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酒店工作人员。办入住的时候前台一时没找到餐票,说好待会儿给他送上来。 宗叡拿过东西、道谢。再回到桌前,就把斜挎包重新背上,对云望舒说:“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咱们就在市内转一转,看一两个小景点。明天一大早,咱们坐车出城去爬山。” 云望舒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残魂在培养盒里的位置,想让他距离宗兄胸膛处不断跳动、存在感鲜明的心脏远一点。 否则的话,他连“自己也有心跳”的错觉都出来了。 …… …… 宗叡选择的旅行第一站是个历史名城。这天下午,他带云望舒去的“市内景点”,则是一个碑刻与石刻主题的艺术博物馆。在里面能看到很多各朝各代的碑石和画像时,以他对云望舒的了解,青年应该会喜欢。 云望舒果然很喜欢。 他最先意识到“宗叡”的存在,就是因为看到他写在书房的《上林赋》。作为一个来自古代世界的书生,面对热闹的都市,云望舒会心生向往。可要说他最能让他沉浸其中的,还是这些自己熟悉的东西。 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文化典故并不了解,但他不懂的东西,宗叡懂啊。到了地方,他从馆外就开始给云望舒介绍。云望舒得全神贯注,连身边还在不断响起的心跳声都忽略掉。 宗叡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回应的话音中感受到几分情绪。很明显,从进到博物馆开始,云望舒就处于喜悦状态。 来对了。 宗叡微微一笑。 两人一直待到博物馆闭馆,云望舒仍有些意犹未尽。 宗叡见状,干脆提出:“我原本的想法是在这里停上四天。明天爬山,后天、大后天休息一下,再转转其他几个地方。不过,要是你想再来这里——” “不用不用,”云望舒倒是拒绝了,“就按你想的来吧。” 旅行的第一站这么好,他的期待直接被拉到最高。 云望舒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宗叡感觉到了,没忍住,手指又在培养盒上摩挲了一下。 云望舒:“……!”哎呀,这是做什么呢。 他险些再度“心跳”。好在过了会儿,青年察觉到,宗兄摸盒子的手法有点熟悉。 很像自己年幼的时候,趴在家中长辈膝盖上。宗兄比他年长数岁,他才这么称呼对方。而现在,对方似乎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兄长。 云望舒从在飞机上时起就绷紧的心弦松懈一些,重新凑到宗叡手边,隔着培养盒的厚度,蹭一蹭宗叡指尖。 后面爬山,在山上停留一夜。再醒来时,看到了至为壮阔的山巅日出。 接下来,各色风光、各样古迹……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被宗叡安排得满满当当,绝不虚度。 他们在第五天从这个城市离开,按照宗叡说的,去看海。 第九天,从海边离开,去了草原。 草原之后,是漫漫无尽的沙漠,是戈壁之上的星空。 宗叡不吝在这趟旅途上花钱,他只希望给云望舒最好的回忆。按照计划,他们接下来还要去一趟雪山。 至于现在,身后是帐篷,面前是篝火。宗叡笑着婉拒了同团游客递来的啤酒,“谢谢,我不用了。” 对方也不在意,自己把啤酒打开,一边喝,一边和宗叡聊天,问他:“我留意你很久了——你怎么一直带着一个风暴瓶?” 再度被认错,宗、云都已经很习惯了。宗叡回答:“这个‘瓶子’来自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 “哇,”对方眼睛亮了亮,“我就知道,里头肯定有故事。真的是朋友吗?是不是你的爱人?” 宗叡、云望舒:“!?” “一般来说,”来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还在认真分析,“为兄弟做这种事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是少。还是带着爱人的东西到处走的人比较多,尤其是‘前爱人’……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宗叡揉揉眉心,叹气:“那你是真的想错了。” 他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想听故事的人叹口气,从宗叡身边离开。 团里其他人的讲话声、不远处火焰的噼爆声依然接连不断地传进宗叡耳朵里,宗叡却都没有心思去听了。 他留意到,从那个错误的词说出来,云望舒就再没了声音。 宗叡斟酌片刻,还是和他讲话:“刚才那个人应该是个旅行博主。类似的套路写多了,就把咱们也代了进去,你别在意。” 云望舒安静片刻,才回答:“宗兄,我没有在意。” 他早就意识到了,作为一个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有些事情,自己不能想,也不敢想。 宗叡因云望舒这句话放松下来,可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 他用玩笑口吻问:“我以为就……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云望舒回答:“我想到一篇从前背的文章。” 这也算实话。在听到另一个游客口中的“爱人”两个字时,青年心乱如麻。干脆从记忆里扒拉出从前被夫子要求记住的范文默背,也算让自己分心。 话落在宗叡耳中,他却猜不到云望舒的真正目的。青年的表现,更像因旅途一天比一天接近尾声而惆怅难过。 宗叡的眼神变了变,想说点什么让云望舒宽心。可沉重现实正压在眼前,言语就显得太苍白了一点。 