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那是乖乖崽,我是被拧着耳朵骂的调皮蛋。”顾司文说着,正儿八经迈进屋子里,作揖行礼,然后道,“周表兄,你能出来一下不,我想和你说个事情。” “是卫风要你来的?” “嗯!” 周自言起身,和顾司文走到屋外去。 顾司文神神秘秘地趴到周自言耳边,“周表兄,宋小哥知道你是谁了。” “就为了这个事?”周自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瞒多久,只要宋卫风他们踏入京城,就一定会知道他是谁,“怎么样,他可有生气?” 依照他对宋卫风的了解,应该没有生气。 不过耍耍小性子还是可能的。 “宋小哥说他生气了,他想让你去买国子监门口的糖葫芦,要最大的那一串。” 顾司文完完整整把宋卫风的话复述出来。 “我知道了。”周自言失笑,他就知道宋卫风嘴硬心软,看着清冷不好接近,其实就是个小蜜罐子。 周自言又和林范集他们商讨了一会,终于拟定了一些人选名单。 至于最后要敲定哪些人,还得再考察一番。 等周自言离开东讲堂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酉时(晚上六点)。 天色渐长,这个时候的国子监,还没有被夜色覆盖。 不过石子路两边的石灯已经被一个一个点燃,正发着微弱的光芒。 路上行人还是如中午那般拥挤。 许多一看便不是国子监的监生,正聚集在某些地方,仔细看着。 国子监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对他们来说都好像有极大的吸引力。 国子监开学这一天,为了让新入监的学子能更快适应国子监的生活,准许监生的亲眷跟着进入国子监,帮监生处理各项事宜。 后来许多羡慕国子监的人为了能一进国子监,都找到那些新生,装作他们的亲眷一起进入国子监。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一到开学这天,国子监便人满为患。 最后还是修改了国子监的规章制度,允许想进国子监一饱眼福的人,先在门房那里做好登记,领了牌子,便能在开学这一天进入国子监。 然后到了下监之时,交还牌子,自行离去便是。 周自言此时已经换下那身惹眼的朝服,换上朴素的衣衫,混到人群中,并不引人注目。 他顺利走到国子监外,找到卖糖葫芦的小摊,买下十根最大、最饱满的糖葫芦,然后又额外买了一些小零嘴,拎着油纸包和糖葫芦重新返回国子监。 于国子监来说,今日的监生,明日通过科举,可能就会变成国子监的夫子。 所以对于号房的分类来说,并没有监生和夫子的区分。 只是作为夫子的号房,会大一些,可能还会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和小厨房。 周自言现在的号房便是这样,真要比较的话,其实挺像现代的独身公寓。 反正对他这个单身汉子来说,不大不小,刚刚好供一人居住。 而宋卫风他们的号房,离他甚远。 不过因为他们是一起来的外地举人,所以国子监把他们分到了一起。 如此,几个一起从马鸣沟出来的孩子,现在在国子监里,还是能在一起。 周自言找过去的时候,这一排号房热闹的不行,简直是各种人来人往。 各式小厮、侍女托举着许多行李和摆件,穿梭在行人中,寻找他们各自的小主人。 “清梅,清梅!这儿,这儿,小爷的号房在这!” “书棋!你跑过了!本小姐的号房在你身子后面,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坏了,我忘了把我卧房里的玉枕拿过来!这我可怎么睡觉啊!” “……” 周自言刚刚走过几段路,耳边就已经被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 这第一天入监,是得忙乱一些啊! 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鲜少有人注意到周自言。 周自言便背着手,顺利走到宋卫风的号房所在处。 如他所想,宋卫风这里的热闹,也不比外面差。 宋豆丁等人不愿意整理自己的号房,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包袱一扔,偏偏要来帮宋卫风整理号房。 这一帮小少年,年纪小,也没学过什么规矩,所以上蹿下跳忙活着,惹来不少注目。 “这些小举人都是谁啊……怎的年纪这么小。” “看看人家,在看看我,一把年纪了才考上举人,惭愧啊!” “……你这人说话真扫兴,我再多和你讲半句算我倒霉!” 宋卫风一手拎一个,把他们叫住,“你们自己的号房整理好了吗?” “……” 几个少年学着宋豆丁的模样,‘嘿嘿’直笑,一看就没整理。 宋豆丁和泥鳅一样,躲开宋卫风的钳制,快步往旁边跑去。 恰好尽头就是周自言。 周自言挑唇一笑,伸手拎住宋豆丁的衣领,“又闹腾什么呢?” 虽然宋豆丁长高了不少,但周夫子想要收拾宋豆丁,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宋豆丁被人揪着领子,十分没有面子,可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夫子,你来啦!” “是啊,托某人的福,给你们买了糖葫芦。”周自言故意提高音量,想要某人听到,“还是国子监门口,最大,最饱满的那几只糖葫芦!” “谢谢夫子!” 虽然人是长大了,可对糖葫芦的热爱,半分没有减少。 几只糖葫芦瞬间被瓜分干净。 他们也不闹了,就捧着自己的糖葫芦乖乖坐下。 宋卫风手上也被分了一只糖葫芦,他看着这只糖葫芦,愣住了。 刚刚还没有什么事,现在周大哥一出现,他脑中那根弦突然就崩断! 