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凤定名的时候影七并不在,但他脑子快,很快就明白了越清眠说的是谁,笑说:“是。去年入冬时,王爷给我们每人做了一件的冬衣。不过十六长个子了,今年穿着脚踝都露出来了,他又舍不得送人,就一路背过来了。” 十六还是长个子的时候,衣服换的快。苍莫止无语道:“衣服短了也不跟我说,我还能缺他衣服吗?一路背过来也不嫌重。赶紧的,让人再给他做两件。他的衣服穿阿凤身上也不合身,再给阿凤做两件。另外,再问问还有谁衣服不合身的,也一并订了。” “是。”影七行了礼,便退下了。 苍莫止笑了笑,说:“府上这种零碎的事我有时候的确顾不过来。你若愿意,就帮我留心一下吧。” 越清眠没拒绝,说:“等良伯来了能好一些,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如果能为苍莫止分忧,他必然是不会拒绝的,良伯和影七虽然得力,但有些琐碎的东西还是需要有人留意。这就像王妃与管家之间的分管不同一样。越清眠虽不认为自己能承担王妃的职责,但府里人也不够,后院更是没什么人,他稍微帮个忙,不是什么难事。 苍莫止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好像只要越清眠愿意帮他打理府上的事,自己的手恢复的如何都不重要了。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苍莫止便出门了。今天他让人去挖了黄土,他得亲自去看看。 越清眠一上午都没出房间,一刻都不愿松懈地研究着苍莫止的药方以及针灸的穴位。赵大送来的草药够他用的了,但总是觉得需要一味狠药,能够达到舒筋活血的功效,可他手里的药对于苍莫止现在的情况好像又都不够狠,加量又得顾及毒性,是真的为难。 越清眠有些无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急,更不能在苍莫止面前表现出急躁,但现在就他一个人,他没必要掩饰情绪。他不是没遇过疑难杂症,不是没花费长时间为人治过病,调过方子。但那些人都不是苍莫止,所以他才能有足够的耐心和稳定的情绪。 无声地叹了口气,越清眠觉得挺有意思。以前在他不知道苍莫止对他的感情时,应该是苍莫止被他的情绪牵着走的。而现在,苍莫止并不知道他已经知晓这份情,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苍莫止的情绪、病情、困难牵动着。 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清眠检查了一遍新方子,然后亲自去了临时当做药库的房间配药,又亲拿了炭火和药罐,为苍莫止熬药。 十六在房间里练字,阿凤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点无聊,便走出来透气。看到坐在屋檐下的越清眠,便走了过来。 越清眠并没有急于跟他说话,只是拿了个小凳子让他坐。 阿凤安静地坐着,眼睛盯着冒着药香的药罐,开口:“给、王爷……吗?” 越清眠点点头,看来阿凤脑子不算笨,跟他介绍完他是能记住的。 “主人说,我的,血……能、能治病。”说完,阿凤便撸起袖子,把胳膊递到越清眠面前。 细瘦的胳膊上布满了长长短短的伤痕,应该都是取血留下的。还有些新伤口结痂刚掉,露出粉色的新皮肤。 越清眠心里一酸,就算他看惯了生死,也不能不为眼前所见心酸。 越清眠拉下他的衣袖,让声音尽可能平静:“不用,我能治好他。” 阿凤眼睛快眨了几下,语气有些急:“我、我很有用的,血有用的。主人说,有用才能活,才能吃饭……” 越清眠在阿凤看不见地地方握了握拳,他无法想象阿凤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阿凤让他用他的血,不是因为愿意放血,而是认为放了血,他才有用,才有饭吃,才能留在这里。 抬头摸了摸阿凤的头发,越清眠微笑道:“你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而且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以后没有人会放你的血,你可以像你十六哥哥样开心地跟我们一起生活。不用放血也有饭吃,有衣服穿,会有人对你好,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留在这儿。” “那样就没有用了,不行,不行。”阿凤用力摇着头,无法推翻自己曾经的生存规则。 越清眠按住他的脖子,让他别摇了:“我给你取了新名字,你就要听我的。就算你不放血,也是有用的。你可以做很多事,帮很多忙,一样是有用的。” 谷里有不少被捡回来的孤儿,虽然是孤儿,但谷内有爱互助,小药童们都长得很好,性格也不会自卑,就算在医术上没天分的,也能活得很快乐。阿凤这样的,是他第一次遇到,会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阿凤完全脱离之前的认知,也明白这就像对待苍莫止的手臂一样,需要耐心。 为了让阿凤知道不放血也是有用的,越清眠起身回屋拿了个水滴漏壶,对他道:“你帮我看着药罐,等这个小漏壶里的水流干了,就叫我,可以吗?” 阿凤看了漏壶一会儿,理解了什么叫“流干了”,这才点了头。 越清眠便把药罐交给他了,让他有事可做。自己则去了十六的房间,他上午都在房间里,十六有乖乖练这前学过的字,他趁这个工夫,正好可以教十六新认几个字。 学完新字,十六突然问:“越大夫,可以让阿凤跟我住一块吗?我一个人住怪无聊的,他在的话,我晚上还能跟他说说话。” “不嫌挤?”