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此事也知之甚少。 这日下午,众人围坐在一起,听江玉珣讲了半天他在折柔的所见所闻。 等太阳落山之后,方才依依不舍地放过江玉珣。 江玉珣与庄有梨一道向仙游宫另一头走去。 晚风贴着湖面吹了过来,空气里已经有了几分暖意。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静下心去听山涧里传来的鸟鸣声。 走着走着,庄有梨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去折柔那么有意思,我定要想办法跟你一道去。” 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但脸上的稚气却半点也没有少。 江玉珣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说:“其实折柔也没有什么意思,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待在帷帐内,被人守着不能出去。要不是去折柔有事要做,我更愿意留在昭都好好休息。” 庄有梨轻轻摇头,听了一下午故事的他忍不住说道:“你现在可是我大周的英雄!” 他的语气格外夸张,直将江玉珣吓了一跳:“咳咳咳……别!我担不起这两个字。” “……要是哪天能成为你和陛下这样的英雄就好了,”庄有梨忍不住仰头向天上看去,沉默几息后突然无比向往道,“那我便再也不怕我娘了!” 江玉珣:…… 我就知道。 仙游宫并不算大,没走几步两人便到了流云殿前。 江玉珣正准备进殿,忽然被庄有梨叫住。 趁着夜色,他偷偷地拽了拽江玉珣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人说:“对了,你离开昭都的这段时间,我正好打听到了一件事。” 他的表情格外严肃,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江玉珣不禁跟着他一起紧张了起来:“什么事?” “你还记得水乐楼吗?”庄有梨一边说话一边鬼鬼祟祟地朝江玉珣背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玄印监偷听后才说,“我们当时被人拦在了门口。” 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江玉珣不禁有感而发:“……放心吧,做鬼也不会忘记。” 庄有梨:?! 他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与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正常的江玉珣保持距离。 确定安全以后,终于重新说起了正事:“前几日我与同僚聚会时听人说,去水乐楼压根不需要什么拜帖,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那日的彪形大汉实在给江玉珣留下了不浅的心理阴影:“此话当真?” “当真!”庄有梨一边疯狂点头一边说,“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邢治,他绝对知道此事。” “好……”江玉珣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庄有梨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瞎说。 可是……假如去水乐楼不需要拜帖,那自己当日遇到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江玉珣还想与庄有梨多说几句,但还正要开口就见桑公公带人出现在了不远处,并远远地朝自己打起了招呼。 见状,他只得与庄有梨交换了一个眼神,并匆匆在此作别。 - 江玉珣与桑公公寒暄了几句方才回到后殿。 此时夜色渐深,但穿堂上的宫灯还未点亮,周围一片漆黑。 江玉珣轻轻推开殿门,摸着黑向房间角落里的铜灯走去。 有阵子没在这里居住,房间里的摆设对江玉珣而言也变得有些陌生。 还没走到铜灯旁,江玉珣便一个不留神,重重地踢在了低矮木几上。 “嘶——”江玉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弯腰捂住脚踝,同时定在原地去听隔壁有无动静。 方才进门的时候,江玉珣并没有注意后殿有没有亮灯。 ……也不知道应长川现在在不在隔壁? 江玉珣屏住呼吸,默默地正在原地倒数十秒。 确定隔壁没有动静之后,这才缓缓地站直了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他打算将木几摆正,再去前方点灯的这一刻,熟悉的声音竟又一次穿透薄墙,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爱卿怎么这个点才离开玄印监驻地?” 仙游宫的风吹草动,尽在应长川的掌握之中,江玉珣的动向当然也是。 ……早已习惯这一点的他一点也不吃惊。 “回陛下的话,臣在同庄有梨他们讲前几日在折柔发生的事。”江玉珣一边说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铜灯边,并将其点燃。 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一时间烛火摇曳,照亮了柔软的壁毯。 仗着应长川看不到自己,江玉珣换好衣服后轻悄悄躺在了榻上,并将脸埋在被子里深深地嗅了一下。 ——这被子是今天下午才晒过的,满是淡淡的暖香。 啧,桑公公还挺贴心。 “折柔?”应长川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爱卿都在折柔见到了什么。” “臣等见到了小折柔王,”时间还早,江玉珣虽然已经侧躺在了床上,心中却无半点困意,“小折柔王傲慢无礼、狂妄自大,没有一点身为王的气概。”他的语气颇为不屑。 墙壁另一边,应长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报,安静地听了起来。 同时伸出手去轻轻拨了拨已经过了花期的牡丹。 ——汤一蒙的奏报内详细记录了一行人在折柔的所见所闻。 折柔王试图将大周士兵诱入蜃景一事,更是被一字不差地记录其中。 