记忆什么的大抵只是发火的借口,关键在于他见了少年,怕少年将他们的关系给传出去。 想到这儿,苏子沐胸口闷得更厉害,男宠就算了,这见不得光的男宠又算个什么? 但堂堂魔尊养个男宠,究竟为何怕被传出去? 怕传出去,便是怕外头人知晓,外头的人……该不会还有个男宠?! 苏子沐猛然从床上坐起,表情整个皲裂开,翻下地就要去找人算账,他倒是还未想过,容诺每晚都和他歇在一起,竟还能在外头养人。 他抬脚便要踹开殿门结界,在踢碎结界的那刻猝然刹住,眼下时机不对。 这会儿容诺正在气头上,此事也仅是他的猜测,他这般气势汹汹地找人,大概率火上浇油,容诺生气,最后遭罪的还是他。 等等,等容诺心情好些,等他再捋捋,等他能坐下心平气和地与人探讨此事,再去找人问个清楚。 去特么的心平气和!苏子沐动不了结界,便把气撒在别处,挥手间殿中桌椅烛台瓷器噼里啪啦碎了满地,他能心平气和吗? 殿门打开殿中光线忽而明亮,一傀儡女侍扫视了眼殿中狼藉,躬身便退出殿外。 苏子沐顺着女侍打量了番殿中木渣瓷渣,忙叫住人,“等等!” 他挥手,浓雾般的白光笼罩在满地碎渣上,顷刻屋内所有物品悉数恢复原样,连摆放位置也丝毫未差。 指着这些完好无损的东西,他扯出个笑来,扭头女侍却已经走远,留给他一道比他打碎逍遥殿时还要潇洒的背影。 寒风吹过,独留他在风中凌乱,他当即扯着嗓子对那道背影喊:“喂!小美人,仙子!你回头看看啊,这些东西可什么事也没有!” 完了。苏子沐目送那道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都未曾回头看一眼。 逍遥殿待了五天,在他满头雾水、不知自己错哪儿、“真诚”地满心歉意下,容诺大抵心情不错,终于肯放他出去,还是出魔界的那种。 看久了魔界一望无尽的黑,再见到色彩缤纷的人界,苏子沐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一个插满红串子的草靶子从身旁晃悠而过,他觉得好看又有些新奇,就跟着走,但身后的人却没动,用力将他拉了回去。 回过头见容诺神色凝重,仿若如临大敌,苏子沐顺着人望去,不远处的路口,站着个白衣男子,只一眼他就对此人的感觉不太好。 “怎么?往常总追着本尊不放,如今碰见不正合你意?”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像是在端详着某个物件,“听闻魔尊近日觅得一位新欢,想必便是这位了?”男子嘴角忽而带上几分揶揄:“竟是名女子。” 苏子沐此刻正是个女修模样,因为容诺告诉他本来的样子不便露面,就拿出了一幅女子画像让他暂且以这张面容示人。 容诺冷笑,“神尊不可一世,却对本座行迹如此了解,莫不是对本座生出了什么别样的心思?” 听到这话,苏子沐耳朵当即竖起,眼神唰地一下杀过去。 他还未把白衣男子看个仔细,身旁的人一把揽过他,温热的手掌捂上他的眼睛,在他耳畔低声道:“别乱看。” “倒与木逸之有几分相似。”男子没接容诺的话,又将话头引向他。 木逸之?相似?苏子沐本还未想过来,但身旁的容诺听了此话动作明显一僵,这会儿他大抵知晓白衣男子的话为何意。 他胸口的酸气与怒火噌噌直冒,压都压不住,合着与他说没养旁的男宠,却是养他当替身。 容诺敛神,开口回道:“神尊也有兴趣?” 白衣男子没答,轻笑了声,而后语调轻快,却不乏讥讽之意,“多少年了,魔尊这是决心放下了?” 容诺也似无比坦然,“天下芳草众多,本座觉着宫中佳丽三千的日子也不错。” 苏子沐猛然拉下遮他眼的手,只见白衣男子唇角勾起,那笑中有厌恶有嘲讽,更多的是一种看清人世百态的优越。 白衣男子淡淡扫过他,转身,身影下一瞬便到了胡同那端百米远。 经过这事儿,两人都没有心思逛下去。 回到逍遥殿,苏子沐一屁股坐到桌前,侧过身背着人,气息阴郁低沉。 容诺倚在旁边,正忧心着南辕寄风,觉察不对,便问:“你怎么呢?” 苏子沐默着不答,问了几遍,仍旧如此,容诺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扰得心烦意乱,这会儿又来一桩,体内魔气控制不住地要冲出体外,语气也随之变得不太好,“到底怎么呢?” “那人是谁?”苏子沐倏地炸了,起身质问,瞪着他的那双眸子,被怒火灼得通红。 他听得一愣,但好歹知道症结所在了,“南辕寄风?我恨不得杀了他,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样的误会?” “不是他,木逸之是谁?!”苏子沐退去女修面孔变回本来模样,掐着他的下巴,因压抑着怒火,胸腔随着粗重的呼吸扩张收缩,大起大落,“怪不得让我变成这样,原来是为了怀念你的老情人。” 这次容诺呆愣了好久,还是第一次见苏子沐跟他发这么大的火,就是理由不禁好笑。 他久久没有出声,苏子沐从牙缝中再次挤出几个字:“你喜欢他?” 