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甲字部果然奉命而归。 他们看不到结界里的楚忘川,从他面前不远处走过。 不多不少,正好八人,与留影石中记录的一般无二。 为首之人正奇怪当值的文吏都去了哪里,就见侧面忽然踏出一人,正是他们出去找了许久的楚忘川。 他立刻想要给楚父传讯,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步入了结界之中。 这里自成一界,任何消息都传递不出去。 “少主这是何意?”他开口问道,声音嘶哑,如同沙砾。 楚忘川单手扶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嗓音淡漠:“我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好好说清楚,当时我父亲给你们下达的命令,有没有说要如何杀死……” 他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然而很快,他还是继续吐出了那个名字:“……殷无狩。” “家主传达的命令是,”那为首之人开口道,“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楚忘川脖颈上的青筋跳动一下,他沉声道:“那你们为什么要选择火攻?” “烧死,毒死,失血而死,力竭而死……少主认为,这些死法有何不同?” 为首之人似乎对他的提问感到奇怪,坦然道:“只要能达成家主的命令,任务就算成功了。我们下手的时候,自然是怎样方便,就怎样来。” 楚忘川与他对视,发现他眼中没有丝毫愧疚,亦没有被人寻仇的恐惧。 似乎他做的事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他呼吸滞了一下,忽然就没法再说下去了。 暗部只是执行命令而已,他们是家主手中的武器,武器为收割生命而生,又怎么会去分辨自己刀下亡魂是好人还是坏人? 就算他今日将他们全部杀死,难道就真的能为殷无狩报仇雪恨吗? 他闭了闭眼,听到自己心里那个清晰的声音在回答: 不能的。害死殷无狩的人,是从小到大都将自己捧在掌心里、倾注全部心力和资源的父母。 而他父母虽然做了这世上最坏的事,但是究其本心,都是出于对他这个儿子的关爱和回护。 说到底,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自己。 楚忘川散去了结界,放走众人。 他没有离开,因为他已无处可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 若是殷无狩不曾遇到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楚父和楚母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匆匆赶来。 楚母脸上还带着泪痕,但一见到楚忘川,还是挤出个笑容来:“儿子,你消气了吧?你伤的太重,还是让药师给你看看……” 楚忘川飘忽不定的思绪被她的声音牵引了回来。 “大概不必了。” 他缓缓道:“父母生我养我,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今日,便以精血还父,灵力还母。从此之后,我们两清……下次再见,便是仇人。” 他这话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楚母尖叫道:“你要做什么——!” 楚忘川左手轻抬,祭出元婴,右手直接一剑斩下! 金色的元婴被劈成两半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也被生生分成了两段。 他体内此前就已消耗大半的精血受到刺激,疯狂沸腾起来。 楚忘川毫不阻拦,直接放任它们四溢在空气中,形成一片淋漓的血雾。 鲜血凝在他眼角眉梢,如同花蕊上凝结的晨露。 这场景,真如炼狱一般。 他呛咳一声,压下喉咙中泛起的腥甜,轻声道: “楚某废人一个,今日拜别,愿永不相见。” 他说着打开一直带在身上的乾坤袋,只拿出了里面的两样东西。 一个是殷无狩那柄焦黑的长剑,另一个则是小小的木质雕像。 雕刻的正是他身为乾元宗大师兄,最意气风发的模样。 楚忘川扔下乾坤袋,跌跌撞撞的独自离开。 这一次,终于没人再阻拦他了。 元婴散去,他身上再也没有半点灵力,伤势又极重。 他这一走,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再活着回来。 楚母颤抖的捂着嘴,到底还是不忍心,想要上前喊他,却被楚父一把拉住。 他喘着粗气,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皱眉道:“别管了,你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下个月,从旁支里面过继一个吧。” 楚母犹豫半晌,含泪点了点头。 第二日,楚家放出了楚忘川已经在秘境中不幸身陨的消息。 - 楚忘川下了山,沿着路一直走,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殷无狩那日分身被大火焚烧之后,为了躲避赵恒的探查,特意设了个阵法,自己躲了起来。 直到那种隐隐约约被窥探的感觉散去,他才从阵法里出来。 他猜到楚忘川大概要和父母大吵一架,便来楚家附近,想找机会悄悄接近他。 结果却没有想到,竟然看到楚忘川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跌跌撞撞的走。 他伤的太重,走路的时候提不起力气,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在拖着自己的两条腿行动。 胡喜眼睛瞪的溜圆,惨叫道:“完了,主人,你看他的数值面板——” 殷无狩闻言扫了一眼,却发现楚忘川那些原本都几乎加满的指数全部消失了。 灵力值彻底清空,血条也只剩下浅浅的一丝血皮。 “他的天赋全都变成灰色了,”胡喜两眼发直,“他、他好像变成……普通人了……” 它疯狂翻找起原著剧本:“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他可是气运之子啊!” 