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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开呼声不绝，两眼却突然睁开。他张口吐出一个硬物，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将被褥扯开了一线，籍着炉火的微光，捏碎蜡块，将里面包裹的纸条小心展开。 纸上是一手蝇头小楷，写道狱中已经多方布置，明日一早趁送饭时，强行救人。 罗开本想着在齐王来之前想法逼顾雪石签下认罪状，没想到自己被拿捏住了，他一口吞了字条，倒头呼呼大睡。 地牢内不分昼夜，只能从一日三餐推断大致时间。黎明时牢门被拍得山响，狱卒叫道：“送饭的来了。” 顾雪石衣带未解，起身瞥了一眼仍在大睡着罗开，踏上台阶。 拔开销子的一刹那，异变陡生。送来的不是早餐，而是一杆丈二长枪。为免带出风声，枪上的红缨已经摘除，枪头与枪尾连成一线，劲力没有半点外泄，显然是行家里手。顾雪石腰身一折，堪堪避开穿胸而入的一枪，接着右手扬起，托住来人力道十足的一脚。 一边是仓促应变，一边是蓄势待发，顾雪石一个踉跄，退下台阶。来的具大天已经弃了长枪，抡过一把鬼头刀，刀光霍霍中强行破关闯入。
第七十四章 顾雪石和顾长雨的交锋(二) 这时，王玄应突然冲进来，扑进了铁笼，将铁链绞在罗开颈上，罗开被治住没法趁乱逃脱。罗开没想到王玄应会突然反水，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王玄应这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而且胆小怕事，想勒死他只怕还得多加两个。 罗开也不着急，狱方既然谋定后动，下来的绝不止一个，这些狱卒里有不少是自己带来的人，除了具大天，还有几位功夫都不差。 果然又有一名狱卒耸身跃入地牢。此时牢中局势已经逆转，顾雪石烙铁虽不趁手，但他功力胜过两人，刀铁相交，在暗牢内溅出一串火星，每次火星溅起，刀光便收窄一分。 狱中诸人还是第一次实打实与顾雪石交手，身在其中，才知道璟王天策上将的名号这真不是白来。若是他有剑在手，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了。回想起来，能把他诳到狱中，委实太幸运了。 狱卒又怕王玄应伤了罗开，不敢让更多人进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异变陡生，顾长雨出现，迳自闯入铁笼。罗开心下叫好，齐王果然重视自己，亲自来救了。 王玄应的眼力尚在，看出顾雪石胜券在握，只要拖延片刻，他不管七二十一，信手抓起一篷稻草，朝顾长雨掷去。 眼前白光一闪，齐王竟然擎出长刀，一刀劈开稻草，朝王玄应颈中划来。王玄应情急之下，挽住铁链，将罗开朝前一推。 罗开心下大喜，齐王这一招声东击西，只要回刀横削迫开王玄应，就能救下自己性命。他堂堂一狱之长，竟然在狱中被囚劫持受够了鸟气。 罗开想着咬牙狞然一笑，接着抬起头，正好看到齐王的目光，不由面容一僵。 齐王长刀没有片刻犹疑地疾劈而下。 刚涌入地牢的狱卒们只见匹练般的血光飞溅起来，直喷到地牢顶部。罗开脑袋歪到一边，眼睛死死翻着，充满了惊怒。他颈中缠着两圈铁链，致命的伤口正处在铁链中间，将脖颈几乎整个劈断，准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真是废物，事情办不好，留着烂命做什么！”齐王冲着身后的狱卒们大喊：“不要管这个死人，都给我冲进去，抓不住顾雪石，就杀了他”。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具大天被顾雪石错肘击在胸口，肋骨顿时断了两根，倒飞着撞在众人身上。狱卒们轰然后退，地牢内一时间乱成一片，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开一死，顾雪石的手上再无筹码，他当机立断，挽起王玄应道：“冲出去！” 狱卒们看着齐王杀了自己的头儿，反应半天居然是连滚带爬涌出地牢，连受伤的具大天也弃之不顾。 顾长雨落在最后，犹豫了一下，略一耽搁，顾雪石已经抢到身后。 顾长雨背对着顾雪石，突然扭腰一刀劈出，角度又刁又狠。 顾雪石素手一展，居然穿过刀光，准确地扣在他脉门上。顾长雨心中叫糟，半边身子顿时酸麻，长刀呛然掉地。 顾雪石顺势一拖，将顾长雨薅下台阶。 眼看再有数步便可冲出地牢，忽然轧轧声响，出口厚重的铁板正缓缓落下。事关紧急，那群狱卒再不顾同伴的性命，只求能把顾家兄弟都困在牢内。 那顾长雨二话不说就杀了罗大人，何况他们这些小卒呢？ 光源断绝，地牢内陡然间暗了下来。顾雪石差了一步未能抢出地牢，只能一掌徒劳地击在铁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地牢里灯烛尽灭，只有炉火的红光隐隐闪动。顾雪石回过头，冷冷看着绝不情愿留下的一人。 顾长雨暗恨自己托大，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过具大天的鬼头刀，摆了个门户。 顾雪石足尖一挑，将顾长雨掉落的长刀接在手中，毫不停顿地一刀挥出。 顾长雨两手握住刀柄，沉腰架住，铛的一声震响，只觉浑身经脉鼓胀欲裂，喉头翻动，险些喷出血来。他自知功力不及，一味紧守只会死得更快，干脆猛提一口真气，狂风骤雨般朝顾雪石攻去。 顾雪石长刀忽挑忽抹，将顾长雨的攻势一一化解，接着一连三刀，一刀比一刀更为凌厉，将攻守之势又扳了过来。 