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风虽然心头麻乱,却有惊世之恍然。 眼前像被揭去一层雾气,再看什么,都比以前清晰许多。 宋卫风侧过身,弯腰作揖,“多谢周夫子教诲,学生知道了。” 周自言重新握住宋卫风的手,给他鼓励,“走吧,不想了。咱们先去看看欣阳书院是怎么上课的。”
第95章 离开文山长的小院, 又是张家旺等在门口。 张家旺和周奇方这俩人,听说是挤掉了其他夫子的位置,才抢到这个照看周家众人的任务。 宁愿每天在书院里跑来跑去, 也要亲自挨近这几个传奇的小秀才, 沾沾他们身上的文气。 当然,据他们所说, 也有赎罪的想法在里面。 “书院分为一甲二甲三甲班,后面还有乙丙丁等班。” 张家旺一边走一边为大家介绍书院的分布。 “来书院读书的人, 大多都是刚刚接触读书或科举的书生,基本都是白身,身上没有功名。这样的学子都在甲班以后。而那些考过童试的人,如果不愿意去县学,就去甲班。” 宋卫风听了, 顺嘴问了一句:“那考过乡试的呢?” 张家旺笑了, “宋学子, 考过乡试的学子怎么还会在咱们这小地方待着?举人功名可以做官啊,若是愿意的话,大可以去其他地方当个闲散官位享福了。” “如果还想继续往上考, 那就得去京城官学了。” “要是能拿到举荐信,那便可以入京城国子监。” 张家旺说着, 叹了一声, “毕竟会试是在京城考,考生们还是要提前去京城熟悉熟悉的,免得到了考试时期再去,什么都不熟悉, 反而不好。” “……”宋卫风倏地看向周自言,濯亮的双目里写满‘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自言第一次感觉到心虚, 无法面对宋卫风灼灼的目光,只能偏头移开。 宋豆丁啃着手指,“张学长,你在哪里啊。” “我……”张家旺卡壳,重重叹息,“我在二乙班……周兄和我是同班。” 所以今天他们去看的,也是二乙班的上课情况。 书院的夫子们早就接到了文山长的通知,得知周家家塾全家都来书院做客。 当周自言等人来到一间课堂时,正在上课的夫子立马停下课,邀请众人进去。 屋内的学生们也收到了通知,看到这么多小孩子,瞬间便明白,这就是他们镇上那几位小秀才! 他们这个课的学生,全都是一介白身,一时之间,全都站起来,恭敬行礼。 “周解元。” “诸位小秀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门口的那些人身上,眼中充着渴望和羡慕。 渴望能与他们进行学问上的交流,羡慕他们已经成为秀才和举人。 而自己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正式踏上科举这条路。 人间无奈,万般正是‘我想要’而起。 夫子挥着手让大家坐下。 他们已经提前准备好座椅,一人一个位置,刚刚好。 张家旺就在他们旁边坐着,随时解答他们的疑惑。 如此安排,已经十分贴心。 所以哪怕位置有些拥挤,大家也能接受。 毕竟屋内就这么大的地方,突然多了他们几个人,有些拥挤也是可以理解的。 孩子们从未上过正儿八经的书院课,现在都直直地坐好,期待着堂上夫子。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夫子竟然掏出了那本《考纲重点》。 所有孩子:“……” 周自言和宋卫风:“……” 林范集抚掌轻笑,“哈哈哈哈哈哈!” 张家旺解释道:“四书五经我们都已经学完,大家都是为着科举来的,这本书现在正适合我们,夫子早就在书刚上市的时候,就已经定为书院的材料,现在日日都在讲这些。” “还要多谢周解元愿意将这些科举内容撰写成书,放到书铺售卖,这才让我们这些学子们有机会看到这些内容。” 说着,张家旺微微弯腰,表示感谢。 “大家同为考生,互帮互助是应该。”只是这种在课堂上,听着夫子讲解自己写出来的书,周自言觉得好别扭,还有一点小羞耻。 夫子翻开《考纲重点》,翻过七八页,停在某一道考题上,认真授课。 堂下学生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还要提笔做记录。 可这些题,周家家塾早就讲过了。 听了一小会,钟窍一那点好奇心直接消失殆尽,他开始犯困。 王小妞也偷偷打了个哈欠。 蒋庆庆其实也想打,但他觉得这样做有点不礼貌,于是努力强忍着。 庞大山和二棍虽然也觉得有点无聊,但他们还是认真听着,想看看书院夫子讲得会不会和周夫子讲得不一样。 堂上夫子正好讲到一道史论题目,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这道题讲问的就是对外强硬和对内□□,各有什么好处,要怎么做才能不偏不倚,共同发展。 这题不是周自言出的,而是他上辈子见过的清朝一道科举题,觉得很有意思,便写了下来。 因为大庆目前还没有清朝的迹象,所以他在书上著明了来源。 这道题考察的内容非常多,堂下学子们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应该要强硬!” “但大庆现在周边安稳,是时候维持内部稳定了!” “可若是不加大兵力,如何能保证周边安稳?” “……” 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夫子拱手,邀请周自言亲自为书中文章做解释。 周自言也不扭捏,整理好衣衫站起来,“书上文章是一位学子所写,他认为,夫立国之初、每鉴前代得失……” 这篇文章乃是清朝状元刘春霖所写,用词精妙,立意深远。 