他只好说:“今天导游不是说,后面有个景点不推荐去吗?我把参观的时间扣掉,又把旅程重新规划了一下,竟然直接多了一天半。 “仪景,你有没有什么很想看的东西?——要不然,咱们再去一趟之前的石碑博物馆?” 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行程安排未免太过折腾。但想到云望舒后面的日子,宗叡心中便一片沉默,倒是不会觉得自己辛苦。 不过,云望舒给了宗叡一个超出预料的答案。他说:“我想去你老家看一看。” 宗叡一怔:“我老家……” “对。”云望舒笑道,“我老家是什么样子,宗兄是没机会看了。但宗兄的老家嘛,我想参观参观。” 这不是什么难事。宗叡很快开始查机票、车票,不多时就买好。 要是平常,他大约还要想想自己是住酒店还是回家。还是那句话,停留时间太短,不好给爸妈解释。再有,云望舒马上就要走了,宗叡想把更多时间留给他。 但现在,宗叡点开家庭群一看。得,父母又出去旅游了。 他和云望舒说起,云望舒倒是觉得很好:“我从前看你与伯父、伯母视频,他们说来与我爹娘同岁,乍看起来年纪却相差颇大,尤其是伯父。想来便是他们时常出门走动的缘故。” 运动多了,自然显得年轻。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宗叡想了想,提出另一个意见:“主要因为这边的人不讲究蓄须吧。” 云望舒忍不住笑了:“唔,是这个道理。” 虽然自己老家不是旅游城市,能说得上来的景色不多,但宗叡还是认真做好攻略。 云望舒也的确捧场。不过,看景点之余,他又有大半时间在看宗叡本身。 已经是最后的时候了,他照旧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深想。但在这同时,云望舒又觉得自己可以放肆一点。 多看看宗兄,把他长长久久留在心头。 这之后,为期三周的旅途结束,像是一场迷醉的大梦终醒。 第二十一天,宗叡、云望舒重新回到平城。下了飞机,他们打车直奔沈、兰住处。
第31章 我是切片?(31) 与以往行路时的热闹不同,出租车上,无论宗叡还是云望舒都十分安静。 宗叡不想给云望舒压力,可他的视线总不由地落在培养盒上。 希望这一路慢一点,再慢一点。 云望舒距离那个危机四伏、孤苦寂寞的世界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惜无论他心中怎么想,出租还是在一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宗叡。似乎也没睡着啊,怎么自己都停下半分钟了,人还是没动静? 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师傅,到地方了。” 宗叡吐出一口气,“好。” 他带着旅途中的所有行李,风尘仆仆地按了沈、兰家外的门铃。 不必说,来开门的照旧是金管家。他和以往一样,把宗叡带到会客室,而后就悄然退下。 会客室中的情形就有些不同了。除了宗叡熟悉的沈先生、兰先生,他竟然看到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比宗叡略小一点。面容中带着细微的苍白、沉郁。从宗叡进门开始,就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宗叡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 青年回答:“江楷。” 哦,宗叡知道了。 他没从司誉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但兰先生读取系统数据库的时候曾见过他。别的信息,他不会特地给宗叡说,名字却能提一嘴。 再细看,江楷的身影乍看上去是清晰。认真点分辨,就会发现他说是坐在椅子上,可身后的桌椅、再后面的书架,都隐约能看出颜色。 毕竟在这儿的只是灵魂。 “江先生。”宗叡礼貌地叫了一声,以后便放下背包,又轻轻拉开胸口斜挎包的拉链,要把其中的培养盒取出来。 原先还没想到,但现在见了江楷,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待会儿是不是也能见到云望舒的样子? 别说,宗叡对此还真有点期待。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半生都会记得云望舒。可要是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这份记忆怕是清晰不了多久。相比之下,如果他知道云望舒的模样…… “交给我就行。” 兰先生说。 宗叡抿抿唇,把培养盒递过去。 云望舒悄悄在意识里告诉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把我‘取出来’,有点紧张。” 宗叡笑了,“江先生一直没你恢复得好,现在都能坐在那里,你肯定也能很顺利。” 云望舒:“呼,也是。” 与之前没有回避宗叡的“添加养料”过程不同,这回,拿到培养盒的两位先生直接离开房间。 宗叡已经足够信任他们,倒不会因此多想。只忍不住琢磨,眼下应该算是他和云望舒几个月来头次分开吧? 都习惯生活里多一个人了,现在对方不在,还真有点别扭。 他尽量让自己耐心一点,这时候,旁边那个苍白、冷郁的青年目光转了过来。 宗叡最初还没留意,直到对方开口,直接叫他:“宗先生。” 宗叡:“……?”转向对方。 两人相对,江楷竟是朝他笑了一下。面色还是显得苍白,神色中的郁郁却被冲淡很多。 他告诉宗叡:“沈先生、兰先生说我已经可以走了,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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