顾长雨只知道顾雪石用的是剑，没想到他对刀法也如此娴熟，顾雪石手里的长刀比他的鬼头刀轻了一半不止，他轻飘飘一刀划来，顾长雨手中的鬼头刀便应手弹开，再没有进招的余地。 牢内地方狭小，顾长雨只退了两步，身后就撞在石壁上。黑暗中，顾雪石两眼寒星般凌厉，顾长雨颈后冒出一层冷汗。 两刀相交，顾长雨的鬼头刀脱手而出，顾雪石面沉如水，手肘顺势一撞，将顾长雨击得横飞出去。幸好他一招已经使尽，肘上劲力不足，顾长雨才勉强护住肋骨没有折断。 身在半空，顾长雨换了口气，翻腕抓住牢顶垂吊的铁链，荡了个圆弧，脚尖点在牢顶稳住身形。此时牢门已关，想逃也逃不出去，指望有人来救，更是连想也不用想了。 叮的一声，铁链断绝，长刀余势未衰，深深钉入石壁。顾长雨掉落下来，正好扑在火炉上。他刚想起身，却被一脚踩在背后。 “顾长雨，你也有今日。”顾雪石声音冷淡得令人心悸。 胸口衣物已经被炭火燃着，传来一股难闻的糊味，顾长雨扯着唇角笑道：“二哥，没想到，我还是没能斗得过你。” 顾雪石一怔，“斗，若是大哥和我斗，我能理解，你为何要和我斗！” 顾长雨胸口的皮肉已被炙伤，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为何！二哥，你我兄弟四人，我一直是那个最被父皇瞧不上的，连智力障碍的顾青锋都比不上，我长雨本无心争，我只是爱玩乐有什么错，二哥要处处和我作对彰显你的清正廉洁，还有红佛女，我喜欢她......” 顾长雨说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气味，王玄应伏在顾雪石背后说道：“这人最是奸诈，切莫信他！” 顾雪石正要说话，忽然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只眨眼间，顾雪石和王玄应二人便浑身瘫软，身上一丝力气也无。 顾长雨忍痛翻过身来，勉强抬起手从胸口烧得稀烂的衣服中，摸出一片蓝色的叶子，塞进口中猛嚼，半晌才回过脸色。 顾长雨坐起身来，他胸前衣物烧得七零八落，焦黑的织物与血肉连为一体，襟内一只小小的布囊已经烧得不成模样，里面一包药粉烧残了一半。 幸好他来时将一包迷g药塞在胸前，那迷f药遇火发挥了药效，自己刚刚吃的是解药。 顾长雨本来只想逼顾雪石签下认罪状，没想让他死，但是，就在几天前，红佛女突然背叛太子，收回西夏王窦建德的余部，逼自己和大哥放了顾雪石。 自己为此连夜赶回京师，听闻连珩冒死击鼓，那连珩心里不知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请顾渊将红佛女赐给自己。 顾长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谁知新婚之夜才知道原来红佛女以为自己要嫁给顾雪石，自己和红佛女都被连珩摆了一道。 他为了红佛女才才急急赶到天牢 ............ 几天前......... 红烛下，红佛女锦衣红盖，闻窗外宾客渐少，芳心窃喜。 洞房门开，顾长雨踉踉跄跄迈步进来，掩上房门，东倒西歪走到红佛女面前，轻掀盖头。 朦胧间，一张精致娇美的容颜，如雨后桃花，双目含春似嗔似娇。 “红佛，真的是你吗......” 顾长雨的双手想要抚摸，却被推开。 红佛女愕然！“顾长雨怎么是你！不应该是顾雪石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红烛燃尽，东方渐白，红佛女看着身边的顾长雨，拭去眼角的泪珠。站起来，脱去被撕烂的金凤嫁衣，迭平抻正，整整齐齐置入柜中。 自己一直敬连珩是个大丈夫，坚信他不会违背承诺，才对顾渊的赐婚深信不疑，没想到连珩如此卑鄙，害自己失身于这个废物，十几年的图谋毁于一旦，她恨，她怨，她要连珩后悔与自己为敌。
第七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冰水落在顾雪石开裂的唇上，被吊在半空中的顾雪石努力昂起头，去够那滴难得的甘露，又有滴落到鼻尖，一滴，接着一滴，顾雪石往天上看去，尽然看到漫天银光似蝶翩跹，风声呜咽，听在耳边竟然声如雷霆，就好像这牢狱的房顶被人揭开了。 “二哥。”顾长雨的声音，“还坚持什么，早点承认了早点解脱。” 顾雪石沉默了会儿，带血的唾沫，落在顾长雨脚边，本被吊在半空中，因为这个动作晃了起来，背负在身后的手，本就承载着全身的重量，此刻更是如断臂样剧痛。 顾长雨对上顾雪石毫不遮掩的疏离和厌恶，他自己这才发觉，在此之前，在自己做这些之前，二哥眼里对自己时不时透出的宠溺无奈，原来都是有几分真的，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全是装出来的，可是又如何，晚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顾长雨淡淡笑了起来，是清清冷冷的笑容，眉宇间的竟是寂寥。 他挲着玉扳指，顿了好久，才微微抬手去，斟酌着词句：“二哥你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只要你承认了这状纸写的，或许——不，是一定，我让你以后衣食无忧” 突然，跑进来一人贴着顾长雨耳朵急急说了几句话，原本围在旁边的狱卒裹挟着顾长雨惊呼着往牢门口跑去，顾雪石冷眼看着四散的狱卒，还有装了没多久沉稳又恢复慌张的四弟，有些想笑，只是触动了刚刚结痂的伤疤，还不到一天，背上就纵横交错了不下两百条，留着血的压着结了疤的，结了疤的下面是开始流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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