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流萤淡淡地说:“我会重新接取任务,直接去外面游历。” 唐杰晃了晃脑袋,很是不解,“师姐这又是何苦。” 岳流萤自然知道,这会儿对方说得不过是场面话。无相宗当中,师姐师弟从来都不是什么亲近关系,唐杰甚至算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日后,说不定你就是大师兄了。” 她简单地说。往后便再没有开启这个话题,其他弟子看他,多半也是碰上岳流萤闭目养神,并不和人对视。 心中却想:“无论如何,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该做的我也已经做过。后面日子里,程屹无论想要做什么,我都不在宗门当中……” 到那时候,师弟、师妹们遇到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和她有关系了。 这么一想,岳流萤庆幸之余地,也有一些苦笑的冲动。 难怪当初自己不曾在程屹被冤枉的时候站出来呢。岳流萤心想。 原来从始至终,无论是她,还是无相宗中其他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 …… 这些细节,在外的程屹和曲濯自然是并不知晓的。 两个人上了短舟,便是一刻不停的往丹曦城行去。 路上,短舟经过许多两人从未见过、听说过的仙城。 曲濯对此极有兴致,总是朝短舟下面探着脑袋。看到什么他觉得有趣的画面,还会去叫程屹,和他分享:“师兄,这边儿的仙城竟像是直接镶嵌在山里的!” “师兄,这个仙城是建立在水上!” “师兄——” 还有些时候,曲濯的注意力会从下方转开,来到身边的云上。 他看着云,也看着在云中穿梭的飞鸟。青年用心地听周围传来的一切声音,仔细分辨来自不同妖禽的鸣声。 一切的一切,对于曲濯而言都是那么新鲜。 程屹把师弟的反应看在眼里。一面愈发觉得师弟可爱,另一方面便是窝心了。 他心中默默计较。看来,除了要用火鸾羽毛做成的羽毛之外,自己还要给师弟准备一些其他礼物才好。 对,恢复听觉、拥有讲话的能力是大好事,可不能那么轻飘飘地就过去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赶路当中,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丹曦城。 也是到了这会儿,短舟终于头一次降落在地面上。 从短舟上跳下来的时候,曲濯和程屹讲话,说:“师兄,这段时间我都快要不会走路了。” 程屹听他说得逗趣,忍不住先笑了一下。看他的样子,曲濯脸上的抱怨表情登时绷不住,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自然是看四周。原先已经听程屹描述过丹曦城中的热闹,可是如今见了,才知道那是景州城中完全无法比拟的景象。 他又小声和程屹讲话,说:“师兄,我原先觉得,咱们的景州城已经足够好了。” 程屹说:“景州城是很好,往后的日子里,还会变得更好。” 曲濯笑了笑,说:“就像是咱们,也都会变得更好。” 程屹应:“对。”拉住曲濯的手,“走吧,先去找两位校长。”
第505章 师门不容(115) 这趟过来,程屹不再像上次与孙夫子一同到丹曦城那样,有早早准备好的公函开路。 他手上只有一块证明自己是其他地方学堂弟子的令牌。等见了接引弟子,曲濯还有些紧张,琢磨待会儿要怎么与人解释:凤凰山、凤凰果,老魔头的阴谋……想着想着,才发觉自己竟然和师兄一起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澜动荡。一时之间,又有些出神了。 这时候,接引弟子已经查看过程屹的令牌,笑道:“原来你们便是程师兄、曲师兄!——请吧,校长们说过,等二位前来,便直接将人带到他们的住处。” 曲濯一愣,程屹倒是施施然,也并未因接引弟子口中的称呼变化而惊讶。前一次来时他是凡人,自然做那“师弟”。眼下他是修士,还是学堂弟子当中屈指可数的金丹修士,成了“师兄”也是寻常。 修士的世界,便是这样简单、干脆、直白。 他客客气气,与那修士讲:“有劳师弟带路。” 修士笑着点头:“且随我来。” 两个外来者,加一个本地的弟子,三人一起行走在学堂山石廊道之中。 程屹前头已经到过一次此地,这会儿两年过去,映入眼帘的事物是有相似之处,但也多了许多不同。 他饶有兴致地看,也从从容容地和曲濯讲解。客观来说,话音里是有疏漏的地方。不过,当接引弟子想要开口补充——那边的建筑如今又有新作用啦,并非从前那样只是用来看弟子们的“光荣榜”——话到喉咙旁边了,突然留意到身后两人的动作、神色。 两边的手相互拉着,肩膀也在走动过程中时不时碰一碰; 年纪稍长的修士总是一脸笑,柔和地与身侧修士讲话,而那年纪稍轻些的修士眼睛亮亮的,年长者说什么他都点头,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仔细观察一下,两人身上的气息也隐隐交融…… 接引弟子收敛了解说的想法。 人家道侣之间的情调,自己跟着瞎掺和什么? 他淡定地带路。等将人送到学堂深处,便指着那座程屹曾经来过的建筑,与两人讲:“喏,就是这里了!” 曲濯好奇地朝前看去,程屹则朝接引弟子拱拱手,说:“多谢师弟引路。” 曲濯听了,也扭过脑袋,像模像样地和师兄一样动作。 心中则是暗暗提醒:“是了,我从从前听不到、说不了话,于是旁人不会与我在意这些礼数。以后就不同了,我得和师兄好好学着。” 