而这位状元刘春霖也很有意思,他能获得状元功名,除去文章写得好,还因为他的名字十分吉祥。 从而在科举历史上留下一道美名:第一个因为名字取得好而成为状元的状元。 说完刘春霖的文章,周自言又说了一些现代的理论知识。 有周自言做解读,学子们的视野宽阔许多,对这样一道题,了解的更加深刻。 甚至再回去看以前做过的题目,好像也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豁然开朗,当真是豁然开朗! 下课钟声响了又响,可屋内的学生们仍像听不见似的,追着夫子和周自言询问。 夫子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夫子,和周自言齐齐被学生围住,这个回答完,另一个人的问题又怼到脸上。 一连说了几十番话都不能休息。 张家旺因为坐得太远,挤不到前面去,只能垫着脚使劲凑,能听一句是一句。 宋豆丁拽拽张家旺的裤脚,“张学长……” “豆丁啊,学长现在有点忙,你先等一等。”张家旺急啊,别人都学到了,就他还没挤进去,这可怎么行! 宋豆丁又拽拽张家旺的裤脚,大声道:“夫子说的内容,我们也知道啊!你干嘛要去挤!” 这些内容,夫子早就讲过了,他们记得牢牢的呢! 宋豆丁这话一出,周围十几双眼睛全都看过来。 “什么?!” “是了是了,这些孩子都是周解元的学生,学的自然都是周解元的东西,他们必定也知道周解元平时教了些什么!” “况且他们还是秀才,定能帮助咱们!” 宋豆丁惊恐地看着周围的大哥哥大姐姐,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追着自己跑过来。 “小宋秀才,小宋秀才,你莫跑!哥哥这里有个小问题!” “小宋秀才,姐姐这道题已经不解许久了,你能否帮忙看看啊——” 宋豆丁跑到宋卫风怀中,哇哇大叫:“豆丁要被吃了,要被吃了!” “……”宋卫风拍拍宋豆丁的背,然后把人拎出去,“你是秀才,而且又是来治学的,跑什么?” “还有你们几个!” 宋卫风叫住其他几个蹑手蹑脚要跑路的孩子,“你们迟早要长大,要与其他考生一同研究学识,现在可以跑,难不成以后要跑一辈子?” 正要偷偷离开的孩子们顿时停下脚步,王小妞揪着衣角糯糯道:“可是……害怕……” 他们平时虽然也在巷子里授课,可那时候周围还有许多长辈在,所以他们心里不怵。 现在不仅不在巷子里,周围也没有熟悉的大人,他们害怕哪里讲不好,会让别人讨厌。 “你们自己看看这些哥哥姐姐,他们像那些不讲理的人吗?”宋卫风让他们看看周围。 孩子们顺着周围看去,哥哥姐姐们都穿着干净的妃色学士服,虽然围着他们站,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并没有靠近他们。 这些哥哥姐姐们,好像也知道自己年纪小,所以格外小心,生怕吓着他们。 ……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而且有几个人,看着格外眼熟。 好像以前就去春六巷上过课。 二棍第一个站出来,“夫子讲过的内容,我都记着了,你们要问什么?” 紧接着,庞大山和蒋庆庆也开口说话。 剩下王小妞和宋豆丁,互相看一眼,鼓起勇气去做‘小夫子’。 只剩下钟窍一一个孩子,宋卫风推了他一下,“你不去?” “不去。我才不愿意做别人的小老师。”钟窍一端起胳膊,十分高傲。 结果,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女学生,握着书卷敲敲钟窍一的肩膀,用暖糯的声音叫他:“小秀才。” “……”钟窍一回头看到这位大姐姐,抵抗了三个呼吸,还是接过女学生手里的书,不好意思道,“哪道题啊……” 林范集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欣慰点头,“有如此强盛的学习氛围,何愁不能出人才?” “是啊。”宋卫风和林范集一起站在最后面,林范集看的是所有人,而宋卫风只看到人群里的周自言。 周大哥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那个人。 只是周大哥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乡试之后可以去国子监这回事? 所谓的举荐信,他不相信周大哥拿不到…… 欣阳书院上午只有一节课,由于学子们过分的热情,导致二乙班所有人,全都没赶上吃午膳。 书院的讲书先生听说一整个班都没去用膳,连忙过来查看情况。 结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手握书卷,吵得热火朝天。 “不是,不是,这道题应该这么回答!” “你让让,我听不到夫子在说什么了——” “解元不是说了吗,要从大局入手,你怎的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讲书站在门外,立即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摇着头迈步离去,还不忘吩咐后厨多准备一份吃食,要是二乙班的人还不去,就直接送到班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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