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告诉曲濯:“无妨,我认识许多。” 笔锋落下,果然收获了曲濯期待的目光。 程屹收起毛笔,矜持地笑了一笑。 就这样,两人继续在秘境当中行走。 岳流萤迟迟不曾出现,有些时候,程屹甚至开始考虑,对方是不是的确不曾追着自己进入此地。 然而,考虑到双方相对时女修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这样懈怠放松。 至少每天晚上,一定要把阵法布置好了在睡觉。到了白天,行走过程中也得一直看着阵盘,不能等到出现控制不住的局面时再想着如何逃跑。 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月工夫。 半个月中,程屹和曲濯过得是累了一点,但是都是收获不小。 两人的芥子袋原先都是寻常尺寸,但是最近装进去的东西太多,甚至显得空间不足。 曲濯之前的想法果然没错,秘境里是有很多在外面很罕见的灵植。虽然它们的品阶大多不会很高,但光是凭借那些特殊的功效,到了市场上也能卖出很不错的价格。 再有,很多药修、丹修都很乐意买现成的灵植幼苗。带回去亲自栽培,于他们来说算是个节约花销的好办法。 为此,程屹把他们的芥子袋都升级了一下。 他先前已经处理好了曲濯的令牌,眼下算是无缝有了新的晚间工作。 动作的时候,曲濯就在旁边看着。 他一开始的确想要避嫌,开始程屹看出来了,主动提出,要曲濯不用那么拘谨。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自己的身份不好说明,关于琼天学堂的事情却是可以慢慢说给曲濯听。 知道那是一个无论修为,都可以拜入的地方时,曲濯不由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满都是向往。 “我不过是炼气中期,也能拜入当中吗?” 他问。 程屹心想,像你这样的,已经足够在其中当“大师兄”了。 “当然可以。”
第442章 师门不容(52) 没有人明确说起,但事情差不多已经敲定了。 等到离开秘境、摆脱追踪,程屹便会带着曲濯一同去琼天学堂。 考虑到岳流萤从程屹衣袍样式猜到他如今师门,上门找寻麻烦的可能性,程屹还多了一重更深的打算。 “从夫子们那边能接取的任务来看,不光景州城,其他地方也有学堂分布……” 程屹心道。 “先前我能从无相宗领地之内离开,如今,自然也能走得更远。” 只是这一回,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思路是一回事,眼下状况是另一回事。 心头计划好了接下来十步要怎么走,实际行动当中,还是得脚踏实地、安稳前行。 如此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天。到黄昏时,程屹和曲濯照旧分了任务,各自做事。 曲濯依然是从阵盘显露出的信息当中粗略判断出水源的位置,朝那边走,果然见到越来越多的妖兽足迹。 他脚步轻快,一面走,一面畅想与恩公的以后。 又有点好奇。实在很想知道,符文遮掩之下,恩公有张怎样的面孔。 脑海里浮出一个俊朗形象,又被曲濯晃了晃脑袋抹去了。他暗暗告诉自己,无论恩公是什么模样,自己都会欢喜…… 嗯? 冷不丁瞧见一个正在朝自己走来的妖兽,曲濯的思路登时被打断。 他捏紧了手中的崭新阵牌,霎时将自己的身影从妖兽感官之中隐去。之后,却是注视着妖兽的身影,久久不曾回神。 一直到妖兽身影远了,他才猛地回身,大步大步跑向刚才与恩公分别的地方! 人离开没多久,就这样气喘吁吁地回来。 程屹自然察觉出不对,迎上来,手上拿着纸笔。 曲濯下巴上挂着汗水,不知是因归路上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心中太过焦虑。 他第一时间写:“恩公,我瞧见了无相宗的法袍!” 程屹眼皮登时一跳。 再看曲濯,青年的手都在发抖。 程屹眸光动了动,抬手去摸曲濯后背。一下一下地帮他顺气,让曲濯缓缓镇定。 落下的笔锋也稳了不少,用简单口吻说出方才所见的细节:一头头上带了丛角的妖兽行在前方,“无相宗法袍”便挂在上面。自然不是完整的一块布料,仅仅是缠在上面的布条。只是曲濯对这东西太过熟悉,看一眼布料的颜色、花纹,就意识到它从前的样子。 “恩公……” 情况算是告知程屹了,曲濯抿着嘴巴看他,神色还是透着不安。 程屹又在他背后顺了两下,这才接过笔写字:“你是在哪里碰到妖兽的?指给我看看。” 曲濯点头,赶忙凑到阵盘旁边。 和程屹相处这么久,对这东西,他不说是多么熟悉了解,却也的确知道很多基础操作。 如今将阵盘上的画面放大、找出自己一刻之前所在的地方……程屹在他旁边看着,等到曲濯的手指落上去,他又沿着妖兽前行的方向后推。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地方,在上面做出标记。 曲濯看在眼里,写字:“咱们得尽快启程吧?” 程屹却摇头。 曲濯不解:“恩公?” 程屹写:“这儿的妖兽品阶都在一、二之间,怕是没有能力破开无相法袍。” 曲濯一愣。 原先只顾着心焦,不曾往这个角度考虑。