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梨刚刚在同僚的热情招呼下端起酒盏,还未把它放到唇边,便意识到不对劲般转身朝着江玉珣“咦”了一下。 并歪着脑袋看向身旁的人看去。 “怎么了?”江玉珣被他看得直发怵,只得底气不足地端起酒盏,不怎么自然地遮住了自己的嘴唇。 “……奇怪,”庄有梨嘟哝了一声,终于坐直身一边喝酒一边疑惑道,“我记得阿珣今早离开仙游宫的时候,明明将头发束成了马尾,怎么傍晚再见时竟又绾了起来?” 说着说着,他竟不由自主怀疑起自己来:“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江玉珣:!!! 卧槽,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酒杯,下意识朝自己脑后摸了一把。 来时还是马尾的头发,此时已规整绾在头顶。 怪不得刚刚大家都在看我! 说完那番话准备离开树林时,应长川突然叫住江玉珣并提醒他注意头发。 江玉珣正打算自己梳理,应长川却已上手非常自然地替他整了起来。 ……江玉珣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什么发型。 应长川明明就是故意的! - 宴席上的气氛因江玉珣的发型而变得格外古怪。 几名大周郎官一边开怀畅饮,一边不断暗戳戳地向他头顶瞄。 江玉珣恨不得现在就离席重新梳头…… 而始作俑者应长川却没事人一般与使臣继续着交谈。 天色一点点变暗,灯火渐亮。 今夜只见漫天繁星不见月。 仰头银河倒泻,垂眸杯影摇曳。 “请问陛下可知我手中酒是用什么东西酿的?”若固一边品尝烈酒,一边朝应长川问。 天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并朝若固说:“此事应问江大人才对。” 被点名的江玉珣立刻起身行礼道:“回殿下的话,此酒是用稻米与糯米合酿而成。” 并下意识躲避起了应长川的目光来。 克寒不种稻,若固忍不住跟着江玉珣重复了一遍:“稻米和糯米?” “是,殿下。” 江玉珣先缓声向他介绍起了何谓糯米。 接着又道:“用来酿酒的稻米均是产自烁林郡的‘海沣’稻,它随种随收,不择土地肥瘠,不过几季便令原本担忧饥饱的百姓得以足食,甚至还有余粮用来酿酒。” 海沣稻最多可以做到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这几年烁林郡风调雨顺,新稻种与新式农具相结合,短时间内便使它摆脱了饥饿的阴云。 除了烁林郡以外,南方几郡也种开了这种高产的稻米。 如今不仅昭都贵族开始食米,百姓也逐渐接受了这些流行于南地的粮食。 大米酿出的酒虽带着一点淡淡的酸味,不如糯米酒那么清甜。 但是二者混合以后却有了不同的滋味。 若固轻轻点头问:“我们前几日在仙游宫中吃的就是这种海沣稻?”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若固品酒品得愈发认真。 不远处的乐人又唱起了歌。 这首歌节奏愈发明快,宴上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轻松。 忙了好几天的庄有梨还在江玉珣的耳边吐槽着这几天理税时发生的事情,但他身边人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听爹说,以后朝廷就要按照‘地税’和‘户税’来征税了,而要征户税还得先把家家户户的田亩数核对清楚才可以,这几天我们简直忙得不可开交。”说着,庄有梨便猛灌了一口酒。 江玉珣虽然不是主要负责此事的官员,但同样很关心税法一事,且经常提出建议。 庄有梨本想与他仔细交流一番,没料到原本不怎么喝酒的江玉珣,竟然随自己一道往腹内灌了口烈酒:“嗯……” 江玉珣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般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阿珣?”庄有梨放下酒盏,有些担忧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在想什么呢。” 反正早已被庄有梨误会,江玉珣索性摆烂直接说:“在想陛下。” “咳咳咳……”身旁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瞄去。 见周围无人听到江玉珣的话,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陛下怎么了?” 江玉珣没有回答庄有梨的问题,而是在这个时候又灌了一口酒回头反问道:“你觉得我和陛下,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如喃喃低语落在身边人耳旁。 “啊?”被问蒙了的庄有梨不由伸手挠了挠脑袋,同样喝得有些大的他看着江玉珣的眼睛,小声却理直气壮地说,“你们……难道不是一对吗?” 江玉珣:“……” - 平桦苑说白了就是一座离宫别苑。 它占地极广,里面一点不缺住的地方。 宴席终了之时,已近深夜亥时。 内侍官们上前把喝醉了的朝臣一一送回住处。 但江玉珣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一个人登上不远处那座高楼吹起了冷风。 今晚的他没有半点困意。 大周流行高台建筑。 仙游宫内大部分建筑都是由土垒筑,再在土上架木。 眼前这座高楼乍一眼看去更是有百尺之危。 喝的半醉的江玉珣还没爬到顶便后悔了。 