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容诺看着人没有解释,并坏心眼儿地点头承认。 后果有些严重,待他想解释已经来不及,苏子沐一把将他摁在桌子上,霸道且不容反抗,随即便是仿佛永无止境的索取和侵占。 下界半个多月,上界才过了半个时辰,苏子沐走在一望无际的白雾中,没几步就随地躺下。 他的身体数千道裂痕尚未愈合,不能在下界待太久,原本是想好好与容诺告别,没成想出去一趟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做男宠他不介意,但绝不可能做替身。 他抱住自己蜷缩在地,心脏像是被扎了无数个大洞,冷风飕飕地往里灌,心冷仿佛连带身体也不再暖和。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元熙的声音:“去下界便算了,还泡在魔界,你若不要这具身体,想做个游魂,吾可以成全你。” “真心错付,对一个刚被人玩弄感情的可怜人,你竟还说出如此凉薄的话。” 元熙嘴角抽了抽,“你这满身魔气不是来自魔尊?他能玩弄你什么感情?” 苏子沐瞥人一眼,没答,想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实力有实力,却被人当做那个不知哪里来的狐媚蹄子的替身,可笑,但留给他自己笑笑就好,没必要拉旁人一同来笑。 他闷声道:“我何时能融合余下的那一魄?”yst “呵!你若乖乖待在上界,过两日便能,可如今,需要再过上好几个两日。” 因为受了情伤,苏子沐就这般一直挺尸到融合魂魄的前一刻。 当元熙将剩下的那一魄打入体内,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记忆如同洪水般涌入识海。 不只是他作为“苏子沐”“木逸之”的记忆,还有被分解成无数块尸骨携带的记忆,而他最在意的是一块指骨的记忆。 像一个旁观者,他看见了容毅然、詹重雪,再到容诺得到那块指骨,划开胸腔将指骨藏于心脏中。 被逼剥离九生天元,失去至亲遭遇追杀,天魔洞内换骨,年复一年蜷缩在一堆冰冷法器中,依赖九尾狐造梦入睡……一直到集齐整具尸骨又破开心脏将指骨取出。 睁开眼,苏子沐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鲜血随即从口中喷出,元熙见状,急忙按住他的脉搏查看。 早前元熙便告知融合魂魄的过程需要些时间,他不清楚需要些时间是多久,反手拽上元熙,急道:“融下这一魄我花了多久?” “约莫二十一日。”元熙思索后答道,见他没什么大碍便松了手。 二十一日。加上他在上界挺尸养好身体的那七日,就是二十八天,而下界过了二十八年。yst 要问苏子沐此刻的心情如何,大概是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赶着去投胎了?这具躯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熙一把拽住他。 “下界同样能恢复。”苏子沐拨开人,直奔魔界。
第110章 本座对送上门的东西,没半点兴趣 魔界逍遥殿。 容诺坐在前殿榻上, 正欲解衣查看腹部的伤,殿中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又去了禁地?”冥拾皱着眉头,虽是在问, 但语气却异常肯定, 随即叹息一声上前, “给我看看伤。” “不必。”容诺抬手挡开,腹部疼痛与心中怒火揉在一起, 他没什么耐心与人虚与委蛇。 何况对于冥拾, 他的嫌恶从没掩藏过分毫。 两百年多来玄机门行事一如既往嚣张, 无论是异界风波还是人魔两族之争, 对玄机门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仿如俯瞰众生疾苦高高在上的神。 玄机门如何嚣张, 对谁放肆都与他无关,在魔界却不行。 他的地盘, 玄机门的人当自己家一样自由来去,若不是要解决南辕寄风, 他必会留下几个修罗, 然后和玄机门门主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眼下他会给玄机门门主无恨九天几分薄面, 对眼前这个三番五次坏他好事, 心思不纯的冥拾不能下杀手,却也无需给好脸色。 他视线冰冷而疏离,冥拾眸色一滞, 似猛地被刺了下。 没有理会他明晃晃的拒绝之意,冥拾俯身,手探向前来, “禁地之物所伤没那么简单,那些东西我比你见过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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