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这风沙还要再大,不如我们先走吧,千万不要停在这里被彻底困在沙地上啊!” “是啊江大人,不管什么方向,先向前走吧。” 江玉珣突然摇头转身向众人道:“不会的。” 汤一蒙随之一愣:“什么不会?” 江玉珣用力攥紧了手心:“陛下不会丢下我们的。” “江大人,我也知道陛下不会这么做,”那名使臣忍不住说,“但万一他以为我们还在王庭没有走呢?” “没有万一,”江玉珣狠狠咬牙道,“使臣如同陛下亲兵,陛下什么时候在战时抛弃过亲兵?” 看过史书的他,对应长川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可——” 风沙突然大了起来,江玉珣凭借着记忆寻找着南方。 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对所有人说:“全部原地待命不动。上车不许乱跑,等待援军!” 周围几人终是不情不愿地对视一眼:“是……” 末了艰难地顶着黄沙向马车而去。 狂风在他耳边呼啸,世界一片昏黄。 “咳咳咳……”独自留在沙地上的江玉珣一点点闭上眼睛。 ——应长川,这一次别让我赌输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文献和史料
第56章 大风昼晦沙飞扬。 马匹不安地在原地踢踏,完全不听指挥。 眼见风沙渐大,包括江玉珣在内的使臣全部下车,这才与士兵们合力把受惊的马匹拽入由马车围成的大圈之中,最后一道上车躲避狂沙。 地上沙石飞扬,待上车时众人身上已或多或少的挂了彩。 江玉珣刚上车还未坐稳,一旁的士兵便大声朝他说:“江大人,您快把袖子挽起来,看看手臂上的伤如何了!” “好。”江玉珣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挽起衣袖朝手臂看去。 方才狂风卷着砾石直往人身上砸,江玉珣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碎石划破了单薄的春装,他手臂瞬间多了条一拃长的伤口。 “嘶……”看清伤口后,同在一驾马车的汤一蒙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伤得怎么重!” 他被马拖着摔了一跤,脸上还有一片刺目的青肿。 “皮外伤而已,不打紧。”江玉珣看了一眼便将袖子放了下来。 士兵将一壶水递至江玉珣手中:“江大人,保险起见先用水冲洗一下伤口吧。” 他手上的伤虽不深,但伤口处却沾满了灰土。 “算了,水还是省着点用吧。”江玉珣轻轻摇头。 他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 下一刻,整驾马车都跟着一道颤抖,并剧烈晃动了起来。 马车内所有人定在原地,并不自觉地手扶车壁稳定身体。 周遭突然静了下来,木质车壁缓缓开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刺耳。 汤一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努力深呼吸道:“外,外面……风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士兵也被吓了一跳:“还好没有打在马身上……” 马匹受惊轻则嘶鸣、焦躁,重则乱跑乱踢,后果不堪设想。 大风从马车车壁的裂缝中涌了进来。 透过缝隙可见,巨大的龙卷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游移。 风力随之变得巨大,直接把戈壁滩上的大石块卷了起来,向四周砸去。 幸亏背后还有一驾马车顶着,他们这才没有翻倒在地。 小小的马车内挤了四个人。 马车一角,方才还想着顶风前行的使臣瞬间没了声音。 ……假如刚刚继续向前,现在怕是早已人仰马翻。 马车内再无一人说话,士兵攥紧了手中的水壶,默默用一旁的小案挡住了马车壁上的裂隙。 江玉珣紧抿着唇,心脏正因不安而疯狂跳动着。 但看到其他几人的脸色,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不必太过担忧,我们现在正处于沙暴之中。沙暴会把龙卷风打散,大大削弱其威力,再过一会风应该就会小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缓声安慰道:“如此看来,我们的运气也不算太差。” 江玉珣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极端天气。 他说的这些都是上一世从网上看来的零碎新闻。 但为平复众人紧张的情绪,他的语气忽变得无比笃定。 果不其然,有了江玉珣的话,周围几人的神情瞬间不再那么紧绷。 “那,那就好……”汤一蒙长出一口气。 士兵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水壶。 他们安静坐在车内不再声张。 余光下,有细沙顺着桌案与车壁之间的缝隙漏入马车。 不知不觉间便在脚底积了厚厚一层。 - 镇北军营地被黄沙所笼罩。 风霾遍野,扬沙走石。 辰时刚到,一行人便顶着风沙离开大营,骑快马向北方而去。 用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到了沙地的边缘。 “奇怪,”镇北军中校尉喃喃道,“车辙印怎么不见了?往日就算起风也不至于这样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一边说话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起了印痕。 