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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被叫做星夜的水母池满还是很不理解，“可我不明白，你想要，我就给你，我以为你会开心，可你还是不开心，为什么呢？人类为什么这么复杂？” 所有人瞳孔地震，在双方一句一句的话语中仿佛嗅到了什么大瓜，裴吟风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简直移不开视线，眼里都写着卧槽。 阮意知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的好奇完全不加掩饰。 原本刚知道真相，杨四几人还都很不可置信，可现在面对着两人的对峙，不可置信逐渐演变成了震惊和恍然。 谁懂啊，好像误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现场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一边的池满，而池满却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 “星夜，人类本就是复杂的。骤然失去那么多的熟悉的人，我当然会很痛苦，但你要知道时间会冲淡这一切。 我原本就想着让时间治愈我心里的痛，但那实在太痛了，所以才会对你倾诉了我的痛苦。但我现在会想，如果我当时不对你倾诉，或许你也不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吃掉了一半的我化形，却又将你自己的一半和我融合，这是何苦呢？” “拥有了我的一半，你可以感知到我的情绪，看到我的记忆，所以镇上的人们才会如此栩栩如生，但假的终究只是假的，它无法变成真的。 人类其实挺坚强的，虽然痛苦但却还能继续生活下去，我会缅怀大家，也会努力生活。死亡并不是终点，被人遗忘才是，但我不忘记，那他们就会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 水母星夜摇摇头，“可我不懂，我不懂你们人类的情绪，也不懂你们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懂你，你分明因为这些人类的死亡而感到很痛苦，所以我才想要帮你。” 池满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帮我，我都知道，但……我想让他们安息，大家看着我任性了这么久，如今应该安息了。你不懂没关系，我会教你，好吗？” 水母星夜愣了一下，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迷茫，但因为池满的话，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朝他走了过去。 眼前这个人类是他喜欢愿意相信的人，是这个人类在他搁浅的时候救了他，又悉心照顾了他很久才让他活下来。 原本他就只能是一只水母，可某天他却突然产生了意识，从那之后他就在观察这个人类，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他只能隔着玻璃和这个人类见面。直到后来，变异爆发前夕，他的变异更深，可以在陆地存活。 原本他想给人类一个惊喜的，可池满得知了小镇遇难的消息，带着他连夜赶回了小镇，为小镇的人们收敛尸骨。 他感受到了人类的痛苦，他不喜欢，既然人类想要让这一切回到从前，那他就帮他。 只要人类能开心。
第95章 星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意识了, 但它知道一点，从它产生了意识起，这个人类就一直陪在它身边。 人类的生活很无趣, 他大多时间都在家里，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候也会和它说话，虽然它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不妨碍它喜欢看人类对着它絮絮叨叨的样子。 人类应该是很喜欢画画, 他经常对着画纸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画画的地方距离它所在的水箱不远, 每次看到人类画画, 它都会被不由自主吸引。 人类大概不知道他在画画的时候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它格外喜欢这个模样的人类。 在海里的时候，它是没有名字的, 毕竟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海洋生物罢了, 如果不是被人类救了上来, 它大概会因为脱水而死。 可它不但没死, 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在被人类取名的那天, 它恍惚有了点意识，听到人类在用陌生的语言叫它。 星夜。 当时它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还是在后来才知道的。 因为人类说它在夜晚的时候身体会散发出点点星光, 在夜色中像是一片星河, 所以就叫它星夜。 虽然不知道人类是在叫它，但它还是很喜欢，人类说话时的腔调很好听, 所以每次人类只要一说话的时候它就会凑近看，想要多听一下人类说话, 离他更近一些。 只不过人类不是每天都在，很多时候他会直到晚上才回来，有时候又可以在家待一整天。 偶尔心血来潮时，人类还会将它带着一同出门，找各种各样的地方画画，只有他们。 它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因为想和人类待得更久一点，所以它努力生出了更多的意识。 想着有朝一日它可以跟在人类身后，他想去哪儿它都陪着，所以它得从这个水箱出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感觉意识越来越清晰，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懂了好多。 甚至它能感受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脱离水箱了。 它不需要水也可以存活了。 它感到很开心，想着以后终于能自由地和人类一起出门了。 可谁知道噩耗传来，人类身上好像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它能感受到人类非常痛苦。 它看在眼里，不想人类那么痛苦，很想帮他，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帮。