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阿穗能安安静静守着一个小院子,和许多周自言的东西,不知道在等什么。 阿穗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干等着,她要去找。 哪怕是走遍大江南北,也得去找。 在她退掉小院时,林大人身边的人给她送来一封信。 就是靠着这封信,阿穗才找到马鸣沟来,见到了周自言。 “那封信呢?你还有吗?”周自言皱眉。 “还在。”阿穗摸摸身上,从腰封处摸出一个折了又折的纸条。 纸条便是林范集送的那封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正是周自言现在的地址。 “这老头,做什么要你来找我……”周自言捏着纸条,不明所以。 “老爷,你这里过得这么清贫,大概是林大人担心你把。”阿穗猜测道。 周自言笑了,“那你来了,我就不清贫了?” “当然啊!”阿穗‘噌’地站起来,“老爷,我还像以前那样照顾你,一日三餐,温茶铺床,绝对让你在这个小地方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而且你瞧,我带来的这些东西。” 阿穗掀开她带来的包袱,让周自言看。 周自言低头一瞧,差点气笑,他捧出一对青花瓷,手掌大小的装饰花瓶,“你背着两个花瓶,一路南下?” 竟然没让阿穗摔碎,真是…… “这个花瓶可贵了,老爷,你把它们卖了,就能换个大点的院子。”阿穗是认真思考过的,“还有这对玉佩,是以前生辰时,谁送来的来着……罢了,想不起来了。反正都是好玉,能卖不少银子。” “这个,是老爷最喜欢的枕头,被我抢先一步带走,没让那帮兵痞子弄坏。” 周自言抚着腿上软枕,熟悉的荞麦香味瞬间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以前。 那时,他确实最喜欢这个枕头。 没有这个枕头,都睡不好觉。 可现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周家里的枕头,也再没有失眠过。 “阿穗,老爷现在已经不是老爷了。”周自言放下所有东西,“走之前我给了你们所有人卖身契,他们走就走了。可你从未卖/身于我,一直都是自由身。走吧,去过自己的日子,不需要再待在我身边。” 阿穗怔怔坐下,“可……可阿穗就想跟着老爷。” “你京中爹娘呢?你就这么抛下他们,来寻我,你可曾想过他们?”周自言深知阿穗的身世,并不赞同阿穗跟着自己。 “爹娘才不生气。”阿穗摇头,“他们愿意阿穗跟着老爷,老爷去哪,阿穗就去哪。” “曾经我府邸大,需要人手,可你看看我现在,哪还需要下人?”周自言让阿穗看看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我自己一个人完全做得过来。你走吧。” 阿穗摸摸桌上冰凉的茶壶,“老爷,这都没有热水。” 然后用指尖擦过正堂右侧的桌案,擦出沾满灰尘的指尖,“这里全是灰尘。” 最后看了一下周自言现在穿得衣裳,上面好写地方已经起了毛边,“老爷,衣裳也旧了。” “……”周自言被阿穗堵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强撑道:“这、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它不影响生活嘛!” “可是阿穗在,能让老爷过的更好。”阿穗坚决不会再离开周自言半步。 面对如此坚定的阿穗,周自言也不忍心再让她走。 毕竟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大侍女,情同兄妹。 他已经让阿穗等了自己许久,如何能再让她亲历第二次分离。 “只是我这儿没有第二件屋子了。”周自言坦诚相告,“我现在就是这里一个小小的夫子,刚刚考中秀才。” “老爷,您的功名呢?”阿穗大惊失色,她可记得自家老爷是三元及第啊! 周自言苦笑,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全盘托出。 阿穗这才知道,什么游历,什么边疆,全都是假的。 原来他家老爷,是被罢官了! 这天杀的陛下! 阿穗壮着胆子在心中怒骂陛下三百句,沉默半晌,道:“老爷,没事,您的学问,谁都带不走。您现在不是秀才了么?只要您愿意,一定可以再考回去。” “是啊。”周自言起身,看着天井上的云彩,回头一笑,“不说这些了,你先在这儿坐会儿。等下午上完课,我陪你去找个住处。” 阿穗一听,明白这是留下她了,脆生生应道:“哎!” 下午再上课时,阿穗就跟在周自言身后。 周自言抬手,她便磨墨。 周自言讲课,她去热水,定让周自言在口渴时,能喝上一口温茶。 周自言…… 总之,阿穗就像周自言第三只手一样,不需要周自言说什么,便能跟上周自言的节奏。 这是默契。 宋卫风看在眼中,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周大哥这算什么木头? 现在与这女子言笑晏晏,铁树开花。 想来,不过是在他这不开花罢了,当真可恨!