殷无狩眸光一暗。 在上一个小世界里,赫连执玺身为气运之子,突然消失,小世界却离奇的没有崩溃,而是换了一个人继续延续了下去。 难道这个小世界里也会如此吗? 楚忘川……他和赫连执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第91章 心爱之人 他看着楚忘川摇摇欲坠的模样,抿了抿唇,从乾坤袋里翻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兄台这是要去哪里?” 楚忘川被鲜血染红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个梳着高马尾,戴着银白色面具的年轻人。 那马尾一直垂到腰间,和某个逝去的故人一模一样。 楚忘川心神一晃,喃喃道:“我……无处可去……” 天地浩瀚,却已无他容身之处。 那戴面具的青年却好像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惊奇:“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我家住上几日吧。” 楚忘川刚想摇头拒绝,就忽然感觉颈间一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殷无狩把他抱起来,拎着他手里那柄焦黑长剑,一脚踩上去,带着他御剑离开。 - 窗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将人从梦中吵醒。 楚忘川艰难的睁开眼睛,立刻疼的浑身发抖。 “看你像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原来也会怕疼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侧悠悠道。 他转动视线,却见是一名戴着银白色面具的青年。 昨日的记忆慢慢回笼。 楚忘川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那些血迹都被清理过了。 他茫然了片刻,而后回过神来,看向那青年: “是兄台救了我?” 青年摇头道:“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这人喜欢听故事,你若有什么离奇的经历,可以给我讲讲。” 楚忘川闻言,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露出一个苦笑。 “多谢兄台,”他说,“但可能让你白费功夫了……我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 “哦?”那青年动了动,银白色面具转向他,似乎在专注的盯着他看,“你还能活几日?” 楚忘川不确定道:“大概四五天吧。” “嗯,那足够了。” 青年似乎对他说的这耸人听闻的消息完全不惊讶,语气依然慢悠悠的: “你这几天就给我讲讲故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塞给楚忘川一枚红色的丹药。 楚忘川认出那是补气血的凝血丸,刚想拒绝,就听那青年道: “我怕你故事讲到一半,人先没了。那我可能要追到地府里去找你,非让你讲完不可。” 楚忘川无话可说,只好把那丹药吃了。 他身上疼的厉害,又躺着无聊,讲讲自己过去的见闻,也算是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何况这青年救了他,他不想让人家白忙活一场。 既然他说自己喜欢听故事,而他又要死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事,干脆就把自己想到的东西都说给他听。 原本是想讲些趣事,但不知为何,话题绕来绕去,慢慢又绕到了殷无狩身上。 “这么说来,此人是你心爱之人?” 那面具青年单腿翘起,边晃着靴子边问。 “……是。” 楚忘川低声道:“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未必如此。” 面具青年转身翻找一阵,不知从哪里拿出几个铜板来,合在掌心里,在楚忘川面前上下晃了晃。 随后信手翻开,如此三次。 “你看,”面具青年的语气说不出的轻快,“这卦象,乾上离下。同人于野,利涉大川。你所爱之人,与你寿命等长。只要你还活着,他就不会死。” 楚忘川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铜板发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自己就只剩下几日时间了,兄台不必安慰我。” “谁说你只剩几日?” 面具青年振振有词道:“要我说,你再活几百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楚忘川还是不信:“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面具青年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给他: “你既然觉得自己活不长了,那不如就试着练练这个。反正你也没有修为,不然想练我这功法,还要废去重修呢。” 楚忘川垂眸看那册子,却见封皮上写了一行小字: 道心种魔。 胡喜在殷无狩的识海中瑟瑟发抖:“主人,你当时换S级功法的时候为什么要换这个呀?这这这,这也算修仙功法吗,这是修魔吧……” 殷无狩换了四个境界提升符和一个S级功法,境界提升符他自己用了,功法原本就是有备无患,此刻却刚好给楚忘川。 “当然是因为这个最便宜……”殷无狩无所谓道,“反正都是S级,方向不同,有什么差别?好用就行了。” S级功法之所以能有这样的评级,并不是因为它们威力最大。 有些A级的功法也能爆发出极强的战力。 但只有S级,对修炼者本身的基础没有任何要求。 也就是说,A级功法挑人,虽然强,但是必须搭配合适的天赋才能有所成就。 而S级不管是到了谁的手里,都能让那个人的实力得到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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