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他语气中难掩激动。 殷无狩转头看去,对面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谁啊,不认识。 他嘴角抽了一下,但是考虑到眼前这位搞不好是原主的熟人,还是应声道: “今日无事,过来坐坐。” 好在对方立刻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凌友施,之前殷兄在演武场比试的时候,我也在场。殷兄所言,精忠报国,振聋发聩!让我听了就心潮澎湃,想着如果还能有机会再见,一定要和殷兄交个朋友!” 哦,是迷弟啊。 殷无狩谦虚道:“凌公子谬赞了,我也是俗人一个,能有机会在镜王手下做事,也算是圆了我儿时的梦想。” 他当时可是字字句句都说自己要去边军的,不过如今既然没去,自然要找个别的理由,比如为了追随自己少年时候的偶像之类,想来眼前这位迷弟应该可以共情。 能在演武场做观众的,各个都是达官显贵,我应该能用得上…… 殷无狩微微一笑。 凌友施果然感同身受:“镜王,那是真正的大英雄!若是没有他,北方蛮族已经把我国踏平了!殷兄,做得好!” 他边说边对殷无狩比大拇指。 殷无狩坦然接受了他的赞美,顺势与凌友施攀谈起来。 很快,旁边一桌人也凑了过来。 凌友施揽着他们挨个给殷无狩介绍。 这都是今天和他一起出来喝酒的朋友,自然也各个身份不凡,双方友善的交换了姓名。 只其中一人冷笑一声,似乎对此颇为不屑。 “王兄,你这是?” 凌友施看出他的态度,蹙眉问。 那发出冷笑的青年长了一嘴龅牙,里出外进,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他名叫王泽,能进到凌友施他们这个圈子里,自然也有出众之处,那就是他的才华——诗才方面,在同辈中他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过去一年,他作的几首行酒令都被小范围传唱开来,让他愈加骄傲。 不过这都不是他冷笑的理由。 “我和这位殷兄,之前可是国子监的同学。” ——殷家破落之前,原主也是被送到国子监上学的。 王泽上下打量着殷无狩,似笑非笑道: “殷兄在国子监里一向都是蠢笨不堪,原来一直都是在藏拙吗?哈哈,想来是我错怪了你。” 王泽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只有脸好看的蠢人,此刻见到殷无狩被众人追捧,心里那是百爪挠心一样的难受。 凌友施面色一变,严肃道:“王兄,你这话就有点太过了。” 殷无狩转眸看向王泽,悠然一笑: “哦?谁是蠢人,一试不就知道了。王兄既然觉得我天资驽钝,想来应该不介意和我比试比试,教教我吧?” 王泽正想着怎么把他排挤出去,闻言立刻道: “自无不可。” 他心道,既然殷无狩不服,那刚好,就让大家都看看,免得他们被他的外表给骗过去! 凌友施看向殷无狩,见他目光坚定,毫不退缩,便站起身指着前方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就以这盆秋菊为题,轮流作诗可好?” 他没有让殷无狩和王泽单独比拼,而是拉着大家一起作诗,这样原本的比试就变成了众人之间的玩乐,自然还是存了缓和他们关系的心思。 旁边的人看出了他的意思,立刻附和道: “好啊,所谓梅兰竹菊,秋菊凌霜傲骨,就以它为题吧。” “那我就抛砖引玉,给大家献丑了。” 凌友施主动上前,带头开始作诗: “秋日菊开临水畔,芳香四溢入梦寒。 轻摇翠影花瓣舞,飘散诗情入人心。” 众人立刻捧场:“好诗,好诗!” “轻摇翠影花瓣舞,栩栩如生,凌兄大才啊!” 一旁的雅间,两名中年人坐在桌边,听着外面年轻学子们的高谈阔论。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蓝袍中年人说:“呵呵,他们还真是捧场。” 他对面的人体型偏胖,看起来憨态可掬,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留情面: “这诗似是而非,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什么内容都没讲,一堆废话,也能叫好诗?” 山羊胡哈哈笑道:“那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吧,为人倒是不错,他自己也说了,是抛砖引玉之作,不如听听后面其他人的。” 雅间外,又有一名年轻人起身: “那我也献丑了。” 他沉吟片刻,朗声说: “山川云水共菊花,芬芳萦绕夜深霞。 思君独自凝眸望,寄语明月梦依家。” 雅间里胖胖的中年人听完,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比刚才那个还差。” 他对面的山羊胡也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唉,估计要等刚才起争执的那两个人了,既然敢和对方比试,想来应该有点真材实料吧?” 胖胖的中年人摇头:“王泽的确不错,那殷无狩还是算了。” 他正是国子监祭酒本人,对这些学生还是有些了解的。 而他对面的山羊胡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两个人都是从四品,在京城算不上大官,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如果外放到地方,等于各州知府。 后面几人又轮流作诗,水平也是一个不如一个,这样一看,最开始的凌友施水平竟然还算不错了。 这就是所谓的全靠同行衬托。 毕竟这一圈人都是世家子弟,混日子主要靠的是出身和人脉,诗词这种东西也就勉强能算是会作吧。 