第74章 周自言本想在上完课后, 单独留下宋卫风,好好和他解释一下阿穗的存在。 但宋卫风好像真的生了气,还没等下课就已经提前离开。 以前还会坐在树下的小板凳, 揣着袖子等周自言下课, 现在只留给他一个转角而过的背影。 周自言:“……” 哎,言多必失, 就说言多必失吧! 周自言没有办法,只能写下一张字条, 折好,交给宋豆丁,“不许偷看,回去交给你哥哥,乖。” “这里面是情书吗?”宋豆丁把纸条翻来覆去查看, “这么一点点, 能写什么呀!夫子, 你多写一点嘛!” “字多,未必有用,字少, 未必情浅。”周自言踢了宋豆丁一脚,让他快回家去。 宋豆丁揉揉屁、股, 扮了个鬼脸, 快步往家跑。 阿穗挽起袖子,去后厨忙活。 王小妞拽拽周自言的袖子,“夫子,这个阿穗姐姐, 是谁呀?” “是夫子以前的友人。”周自言摸摸王小妞的发髻,看到她头上熟悉的发簪, 抿唇一笑,“以前一直照顾夫子的起居,现在又来找夫子玩了。” “原来是这样,可宋家哥哥好像误会了嘞。”王小妞虽然懵懂,但她能看出来周夫子和宋家哥哥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放心吧,你宋家哥哥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周自言蹲下,和王小妞平视,“难道你觉得夫子是那种见异思迁,花心滥情的人吗?” “肯定不是!”王小妞头摇地像拨浪鼓,“夫子和宋家哥哥,都是最好的人!也是最相配的人!” 周自言:“我去后厨帮忙,你要是无聊,就把桌子擦一下。” 王小妞立刻找出抹布,干劲十足,“好!” 阿穗在宫中学了三年,她做饭的手艺,十个周自言也比不上。 王小妞第一次在饭桌上见到好像要起飞的仙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家吃饭的时候,还有这么多规矩。 饭前要净手,熏香;不同的菜系要用不同的筷子;同一道菜,先吃哪里后吃哪里,吃多少口,都有自己的讲究。 就连取菜时的姿势,也要端正优雅…… “好多规矩啊。”王小妞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在吃饭,而是在上课。 吃了这么久,她才吃了十几口,好饿饿。 周自言看在眼里,对阿穗摆摆手,“好了阿穗,现在不是过去,不用这么多规矩。” “……可是……”在阿穗心中,周自言始终是那个京中大官,该有的规矩一定不能少。 周自言对阿穗的心态心知肚明,并不着急让她立即转变过来,只说:“这样多的规矩,小妞根本吃不上菜,而且咱们家现在就三个人,何须那么多规矩。你既奉我为主,那就听我的吧。” “……是。”阿穗虽然不想让周自言掉阶,但周自言既然说了,那她就听! 王小妞终于能像以前一样大口扒饭,可她看着阿穗小口品尝,慢抬轻捻的动作,又觉得十分漂亮。 如果自己也能像阿穗姐姐那么做,是不是也能这么好看? 不知不觉,王小妞已经开始模仿阿穗的一言一行。 阿穗双十年华,正是最青春漂亮的年纪,自小学的规矩教养让她除去外貌外,还有一份旁人无法比的气度。 林下风韵,秀中娴雅。 王小妞现在矮矮小小,也不明白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家族礼仪,只觉得阿穗姐姐这么做,很漂亮,便想跟着学。 在周自言看来,颇有孩童牙牙学语之态,甚是好玩。 可王小妞若是真能学到阿穗几分仪态,在这个十分讲究礼节的时代,于她将来长大,也是一件好事。 用过饭,周自言让王小妞去宋家坐一会,自己带着阿穗去街上找临时住处。 王小妞‘哒哒哒’跑到宋家,拍开门,正好看到文秀姐姐在院中练自己的仪态。 头顶一盏瓷白茶碗,昂首挺胸,站立院中。 “文秀姐姐,你为什么也在练这个啊。”在王小妞心中,文秀姐姐就是她认为最漂亮的姐姐。 文秀姐姐已经这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练嘞? 文秀保持姿态不变,温声道:“今天见了阿穗姑娘,我才知道我与京中侍女的差距,更何况阿穗姑娘还曾入选宫中女官,我和她之间如云泥之别,万万不能松懈。” 王小妞趴在石桌上,撑起头,“确实,阿穗姐姐做饭会把面食捏成各种小动物,吃饭的时候姿势也特别好看。我跟着学了一下,胳膊现在还酸痛哩。” “阿穗姑娘的仪态定是从小练就的,小妞啊,你不要强行去练,小心伤了身子。”文秀顶着茶碗,慢慢坐下,脊背直挺挺,如竹如松,“阿穗姑娘如此优秀,却还是因为相貌问题没能入选女官,真是可惜。” 王小妞听不懂这些,待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便去找宋豆丁玩。 文秀休息了一会,再次顶着茶碗站起来,小声默念:“行要稳,坐要雅,心要仁……” 王小妞找到宋豆丁的时候,宋豆丁正和宋卫风躺在后院的地板上,看星星。 宋卫风见王小妞来了,就让开一个地方,让她也躺下。 有厚厚一层被褥垫着,不怕着凉。 宋豆丁啃着手里的小点心,碎渣落了一身,“哥,你不要生气了嘛。” “我没生气。”宋卫风双手枕在脑后,一看就是口不对心。 宋豆丁掏出周自言给他的小纸条,放到宋卫风胸前,“这是夫子写给你的,我可没有偷看哦。” “他写的?” 宋卫风展开一看,嘴角渐渐上扬,最后终于轻笑出声,冰雪消融。 “上面写的什么呀,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宋豆丁扒在宋卫风身上,就想看一眼。 王小妞也忍不住好奇心,想跟着看一下,就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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