这……这这这、这可是游大人买的糖葫芦! 是游大人买的! 糖葫芦! 还是给他买的! 周自言见宋卫风只傻站着,却并不吃,奇怪道:“卫风,你怎么了?是糖葫芦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宋卫风举着糖葫芦四下乱找,找到一块做包袱的粗布,就打算用这块粗布把糖葫芦裹起来。 “你做什么!”周自言连忙拦住宋卫风,伸手探探宋卫风的额头,“你没事吧……” “这可是游大人的糖葫芦!”宋卫风紧紧握着糖葫芦,比以往要激动许多,“游大人……游大人、糖葫芦,亲手……给我的,给我的!” “……”周自言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匪夷所思。 他猜测了许多种宋卫风知道他真实身份后的表情,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卫风,你没事吧!” 什么游大人糖葫芦啊,怎么孩子好像傻了呢? 宋卫风确实傻了,不过他是高兴傻的! 他期盼了许久的游大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眼前,而且还送给自己一根糖葫芦,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要是时机允许,他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他的游大人,是一位顶好顶好的男子!是全天下最清风霁月的读书郎! 周自言:“……” 他懂了。 宋卫风对他的崇拜之情,现在已经超过了他们之间的情爱之意,所以孩子陷入了‘见到偶像’的狂热中,直接变成小迷弟状态。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周自言最后还是哭笑不得地揉揉宋卫风的脑袋。 “……”宋卫风摸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大有把头发也收藏起来的架势。 “……”周自言。 算了,卫风开心就好。 监生号房在分配的时候就不考虑是不是外地举人。 全靠抽签,抽到什么邻居就是什么邻居。 宋卫风真是撞了大好运,他左手边,是京城上林苑监右监丞次孙的号房。 右手边,是行人司左司副的小女儿的号房。 一个是正七品,一个是从七品。 不大不小的京官儿,夹着宋卫风这个外地来的小举人。 此时,这两个人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偷偷往宋卫风这边瞟。 奇怪,他们没看错的话……现在站在宋监生旁边的人,就是他们国子监的状元郎,也是现在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任职的周大人吧? 他们都从自家长辈口中,听过周大人的事情。 也明白周大人这人,在朝廷上的隐形地位。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奇怪。 周大人和这位宋监生,是什么关系呢? 家中长辈为他们收拢行李的时候,专门准备出许多礼品,就是让他们用来在国子监行走的。 他们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从中找出一份礼品,放入盒中,不约而同都走到宋卫风这里。 “宋监生,周大人。” 二人对视一眼,整齐行礼。 当然,是对着周自言做的礼节。 周自言虚虚抬手,让他们起来。 宋卫风站在一旁,看到这样的周自言,更加激动。 周自言真的头痛,“……” “周大人,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周大人,略备薄礼,望大人不嫌弃。” 这二人送上自己手中的木盒。 周自言只粗粗看了木盒外表一眼便都退了回去,只说:“你们既入国子监,便是国子监的学生。往后好好读书,用心科举便是,其他的,不需要多做。” “谢大人,学生明白。” 这两位年纪与宋卫风相仿,看起来都是比较好说话的人。 家中两位长辈大概也嘱咐过,所以他们都对宋卫风释放出他们的善意。 宋卫风与他们交换了姓名,也算结识了在国子监的第一份友情。 两个人在离开宋卫风号房时,都忍不住回头看。 正好看到那位周大人正拆开他带来的油纸包,为宋监生递去一块又一块糕点。 而他们的宋监生,只顾盯着周大人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吃下多少块。 周大人行为之亲密,他们只在自己爹娘身上见过。 宋监生是位小哥儿……难不成?! 嚯! 二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当下便回号房写信,要把这个小秘密告与家中。 若真如他们猜测那样,说不得周大人不日就要成亲了,他们两家得好好准备拜礼才是! 周自言看少年们啃完糖葫芦,又听说他们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号房,便拿出夫子的气势,把他们赶回去收拾号房。 几个少年做着鬼脸跑掉。 小的走了,剩下那个大的。 周自言更头痛了。 宋卫风一直保持着一种虚幻不真实的神情。 周自言真的全身起鸡皮疙瘩。 “卫风,你清醒一些。”周自言走到宋卫风号房里,关上门。 宋卫风手里还抓着那根糖葫芦,“周大哥……不、游大人?总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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