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它思考了很久，在人类又一次对它倾诉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 既能知道怎么帮，又能让人类和它相同寿命。 有意识之后它就知道了一件事，它可以活很久很久，所以它也想让人类和它一样。 这是它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他们互相融合，它就可以知道该怎么帮人类，而人类也能和它共生下去。只要不出意外，他们就可以一起活很久。 它不用担心人类死亡，也不用担心人类会受伤了。 打定主意后，它就在人类疲惫睡着的时候进行了这一切。 夜晚的小镇不再明亮，漆黑一片，但突然的，有处地方出现了绚丽的光芒，而沉睡中的人毫无所觉，甚至在光芒亮起之时，紧蹙的眉心都平复了下来。 毫无疑问，散发出绚丽光芒的就是那只水母，起初它只有食指大小，慢慢地，它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将人类整个身体覆盖进去。 光芒更盛了，照亮着这一片天地恍若白昼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母才从人类身上起来，飘落到一边的空地上。 它开始急速变化起来，像是被揉捏塑造的橡皮泥，很快它就拥有了一个人形，直到最后变化停止，光芒消失后，它变成了他。 有了人形的水母没有注意自己的变化，他终于知道了人类想要什么。 这并不难，他想。 他可以做到的。 于是整个画面开始变得魔幻起来，人形星夜走到了那颗即使地震都没有被震塌的大槐树下，随后缓缓伸出手覆盖在了槐树上。 下一秒，覆盖在槐树上的手就瞬间变化成一根透明的触手，它深深地扎进了槐树的树干里。 槐树立刻开始了变化，树干忽明忽暗地闪着光带，不一会儿就遍布整棵树，最后光芒一闪，缓缓暗了下去。 星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的认真和眼里的期盼。 这样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太久，槐树异变成功，它开始舒展枝丫，晃动间还隐约能看见树叶上一闪而过的荧光，整个动作就好像人类伸懒腰一般。 异变结束后，星夜回到了人类身边，从他随身携带的画本上撕下一张纸，然后将手覆盖在人类额头上，将他的梦境抽取到了画纸上。 随后星夜将载着梦境的画纸让槐树吞没，梦境空间轰然形成。 星夜视线转向小镇废墟，最后将整个小镇都吞没到槐树里。 不过才短短时间，变成废墟的小镇就此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星夜带着池满也进入了梦境世界，妥善地将他安置好，并等待池满醒来后能感到开心。 末世到来后，槐树因为要吸取变异生物的能量所以不断移动，最后到了济江市停了下来。 直到阮意知和裴吟风无意间被槐树当成变异生物拉进了梦境世界。 而此刻，梦境世界的坍塌已然到了尾声。 众人吃了半天的瓜，见两人好似和好了，都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但这事儿吧它就不能细想，否则吃瓜都吃不动了。 毕竟这件事的本质还是很恐怖的，这只水母大概是第一只出现自我意识的变异生物，它的行动凭借的是自己的思维，不是捕食本能，虽然他此刻不再完整，但这无疑说明了一个问题。 海洋里的生物大概比人类预估的变异程度还要更深，且异变后生出意识的大概不在少数。 但海洋是人类没法涉足之地，所以认知有限，即便推测也无法精准。 如果人类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一切到底会怎么发展，海洋无法涉足暂且不提，但在陆地上的可是有现成的。 星夜和池满这样的情况，阮意知都已经能想象到一些人类会有多想将他们研究透彻。 好家伙，这下研究对象又增多了。 阮意知越是思索越是觉得离谱，这两人也不知道清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凡被人知道底细，绝对要被抓去切片研究。 毕竟寡不敌众啊。 还是得提醒一下他们。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很好的时机，因为就在阮意知抬头的瞬间，他惊讶地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个虚影，那些虚影不是别人，全都是小镇的人们。 而领头的正是池老爷子和镇长。 所有人都笑着，看向池满的目光温和又充满悲伤。 但凡被别人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被吓到，但对于池满来说显然不会。 他嘴唇嗡动了一下，哽咽地出了声，“爷爷……” 池老爷子微笑着，分明没有说话，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梦境世在没有人的操控下本不该有风，可池满就是感受到一阵轻风拂过来，耳边也好似听到了轻语声。 池满鼻子一酸，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 那句轻声的呢喃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好多人。那话语不长，却让他再也忍不住。 ‘好孩子，要照顾好自己叻……’ 到底是不是他的幻听池满已经不在乎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谁的面都没能见到。 他麻木地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自己一个个将他们的尸骨遗容整理好，亲自将他们埋葬。 池满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累，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有时候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冷漠了，所以才会一滴泪都无法流出。 然而此刻，他的视线模糊一片，快要看不清爷爷他们的面容了。 池满用力眨了下眼睛，却发现看不清不是因为泪水，而是因为他们正在消失。 除了那句话，他们就没有再给他留下任何的话语，池满眼看着他们缓缓消散，最后连同小镇和树林都一起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刺目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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