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其实我也没操心过过年的事,以前在京里,都有专人安排。”苍莫止并不太注重那些张灯结彩的表面,他更看重的是跟谁一起过节。像在京中,宫宴之后,他可以和二哥妹妹一起小聚;在军营里,他是跟信得过的得力下属及影卫们一起;而今年,他可以跟越清眠一起。这些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也是他愿意相信的人。 越清眠想了一下,说:“要不我们一起张罗吧?” “我们?”苍莫止是没想到的。 “嗯。反正腊月地冻了,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给你医手,你我都没别的事干。不如找点事打发时间。”想到能和苍莫止一起安排过年的事,他还挺期待的。 他都这么说了,苍莫止肯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就像越清眠说的,腊月可以说是一年之中最闲的时候,找点事做也好。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饭后,苍莫止消化了一个时辰,便坐进浴桶泡起了药浴。这是越清眠今天新换的药浴方子,需要配合针灸一起。所以苍莫止在那泡着,隔了一个屏风的越清眠则坐在桌前用药臼捣药,手边放着芋头糖糕,等着时间到了好给苍莫止施针。 屏风很透,加上屋内烛火明亮,苍莫止能很清楚地看到越清眠制药的背影。通常越清眠制药不喜欢人打扰,如今能在他屋里做,就等于是不嫌他烦了。 即便苍莫止近日来能感觉到越清眠没有原先那么挑食了,但看背影就会发现他还是瘦的,现在早上有兴致了会比划一番,身子骨比以前强壮些,可还是没达到苍莫止想要的程度。不过转念一想,他喜欢什么样的,越清眠会在意吗?肯定不会吧。 心里所想不自觉地体现出来,就是一声叹息。 越清眠没回头,只是问:“怎么?泡的难受了?” “没有……”这干巴巴的两个字没有说服力,苍莫止又找了理由补充道,“就是想起点琐事。” 越清眠手上捣药的动作没停:“少想烦心事,心焦会气血不顺。” “你这话说的,谁还能没有点烦心事呢?”苍莫止笑起来,就算再会养生的人,也不可能没情绪。 “谁都有烦心,但可以尽量不去想,不去琢磨。若是能解决的事就去解决,解决不的琢磨也没用。”越清眠知道心里惦记着各种事有多伤神,现在苍莫止正在恢复,最好是少费心费神。 “你说的一套一套的,自己能做到?”苍莫止才不信。 越清眠坦然:“做不到,所以希望你能做到。”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自己都做不到,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不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只是在说养生的方法,怎么能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也是。”苍莫止笑道,“是我说错了。” 越清眠不与他计较,说:“尽量吧。现在你的康健可不只关系到你自己。” 苍莫止身后站着太多人了,太多需要苍莫止去保护的、帮扶的,以及并肩而战的。 “你说你也做不到不琢磨,那你都琢磨些什么?说来听听呗?”泡澡这么无聊,苍莫止就想跟越清眠说说话。 越清眠放下手里的药杵,转身隔着屏风看向他:“以前想什么记不太清了,近来想的最多的,除了你的手臂外,就是医谷的事了。” 说到医谷,苍莫止收了笑意:“医谷具体什么情况?我派去的人回我说医谷已经被烧的没剩下多少了。我私下也有让人去打听,但并没有查到是谁下的手,只是一些传言说是因为你参与了储位之争,连累了医谷,有人心怀不满或者忌惮,才动手想把医谷踢出支持争夺储君之列。” 他能打听到这些,估计流传最广的应该也是这个说法。 越清眠沉默了一会儿,娓娓道来:“我那段时间一直待在苍闻启府上,没与旁人接触,甚至没给京中人看过病,只是看书罢了。外出挺长时间的,我想着也该回谷看看了,往常也是在苍闻启那住个半月一月的,就要回谷看看……” 结果这次他刚进顺宁城,远远地就看到另一边城外药芳山医谷的方向浓烟滚滚。不止他,城中的百姓都看到了,纷纷议论起来,说看着怎么像是医谷着火了。 越清眠一刻都没敢耽误,本来想在城里给医谷的小药童们买点零嘴带回去,也顾不上了,骑上马直奔医谷而去。 等他抵达医谷,谷内已是火光滔天。众多弟子受伤倒地,医谷的房屋倒塌燃烧,就像扑不灭火的林中坟场。 没受伤的弟子一遍遍提水而来,可泼到房舍上就是杯水车薪,丝毫没有作用。医谷本就近山,房屋也多是木制的,加上书籍草药众多,都是易燃的,所以这样蓄意放火,根本扑不灭。 越清眠对那场大火最后的印象是四处烟尘,中央空地上,受伤的弟子被抬到那里医治,其中还有他的师父,场面混乱嘈杂,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 “你可有头绪?”听完他的描述,苍莫止问。 “没有。”越清眠直言,“我被逐出师门前问过我的小师妹,他说对方都是蒙面的,而且都是一身黑衣,头发也包住了,身上没有令牌,也没有任何绣纹,武功不错,谷中的弟子没有一个能重伤他们。也无法从他们的武功招式中判断他们是什么人。只在最开始闯进来时,带头的说了一句让医谷摆清位置,不要掺合不该掺合的事。” “医谷伤亡严重吗?”苍莫止知道越清眠可能并不想提,可不提不等于不存在。 “还好,至少在我离谷前,有不少重伤弟子,但还没有人死亡。”