越清眠翻着千字文,考虑着阿凤的认字要从哪儿开始,是不是要先读一下三字经。 “不挤的,我以前跟哥哥们住一起,都是三个人一间房的。现在您和王爷疼我,让我自己有一间房,虽然很宽敞,但有点不习惯。”十六没说谎,他不是没向往过一个人住,这样就可以完全按自己的买好来布置。可真让他一个人住了,他又想回去跟哥哥们一起了,人多热闹嘛,他又是个爱说话的。 “也行。他说话不利索,你多跟他说说话,有利于他之后的交流。等他再大一点,就把东厢房给他住。”东厢房给阿凤是越清眠原本的打算。 十六愉快地点头:“我一定好好带阿凤。” 越清眠心想:不是怕你带不好,是怕你只会带他疯玩。 可转念一想,疯玩也没什么不好,阿凤这个年纪,不正是可以疯玩的时候吗? 直到漏壶的水滴完,阿凤来叫他,越清眠才回到药罐边,一掀开药罐盖子,越清眠眉头就皱了起来。 作为大夫,越清眠不仅要学会通过尝药来辨别都用了哪些草药,同时也要学会通过气味来辨别。这不是所有大夫都能做到的,除了极高的天分外,味觉和嗅觉也要格外灵敏。而越清眠恰巧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盖子一掀开,他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是他的药中绝对不会有的味道。 什么都没问,越清眠直接抓住阿凤的胳膊。阿凤想躲却没躲开,被越清眠直接撸起了袖子——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赫然在目。
第30章 一般对于谷里不听话的孩子,越清眠都是选择先打一顿屁股再说教。可面对阿凤,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可不教训又不行。 于是他放开阿凤,指着墙根,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说:“去那边,站好了!” 阿凤感觉到他生气了,又笨拙的没办法第一时间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能老老实实站到了墙根下。 越清眠:“你知不知道,自私往王爷药里加东西,是死罪?!” 阿凤明显一愣,眼睛瞪大了些,赤色的瞳仁更艳了,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事。 越清眠继续说:“就算你是好心,就算你的血把王爷治好了,但你是自私所为,有谋害之嫌,一样是死罪!” 阿凤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没有要害人……没有……” 见他被吓到了,越清眠一方面有些心疼,另一方面又必须让自己狠下心来把他吓唬住,最好通过这一次就杜绝此类的事再发生。指着药罐说:“但你的做法不合规矩。如果加了你的血的药,王爷吃了出现问题,不仅你是死罪,我也要跟你一起承担罪责。因为是我让你看的药罐,药还是我配的,懂吗?” 阿凤消化了好一会儿越清眠的话,才点点头,表示听懂了。怯怯地说:“我、我不敢了,你别死……” 越清眠叹了口气,再次揉了揉阿凤的头发,语气柔和了许多:“不许有下次了,知道吗?” 阿凤飞快地点点头。 越清眠又指了指房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会有人暗中保护王爷,所以你的所做所为会被看到。当然,如果你不做坏事,是没有人会跟王爷说的。” 阿凤抬头望了望天,什么都没发现,脸上又出现了茫然。 越清眠不准备多解释,只说:“反正不准再这样做。你的血很珍贵,不能乱用。如果有人要用你的血,你应该学会拒绝。” 以越清眠的性子,谁敢用他的血,他早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但阿凤还不行,还需要慢慢教。 阿凤看着他,赤色的眼睛干净清澈,仿佛有星星一般。 越清眠笑了笑:“慢慢来,不急。你的血的确可能对王爷有所帮助,但我把你带回来,不是为了用你的血。王爷让你留下来,也不是为了用你的血。所以你的血要好好留着,这样才能长大长高。” 阿凤抿了抿嘴巴,说:“像哥哥那样?” “对,像你十六哥哥那么高。” 有了比较就有了目标,阿凤立刻点了头,眼里多了些许希翼——对于小孩子来说,长高的诱惑力可不次于游戏。 越清眠看着那罐药,既然阿凤加了血进去,倒了可不可惜先不说,至少是等于倒了阿凤的心意,即便这份心意越清眠并不认为是应该的。 “药我会端给王爷,喝不喝在他。但你,绝对不可以再这样做了,你向我保证。”越清眠看着他,不允许他眼里藏有谎言。 “保证?”阿凤傻傻地看着他,不明白保证的意思。 越清眠又想叹气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叹出来,叹气会影响到阿凤的情绪,实在没这个必要。 没解释什么是保证,说教到此为止,越清眠把人领进屋里,从柜子里找出一瓶外伤药。然后坐下来,把阿凤拉到身前,撸起他的衣袖,为他上药。 像这种不算太深的伤口,越清眠的药是很好用的,只要浅浅涂一层,便可止血。 阿凤盯着自己的伤口,药膏凉凉的,涂上去就不疼了,也不出血了。然后他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清眠。 越清眠见他好奇,便把药塞给了他:“你留着吧,万一摔倒了可以涂。不过不准自己弄伤自己,知道吗?” 阿凤双手接过小药瓶,珍视地抱在怀里,乖乖点头。 “回头让人给你缝个布包,可以背在身上带些东西。”越清眠净好了手,才想起来问,“你拿什么划伤的胳膊?”
117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