同时继续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找错方向了?” 古代马车车轮没有橡胶,木质结构直接与土地接触。 时间久了就算是条石铺成的路面,也会留下清晰、深刻的车辙印。 眼前这处之所以被称为“沙地”,便是因为它既有沙漠还有荒地。 从前的车辙印,便留在较为坚实的荒地之上。 犹豫片刻,校尉忍不住向应长川行礼道:“陛下,今日风沙太大,若是没有车辙印指路很容易便会走入荒漠深处,并人、马皆陷,实在太过危险。不如我们先回去,等这阵风沙落下之后再向前行?” 玄色的战马之上,应长川垂眸环视四周。 停顿几息后,他突然翻身下马拔出了悬在腰间的长剑。 见状,校尉抖了一下差点摔下战马。 应长川自始至终都未多看他一眼。 寒光在一瞬间劈开了浓稠的黄雾,银刃并未触地,生出的剑风便已将地上的黄沙掀开。 下一息,深深的车辙印就露了出来。 “这,这……”大风扬沙天气常常出现在春季,刚来镇北军半年还未经历过这样场景的校尉瞬间呆愣在原地,“沙土竟然埋得这么深。” 见此情形,背后一名常驻北地的千夫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单纯沙暴扬不起这么大的沙尘,方才恐怕是……有龙卷从这里吹过。” 天子向来擅长隐藏情绪,哪怕是危急关头也神情自若,唇边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他今日……不但自始至终不曾开口,甚至薄唇紧抿,眉宇间满是冷意。 千夫长不由双拳紧攥,下意识避开了那双烟灰色的眼眸。 这是他第一次见应长川露出明显不悦的情绪。 千夫长当即转身对背后人命令道:“下马!一起把车辙印清理出来!” “是,大人——” 沙地边缘,气氛在此刻压抑到了极致。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震颤。 肆虐半日的龙卷风被沙暴打散了。 然而江玉珣一行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 原地避风之前,马匹已经有些受惊,他们早就一点点偏离了原本的道路。 如今巨量沙尘荡平大地,处于沙地正中央的他们,完全不知道该上哪里去寻找车辙印痕。 “江大人,此行共有两驾马车损毁严重,已经不能再用,”士兵向前朝江玉珣行礼汇报道,“还有五匹马身上受了伤,其中三匹马的伤势看上去有些严重,应该是不能再拉车了。”说着说着,他心中便泛起了愁来。 尽管他们将马围在了一起,可还是有乱石从空中落下砸在了马匹的身上。 “咳咳……”江玉珣一边咳,一边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他转身向众人交代道:“先扫马车里面的沙土,清理完后再把车轮从沙子里清出!” “是,大人!” 说完江玉珣便顶着黄沙向四周眺望而去。 可惜眼下黄沙蔽日,别说是分辨方向了,一时间竟然连太阳的踪迹都找不到。 这个时代的已经出现了指南针的雏形“司南”,并被广泛运用于风水堪舆之中。 它不但又大又重难以携带,甚至精准度也很低。 最最要命的是,它只能在平整的地面上辨别方向,若是地面坑洼磁针便会受到干扰。 “哎……”江玉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若是还有命回到昭都,一定要找人将其好好改进一番。 此刻队伍里尽是伤员。 见肉眼难以辨清方向,江玉珣转身回到队伍之中,与众人一道清理起了马车内的黄沙。 …… 天色一点点变暗,可黄沙却没有落下去的迹象。 转眼暮色苍茫,深陷于沙土之中的车轮,终于被众人合力清了出来。 北地昼夜温差极大,明明白天还有些热,到了晚上周遭便生出了渗骨的寒意。 马车内虽然也带了行李衣物,但那些衣服都不厚重,就算全部穿在身上,也只能抵御一丝寒气。 风沙还没有停,火也燃不起来。 众人只得继续待在马车里避风保暖。 江玉珣单手环抱膝盖,倚着车壁静坐休息。 他手脚被冻得冰凉,胳膊上的伤口也早就麻木、没有了感觉。 呼啸的狂风还未休止,但是江玉珣的心跳声却在此刻压过了马车外的狂风。 怦怦怦—— 按照上次的经验,黄沙至少还有一日才能逐渐散去。 此刻队伍里早是人困马乏。 但愿我们没有离开正路太久,但愿应长川的人能快点找到这里来…… 江玉珣抿紧了嘴唇。 今日江玉珣的精神高度紧张。 此刻他身体极度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心跳更是从未如此快过。 江玉珣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风沙还在蔓延,半梦半醒间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嗒嗒——” 江玉珣不由皱紧了眉,用力将耳朵贴在车壁之上。 “嗒嗒嗒——” 是马蹄声! 应长川的人来了? 马蹄踩过大地。生出的震颤顺着坚实的车壁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当即便撩开车帘向外走去。 “江大人?!” 江玉珣的动作吓了车里其他人一跳。 汤一蒙愣了一下,连忙高声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听到马蹄声了!” 说话间,江玉珣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马蹄声?”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汤一蒙疑惑地看了江玉珣一眼,最终也咬牙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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