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师叔们才只是把他逐出门来平息谷内弟子的不满。若真有弟子因此送命,他不给出点交代,恐怕谷内人心得散。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对方并不是想杀人,只是想把医谷烧掉?”苍莫止分析。 一般遇上真想杀人的,后期可能抵抗的人多疲于应对,才会选择放火烧。但刚进门时,谁都没反应过来,前面迎上去的多半要没命。 “你是说对方是想给医谷一个教训,但又不想医谷彻底消失?”越清眠跟上他的思路。 “对。不过越是如此,反倒越不好判断是谁下的手了。说是忌惮医谷能为皇子带来民心之人下的手可以,说是其他皇子不满老四有你这个助力也可以,甚至说不希望医谷与朝政扯上关系也说得通。”苍莫止无奈地笑了笑,“这一手重创医谷玩的高啊,谁都有可能,谁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也应该是被怀疑的对象,对吗?”越清眠隔着屏风看着他,虽然无法完全看清苍莫止的脸,但他知道两个人的目光是撞在一起的。 苍莫止没有敷衍,也没有有为自己狡辩,只说:“对,我也应该算。” 越清眠沉默了一阵,忽而笑了:“然而我却是最不怀疑你的。” “为什么?”苍莫止的声音有点哑。 一个能为他去死的男人,怎么可能毁了他最看重的师门呢?但越清眠肯定不能这样说。 “因为你是苍莫止啊。”这话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但在越清眠这里,却是最有说服力的。 苍莫止愣了片刻,琢磨明白了越清眠的话,继而问:“你信我?” “信。” 苍莫止开怀大笑,仿佛之前一切的苦闷、纠结、郁郁不得,都不算什么了。
第37章 越清眠嫌他笑的吵,拿眼瞥他:“你别笑了,大晚上的,大家都要睡了,你再给人笑醒了。” 苍莫止心情很好地收了笑声:“也没那么夸张吧。再说,这院子就你我两个,吵不到人。” 越清眠拿了块芋头甜糕慢慢吃着,这芋头甜糕做的不是太甜,多吃几块也不会腻,当夜宵填肚子刚刚好。 “给我拿一块。”见他吃的香,苍莫止也想吃了。 越清眠拒绝:“你泡完才能吃。” 苍莫止没办法,越大夫就在这儿守着他,他就是不想听话都不行。 抒怀过后,苍莫止心情舒畅,医谷的事还没说完,便继续问:“那你怀疑过老四吗?” 越清眠用茶水送了送芋头甜糕,茶水带着暖意留里胃里,处处熨:“怀疑过。毕竟他要成亲了,他知道我肯定会跟他翻脸,与其让我转投其他皇子,让医谷成为其他皇子的助力,对他来说就很不划算,不如毁了医谷的作用,至少短时间内,医谷没办法为其他皇子获取民心了。” 苍莫止认同越清眠的想法。就像眼下这样,医谷闭谷了,谁都占不到医谷的好处了。 “不过我没有证据。而且细想起来,我就算要转投他人麾下,能投谁呢?我与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有交集,只有你了。可你手废了,就算有医谷的支持,也不可能竞争皇位。他这样做实在多此一举。”越清眠不会因为与谁反目就一定要把所有坏的东西都堆加到那人身上。一码归一码,有仇他肯定要报,但他不干那冤枉人的事。 “也是。而且话说回来,医谷到底在储君争夺上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真的不好说。所以这么着急就针对上了医谷,似乎说不通。如果医谷真的这么有用,那以你和苍闻启的关系,他直接去请旨,娶你做王妃不就得了?”苍莫止一直知道苍闻启是有野心的,而且并不是没脑子,不至于这样轻举妄动。 另外,大惠朝是有男王妃的先例的,苍闻启若真去求,并不一定会有阻碍。 越清眠哼笑了一声:“我还真得谢他的不娶之恩。”想来若是他真与苍闻启成亲了,成亲后发现苍闻启的真面目,他肯定会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苍莫止又笑起来:“那回头我让人给老四送份谢礼吧。如果不是他突然要成亲,你也不会跟我来延州,你不跟我过来,有些话可能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聊起来,也不会更了解对方。” 送礼这话苍莫止只是玩笑,但后半句却是真心实意的。 “是应该送。”越清眠回了一句。 苍莫止没想到越清眠居然是认真的,便问:“送什么?等云家村兔子养好了给他抓两只?” 照理来说,他应该给苍闻启送份大礼,毕竟苍闻启可是给他拱手相让来了越清眠。可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可送的东西,就觉得有好东西还不如给越清眠留着。 “别浪费兔子了。他既然那么喜欢假低调,回头再给他府门口埋两枚引虫的药丸,让他多在府上待着,才是成全了他‘与世无争’的性子。” 苍莫止恍然想到苍闻启府前惊现各种蛇虫鼠蚁之事:“原来是你干的?!” 越清眠耸耸肩:“有什么需要意外的吗?” 苍莫止笑道:“没有,是你能干出的事。” 越清眠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净了手,然后拿着针来到浴桶前:“我当时手头没有太多东西,不然用药让蚂蚁在他门前摆个他要篡位之类的字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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