但应长川却想听江玉珣来讲。 “爱卿不怕他?” 开玩笑!我怎么会怕一个熊孩子? “自然不怕,”听闻此言,躺下生出几分困意江玉珣瞬间睁大了眼睛,“小折柔王不过是窝里横罢了,当日我刚拆穿他的诡计,并提起‘折柔三王’的名号,他便立刻怂了下来。” 若他没看错,那小孩还在马背上抖了两下。 从隆冬到初春,早在离开昭都去往北地之前,江玉珣就习惯了时不时地和应长川隔着墙聊两句。 说到激动处,江玉珣甚至忍不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何以见得?” 应长川这是不信? 江玉珣不由抱着膝盖回忆道:“我亲眼见到他面色难看……陛下有所不知,那日我们回到王庭后又过了两三炷香的时间,折柔王方才带着人回去,与头一回见面时嚣张跋扈的模样完全不同。” 回忆至此,他的语气不由有些激动。 江玉珣虽知道汤一蒙写了奏报,但并未看过奏报内容。 说到这里,他不由又补充了一句:“头回见面时,折柔王还想给我下马威。他骑着马便向王庭门口处冲,马蹄高高起扬,距我当时所在之处只有这么一点距离——” 江玉珣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比划了起来。 顿了一下方才想起,应长川并不在这间屋内,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手势。 “约莫两尺不到的样子。”江玉珣再一次解释道。 说完,不由默默地攥紧了手心。 江玉珣就是被熊孩子一头撞倒古代来的。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恨得牙痒痒起来。 流云殿后殿内,应长川漫不经心地拿起花剪,修理起了牡丹的枝叶。 江玉珣的声音穿过薄薄的墙壁,清楚地传到了他耳边:“小折柔王才到我手肘那么高,就敢骑如此烈马,真是自信过度了。” 语毕,还不忘轻轻地咬了咬牙。 应长川忍不住跟着江玉珣一道笑了起来。 或许是还没到睡觉的时间点,又或许是江玉珣实在是太想找人狠狠地吐槽那名熊孩子,他的话忽然变得极格外多。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流云殿正殿的应长川忽然放下手中花剪。 他缓缓将目光落在墙壁上,末了状似随口问道:“爱卿不如过来说?” 天子的语气平时没什么两样。 然而就在说话间,他的手指却不由落在花枝之上。 等反应过来时,一瓣绿叶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揉碎。 天子不由蹙眉,缓缓放下手中花叶。 江玉珣:“……” 这,这于情于理都不太好吧?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点点陌生的不自在感来。 按理来说,江玉珣应该保持君臣关系,义正词严地婉拒应长川才对。 但是他实在无法违背本心。 正说到兴头上的江玉珣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枕头,无比干脆地说:“好啊。” ——真是没救了! - 仲春的夜晚已经没了寒意。 一道人影忽然映在了流云殿正殿的窗棂上。 江玉珣在原地纠结了一会,终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殿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下一息,便将脑袋顺着这道缝探了进去。 并有些忐忑地朝殿内张望了起来。 春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后殿内的灯火,伴着“吱呀”细响轻轻地晃动。 半披的长发从江玉珣的肩头滑落,在下一刻坠入了略显松散的衣领之中。 流云殿实在是有些太过安静。 江玉珣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陛下?” 语毕,略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唇,朝着应长川看去。 两人的视线忽在此刻交织于一起。 烛火在墨黑的眼瞳中轻轻晃动。 应长川心脏似乎也忽然随着他的目光一道柔软了一瞬。 鬓边的长发在灯下泛着暖光。 没来由令应长川地想起了北地黄沙中的那一场重逢。
第60章 夜幕低垂,仙游宫中一片静谧。 只有流云殿的后殿内热闹到了深夜。 江玉珣一口气聊完了前阵子在折柔发生的所有事,终于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天子顺着牡丹花枝的间隙向江玉珣看来,末了一边轻旋手中杯盏一边笑着点头道:“爱卿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闻言,江玉珣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接着赶忙强装成熟:“咳咳……陛下实在是谬赞了。” 说话间他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穿越来那天发生的事。 啧啧,还好那个时候应长川没有真的动手杀了自己,不然哪会有今天? 江玉珣自以为装得很好,殊不知已经将心中所想全部写在了脸上。 雁足铜灯内烛火摇曳。 照得江玉珣的脸颊也泛起了浅浅的柔光。 他唇边那一点点骄傲,随之落在了天子眼中。 应长川垂眸看向江玉珣,忽然故意问他:“爱卿以为孤过誉了吗?” 江玉珣:……! 我只是随便客气一下,应长川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他咬了咬唇:“倒也没有。” 说完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耳尖也泛起了一点浅红。 应长川跟着笑了起来。 ……他这是在嘲笑我吗! 有些气不过的江玉珣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揉了揉摆在桌案旁的牡丹花,接着故意对应长川说:“幸亏陛下当日未杀臣,不然臣也没有什么机会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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