他坐在台阶上,用胳膊撑着下巴呆呆地朝窗外看去。 今晚江玉珣虽然没有酣醉,但是喝多了酒的他脑子还是在这一刻糊成了一团。 过了好久,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坐下去。 来都来了…… 江玉珣重新起身,用力扶着栏杆向楼顶而去。 然而就在江玉珣将要走到高楼最顶层的那一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楼上的木阶有些窄,江玉珣犹豫了一下转身向背后看去,并一边回头一边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陛下?”来人是应长川。 宴席结束后,天子换上了惯穿的绛纱袍。 此刻他正缓步朝阶上而来,并向江玉珣问:“这么晚了,爱卿还不回去休息吗?” 江玉珣攥着栏杆说:“臣想来这里吹吹冷风。” “吹风?”说话间应长川已经走到江玉珣面前,“爱卿可是喝醉了。” 江玉珣轻轻摇头:“应该没有……” 楼顶的冷风将他原本昏沉的头脑吹明了几分。 应长川明明没有多说什么,但江玉珣的直觉却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天子或许想要抱着自己离开此处。 凉风撩动檐下的惊鸟铃,生出一阵脆响。 原本坐在高处的江玉珣突然自台阶上站了起来,并将手扶在了应长川的肩上。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瞬平齐。 天子缓缓把掌心贴在了江玉珣的手背上:“怎么了,爱卿?” 想起席上众人古怪的神情,还有庄有梨的那番话。 江玉珣终于深深地看向应长川眼底,并缓声陈述道:“大家都以为我们是一对。” 他原本平静的心脏在这一刻疯狂跳动起来。 江玉珣甚至怀疑,应长川是否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天子的目光一晦:“对。” 江玉珣虽然喝了酒,但他知道此刻自己绝对是清醒着的。 他一点点收紧手指,攥住了天子肩上的衣料。 并看着对方的眼睛,用格外认真的语气道:“互相喜欢才能是一对。” 星辰洒落在江玉珣的背后。 夜风托起他的衣袂,整个人似乎都要在这一刻凭风而去。 应长川手握住了江玉珣的手腕。 下意识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对。”应长川说。 天子的心脏在这一瞬随身边的人一道颤动。 江玉珣透过那双烟灰色的眼瞳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心口如有羽毛不断撩动般生出了浅浅的痒意。 所以自己……也喜欢应长川吗?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沉默几息,江玉珣忽然上前,贴在应长川的耳畔道:“我骗不了你。” “嗯。”此刻应长川只需侧头便能吻到身边人的唇角。 但他却站在原地不动,不敢去惊扰身边人的动作。 伴随着耳边“怦怦”的心跳声。 江玉珣终于深吸一口气,轻轻对天子说:“应长川,你问我吧。” “问我,我便全部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诗经》
第84章 高楼之上星河倒泄,刹那尽落眼底。 江玉珣忽然从对面人身上察觉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飞鸟挥动羽翅掠过密林,搅乱了平静的夜。 天子在这个时候弯腰,以手臂勾住江玉珣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 木质的窄梯随之发出一阵“嘎吱”轻响。 平桦苑内的揽光阁足有百尺之高。 腾空而起的瞬间江玉珣下意识攀住了身边人的脖颈。 应长川则在此时低头,轻轻于江玉珣耳畔问:“讨厌吗?” “……不讨厌。” 木梯之下便是百尺深渊,夜风撩动衣袂与鬓间碎发,江玉珣本能地忐忑。 但他一点也不讨厌应长川的怀抱。 天子笑了一下,缓步登上了揽光阁。 刻有缠枝纹的木栏那头,是平桦苑内万亩林海。 夜风吹过林梢,掀起滚滚的波涛。 揽光阁如舟楫停泊在岸,随碧涛一道轻轻摇晃。 应长川慢慢将江玉珣放了下来。 两人凭栏而立,身体在此刻紧紧相依。 江玉珣的手仍未放下,天子则在此刻轻轻扶住了他纤瘦的腰身。 紧接着,又将一枚轻吻落在了江玉珣的发顶:“讨厌吗?” 他的身体随之一颤:“不讨厌……” 星河映亮了半边长夜,江玉珣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应长川俯下身,一点一点顺着他的发顶啄吻了下去。 江玉珣听到,自己的呼吸都在随着夜风一道颤抖,化作一阵阵轻喘。 单薄的春衫下,胸口的起伏也变得剧烈。 他不由放下一只手,轻贴在自己的胸前。 应长川用一枚枚碎吻,描摹着江玉珣被夜风吹得微凉的额头、轻颤的眉眼还有纤细的薄凉与微微泛红的鼻尖。 数不清多少个吻后。 终于将吻落在了江玉珣的唇畔:“……讨厌吗?”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江玉珣条件反射地握紧了身侧的栏杆,“不……”他深吸一口气,“不讨厌。” 他一点也不讨厌应长川的吻。 …… 星光如雨,倾洒在江玉珣颊边。 应长川贪婪地反复用目光描摹着身边人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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