如今看程屹说起,的确…… 他猜测:“是不是在秘境中心碰到了什么危险,那两人慌不择路地逃到此地?” 程屹写:“可能吧。” 曲濯看着,心头平静许多。 他们之前担忧岳流萤二人追杀,说白了还是因为女修境界高、实力强。可现在,情况仿佛与先前不同。 恩公说的没错,若岳流萤和游潇遇到的险情连他们的法袍都能弄破,自己与恩公无疑是少了许多威胁。 意识到这点,曲濯的呼吸总算平复了。而后,他就见程屹斟酌片刻,写:“我要去妖兽所在看看。曲师弟,你等我。” 曲濯一愣。 他立刻反对。不是因为程屹的打算,如果恩公决定去查探情况,自然有他的考量和理由,只是曲濯绝不愿意与他分开。 青年把决心写在纸页上,程屹看着,有些无奈,又夹杂了窝心。 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很难告诉曲濯,他其实还想到了另一重可能性。 ——岳流萤和游潇并非爆发危险,而是出了内讧。 …… …… 无相宗中另有内鬼。 早在被郑远途押在戒律堂的时候,程屹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到现在,过往思绪再度回到脑海。 虽然不曾完全探索过眼下的秘境,但在里面待了小二十天后,程屹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出一些基础判断。 他觉得,这里应该不会有品阶太高,以至于会对岳流萤产生威胁的妖兽——游潇就算了,他的境界毕竟低了一点。 可曲濯说给自己的信息,同样不可能有假。两边综合一下,加上始终埋在心头的疑心,程屹很容易地想到:“当初害了我的人,难道正是岳流萤?……她也是齐风眠的徒弟,自然与我一样能够靠近禁地。修为又高于我,难怪能在被我追上去之后逃脱。” 越是想,越是觉得可能。眼下再要查看一番,也是想要找到更多线索,以此证实自己的判断。 原先是真的不打算让曲濯也被卷进来。 但曲濯一心相信自己、不远离开。程屹考虑片刻之后,也觉得再稳固的阵法,也没有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于是点点头,答应了,不过还要加上两句叮嘱:“你得一直带着阵牌。放心,我在上面留了手段。纵然启动隐匿阵法,我也照旧知道你在何方。” 落在任何人眼里,这样的话都是后患。唯独在曲濯看来,这是让自己安心的叮嘱。他用力地点点头,答应程屹。 程屹又环顾四周,补充:“此地的阵,我算是已经准备妥当。万一出了状况,咱们分散,那就都往这边跑。” 曲濯还是点头,意思是:“恩公,我知道!” 各种细节说定了,两人不再耽搁,直接上路。 没沿着曲濯前面走过的路子再跑一遍,而是从阵盘显示的地形里找了新路,更迅速地抵达妖兽巢穴。 还没到地方,先嗅到一股腥风。 程屹在心头计较:“天晶角兽,一般都是群居,食肉,会有这等气息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是单单曲师弟看到的那头的角上带着无相法袍,还是其他也……” 怀揣疑问,程屹心头更加谨慎。他将曲濯护在身后,步步踏入妖兽巢穴。 曲濯抱着同样的谨慎,掌心扣住自己的法器。一旦情况有变,定能在第一时间吹响笛音。 两人一起观察四周场景。 入眼的,是一座巨大的山窟。看岩壁上的痕迹,无论这地方最初是不是自然形成,能有眼下的规模,都离不开天晶角兽们的不断开拓。 每一面岩壁上,都带着无数凹陷下去的、一条一条的挫痕。再往深处看,正有角兽站在岩壁前,一遍一遍地用自己脑袋上的丛角撞到前方,半是继续开拓洞窟,半是打磨自己的丛角。 “轰隆”的动静不断落入程屹耳中。他的视线短暂在那角兽身上停驻,很快挪开,再阵法的遮掩下,细细观察起在场其他妖兽。 一头,两头…… 角上挂了东西的妖兽并不罕见,短短时间,程屹就见到许多。有些明显是从猎物身上剐蹭下来的血肉,已经腐败了,角兽却半点不在意,甚至是有意以此增加自己的威慑力。也有一些只是灵草、灵植,虽说这妖兽平日食肉,但毕竟有与敌人交战之后受伤的时候。到那会儿,自然会去寻能够疗伤的药草来吃。期间不留心地挂上些东西,也不是怪事。 不过,曲濯前面见到的那一头,两人一时并未看到。 程屹还算镇定,曲濯却有些心急,不断往四侧张望。 忽然,他又拉一拉程屹的袖子,示意:“恩公,你看!” 程屹顺着他的动作望了过去。 眉毛微微挑起。 在山窟分出的一条隐秘小道入口,自己竟然又见到了无相法袍碎片。 本来是银色的布料,这会让已经变得脏兮兮,上面沾满了血迹、污渍。 正常情况下的无相法袍自然不至于如此。无论防御能力如何,既是修士穿着,自动清洁都是最基础的功能。像是现在这样,只能说明穿着它的人实在伤重。而法袍本身,上面的各种符文阵法也被完全摧毁。 岳流萤下手还真够狠的。 只是不知道,游潇是从哪里得罪了她。莫非和自己一样,也撞破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事? 程屹还是在曲濯身前一步地方,将人挡在自己后面,转向那条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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