见了这样场面,接引弟子笑了笑,一样拱一拱手,这便离开了。 曲濯看着他的背影,程屹则捏捏曲濯的手。等到曲濯注意力转向自己,他轻轻地说:“走吧。” 曲濯笑着点头:“走!” …… …… 时隔七百余天,程屹再次坐在了两位校长面前。 前一次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神识,如今却不同了。 不过——程屹又想——虽然前一次只能用肉眼看两位校长,但在自己判断当中,校长们状态与两年前似是没有丝毫差别。 还是待弟子们温和亲切、待彼此亲昵自然的两个人。见了程、曲,先笑着开口:“恭喜程小友,这便成功了。”又转向曲濯,“曲小友也有收获。” 讲话的时候,旁边的偶人自然过来,为程、曲端上茶水点心。 是和两年前不同的款式,不过照旧每一样都精致小巧,惹人喜欢。 一眼过去,程屹已经琢磨出师弟应该更偏向于哪个。他唇角弯起一点,一面很自然地将点心盒子稍稍偏转,让曲濯那边取得更加轻松,一面回应校长们的话:“还要多谢校长们的指点。否则的话,我定是没有今日的。” 沈轶笑了:“我们也只是说了一句。要捱过凤凰果长出时的那些艰辛,还得靠你自己。” 程屹听着,心中了然。校长们果真是什么都知道。 既然这样,他便也不多含糊:“此番前来,除了要将喜讯告予两位校长之外,另有些事想向校长们求教。” 兰渡和善地说:“你且讲讲。”看一眼曲濯,“与曲小友的状况有关吗?” 程屹笑道:“校长料事如神。”旁侧,曲濯则是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脸上透着些许紧张。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修为一下子上涨这么多,话说出去,旁人自然要觉得这都是好处。但落在自己身上,青年心里还是不踏实更多。总觉得得来太过轻易的东西,失去的时候也会特别轻易。 这么一想,他甚至有几分担忧了。 此番情绪不好在校长们面前展现,只在青年的眼睛当中浅浅滑过。 沈轶、兰渡却还是捕捉到。两人彼此看看,一起笑:“莫要担心,曲小友这样,是纯粹好事。” 程屹的心安定了一半。坐在桌子旁边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放开了曲濯的手,这会儿却又扣了上去,一边用指头摩挲师弟的指缝,一边问:“好事——校长们这样说了,那便是好事。” 兰渡听了,再微微笑一下,开始细细解释。 “前头我们说,曲小友兴许是特殊道体,或是生来受人封。如今来看,这后一样猜想定然是错的。前一样呢,却也不够准确。 “曲小友的状况是有特殊,不过并非先天而有,所以怕是不能被称作‘道体’。但是,后天生来的,到底是有益处的东西。” 程屹听在耳中,低声重复:“先天、后天……” 曲濯则说:“兰校长,可我……从小便听不见。” 兰渡解释:“这会儿说的‘后天’,却不一定是出生之后。你母亲怀胎时碰到了什么,改变了腹中胎儿的体质,也被归于其中。” 曲濯屏住呼吸。 在听到兰校长的话音之前,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自己的母亲了。 并非无情,只是以曲濯的状况来看,他不惦记对方,对曲玉与他而言都是好事。 如今,他却顺着兰校长的话音思索:“怀胎……”嗓音低了下去,“我听人说起过。当年母亲曾与父亲去过一个秘境,在其中遭逢险事。父亲由此身故,母亲也重伤、境界跌落,花了好长时间才养好一些。再之后,就是发现怀了我、将我生出来。” 曲玉对这个孩子有过期待吗?曲濯不知道。在他年纪很小、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时候,身边还有师兄师姐带着他一起玩闹。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应该是得到过母亲关怀的。但是,随着青辰峰主“神魂受损”的判定出来,外人口中,母亲便是那个道侣早亡、从始至终只与对方有过一个孩子的妙音峰长老了。 程屹在一旁问:“校长可知道,‘碰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 兰渡回答:“那毕竟是多年之前的事,我们那会儿也不曾与曲小友的长辈接触。你这么问,我们怕是的确无法回答。”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程屹听了,并不失望。他想了想,再安慰地捏捏师弟手背,而后便说:“那校长,师弟如今这样,便算是安稳了吗?” 兰渡颔首,“你是想说,他没有遇到天劫,却还是有了金丹修为?——这是寻常的,你们若是担心,便想想那些妖禽、妖兽。自然,我不是说曲小友并非人修,但看妖兽妖禽长成时都不必经历天劫,只有后头再有新突破了,才会被天道找上,便知道这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程屹心头快速计较:所以,曲濯“天生”就应该是金丹修为?只是出于某种缘故,他的境界被压得与凡人一般,听觉更是被封印住——照这么看,青辰峰峰主说的“神魂受损”并不是全无道理,曲濯听不见的状况兴许还真和他的神魂有关系。不过,那并不是损伤,而是通往新机缘的钥匙。等到曲濯情绪波动到了极致,换句话说,神魂与识海一起震荡到了极致,里头被压住的力量便会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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