平日里行酒令,他们都是靠王泽充场面的。 终于轮到了王泽,他早已经打好了腹稿: “神州大地唤秋华,菊香飘逸满山斜。 朝霞映照花影澈,秋意悠远入人家。” 国子监祭酒精神一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叹道: “还得是王泽啊,总算有点意思了。” 翰林院侍读学士也摸着长须道:“不错,比之前那些的确都强了许多。” 雅间外的众人也纷纷称赞道:“王兄才华横溢,以后行酒令还是得靠你啊。” “没错,王兄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哈哈哈。” 王泽甩开手里的折扇,边扇边对殷无狩露出一个全是龅牙的微笑: “殷兄,请吧?” 殷无狩扫他一眼,沉声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 他声音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我花开后——百、花、杀。” 众人呼吸停滞,睁大眼睛,一时之间竟然背上汗毛倒竖,有种整个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这……” 有人喃喃自语:“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花开后百花杀……凌霜傲骨,茕茕独立,只这七个字就已然写尽!原来这才是秋菊,这才是秋菊啊!” 国子监祭酒手里的茶杯滚落在地面上,他和对面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两两相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只这两句,已能流芳百世!” 殷无狩却还没有停下。 在众人如饥似渴的眼神里,他坦然一笑,继续道: “冲天香阵透临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本朝没有长安,却有临安。 众人被诗词中描绘的情景打动,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说话。 秋意正浓,百花尽败,唯有金色秋菊铺天盖地,香气冲袭整个临安,满城上下,如同披上金色铠甲! 何等肆意,何等张狂! 凌风欺霜,傲视群雄! 诗里写的是秋菊,字里行间透出来却是一句挑战—— 世间何人,能与我比肩?何德何能,堪与我一战!
第140章 惊世之才 “狂啊,太狂了!” 国子监祭酒霍然起身,激动的脸颊上的肉都开始颤抖: “我竟然没发现,殷无狩有这样的诗才!惊世之才啊!” 雅间外,众人终于缓过神来,激动的称赞起来: “神作!殷兄要成名了!” “快快快,让店家拿笔过来,赶紧把这首诗记下来!” 王泽脸上青白交加,竟然说不出话了。 殷无狩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弯着眼睛对他笑道: “王兄还有何指教?” 王泽对上他颇有讽刺意味的目光,顿时脸色由青转黑: “你根本没有这种才华!” 他一拍桌子,怒吼道: “我不信这是你作的!” 啊,猜的还挺准的嘛。 某个S级扮演者在心里悠悠道,可惜,扮演他人,是我的本职工作。 他叹息一声:“看来王兄是不相信我?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凌友施在一旁出声道: “王兄,这样的诗,如果是你作出来的,你甘心送给别人吗?” 他认真说:“且不说殷兄这首诗,连主题都是我们刚刚选的,他刚好有准备的几率有多大。就说凭这一首诗,他就能一举成名,天下皆知!这样的诗,谁会舍得让出去!” 王泽咬紧牙关,狰狞道: “好,你们既然都相信是他作的,那就让他再作一首!” 他指着殷无狩大声道: “你既然有这样的才华,再以其他题目作一首诗,想必不难吧?到时候只要对比两首诗的水平,一看便知!” 凌友施皱眉,这种名句,很多人一生也只能作出一首,让殷无狩现场再作? 开什么玩笑! 作诗也是需要灵感的! 他正想开口阻拦,却见殷无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单手撑着额头,颇为慵懒的嗯了一声: “好啊,出题吧。” 他拿起身前的酒杯,晃动着里面的液体: “不过要先说好,我的诗要是能得到大家的认可,那你就要到城门口自扇耳光十个,边扇边给我道歉,怎么样?” 王泽也没想到他会同意。 他盯着殷无狩,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怒火,半晌,冷笑道: “没问题。那就请吧——” 他一指殷无狩面前的酒杯:“就以此为题!” 殷无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说到这里,他看向王泽,似笑非笑: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世事纷扰,众生沉浮,我自随心。 管他前程莫测,命途坎坷,皆付之一笑,唯有手中浊酒,月下清辉而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何等豁达,何等洒脱。 只有经历过人生磋磨的人,才能明白这样的心境有多么可贵。 留着山羊胡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念着这两句诗,不知不觉中,竟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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