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眼还在画案旁的桑梧洺,实在发现自己搞不懂这人。 怎么人前人后两个模样?! 为了夜探城主府方便,他离开院子的时候,便换下了碍事的舞娘衣服,换成了自己平日里穿着的劲装,头发也高高竖起,扎成了一个马尾,怎么看都是一副少年游侠的打扮。 “……你是不是认出我了。”谢妄言突然道。 “先前不确定,现在便确定了。”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打哑谜,但谢妄言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桑梧洺大约之前就对自己的身份有点怀疑,现在自己这么直接询问,他也彻底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就是茶摊上的那个人。 想到这儿,谢妄言又不困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就坐在床沿看着画案旁的桑梧洺,“你怎么发现的?” 桑梧洺没说话。 他捏着手中的画笔,看了眼坐在自己床沿的谢妄言,换上了更贴合身形,方便活动的衣服之后,对方的身形几乎与自己在茶摊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因为幼年的经历,为了杀死那些凶兽获取来之不易的资源,桑梧洺从小便擅长观察人与凶兽的身形,找寻他们身上的弱点。 所以在云逸雁身旁见到了这位胡姬舞娘之后,他顿时把俩人的身份联系到了一起去。 只不过这些没必要说给谢妄言听。 而谢妄言则在一旁努力思索着,“你给糕点下毒了?” 桑梧洺闻言轻笑,“看来那人没事。” “你!”他先前虽然已经询问了青鱼,但因为对方不善于言辞,导致他并不能完全确定桑梧洺下的是什么东西,现在对方却突然承认了。 桑梧洺放下手中的画笔,他看向一旁的谢妄言,“伪装身份混入城中,假借身份打探情报,顺便接触了我的外甥……” “他天真烂漫会被你们欺骗,我可不会。” 听到桑梧洺的话语,谢妄言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就是修真界。 不是他看的小说,是实打实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作为出窍期修士,桑梧洺伸出一根手指捏死他和云逸雁比什么都简单,他之所以直到现在没动手,大约是因为目的确实不是他们。 那不是他们,桑梧洺却又突然对茶摊上的他痛下杀手,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骊洲。 “……因为我说我是骊洲来的?”谢妄言沉默片刻询问。 桑梧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个别的事情。 “你去过骊洲吗?” “……不曾。” “去过骊洲的人,便不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桑梧洺走到了坐在床沿的谢妄言身前,他低头看了眼对方露出的脖颈和完好无瑕的面容,以及白皙得如同新雪一样的肤色。 即便在茶摊上,对方遮盖住了面容,伸手的时候,桑梧洺还是见到了对方手上的肌肤。 “骊洲的人,不会有这样完好的肌肤。”桑梧洺说。 “骊洲常年刮风,这风是来自于古战场的妖风,对凡人来说无异于钝刀子割肉,稍有不慎便是一道道血痕,对修士们来说也是极为难捱。” 他弯腰,伸手握住了谢妄言的手掌,“骊洲人的手,可不是这样。” 因为用了缩骨功,谢妄言整个人的身形都比寻常缩小了一圈,而桑梧洺本就身材高大,恰好能把他的手掌包裹其中。 “以后编谎话骗人的时候,也找点去过的地方。” 谢妄言能感觉到桑梧洺话中对骊洲的熟悉……他看着桑梧洺身上那数不清的伤疤,“……你是骊洲人?” “我不是。”桑梧洺说。 “我的家乡你没有听过。” 谢妄言顿时想起了系统说过的,骊洲外几十里的那个山谷小镇,那里种满了蓝花楹。 他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对于桑梧洺的过去好像摸到了一些头绪,却又少了最重要的那一点,越发感觉自己像个吃不到瓜的猹。 兴许是桑梧洺此时平静的态度让他胆子大了一些。 又或者是…… 他低头看了眼还系在小指上的红线。 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红线,顺着他的小指慢慢延伸到了桑梧洺的小指上。 ——都说系得时间越长,就越会变成恋爱脑。 谢妄言自觉自己对桑梧洺还没任何想要恋爱的感觉,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琢磨了下桑梧洺的神色,然后干脆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我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书房……” “……刚刚金川乌偷袭我的时候,用的是一柄长枪。”他干脆直接说了出来,“我在书房里看见了一本修炼手记,便是与长枪有关的。” “我看他那长枪不像凡品……” 他絮絮叨叨的,又不敢直接点出正题。 桑梧洺只是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薄情冷淡的模样,只是握住谢妄言的那只手在慢慢收紧。 “想说什么就说吧。”桑梧洺说。 他放开了握住谢妄言的那只手,“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不如直接把你想问的说出来。” “那是你姐夫和你姐姐的书房?”谢妄言硬着头皮问道。 “是。”桑梧洺坦然承认。 “那是我姐夫的修炼手记,而玥儿也是他俩的孩子。”他说到这儿笑了起来,只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何必如此紧张,这是城主府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城里待得久的修士,也知道这件事。”桑梧洺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一样。 “大婚那天,不开蓝花楹的花仙城,开满了蓝花楹,整个花仙城都是如梦似幻的蓝紫色。”
第114章 闭嘴,睡觉 桑梧洺说起那开满蓝花楹的花仙城时,神色里倒是没有反感与厌恶,谢妄言还太年轻,他无法触摸到对方更深的想法,就见桑梧洺已经收起了原先外露的情绪。 对方又恢复了那寡情冷淡的模样。 谢妄言注意到对方提起了蓝花楹,他想起了那院子里种满的蓝花楹以及系统曾经说过的,骊洲几十里外的山谷小镇里,便生长着蓝花楹。 他知道答案就在自己眼前,却又不敢直接戳破。 仿佛摆放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吹大了最大限度的节日气球,你不知道扎破之后里面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这般沉默,又藏不住心事的模样,让桑梧洺垂眸看了片刻才道,“既然藏不住心思,那不如直接问出来。” 他依旧站在那儿,“省得又干出什么蠢事。” 谢妄言被桑梧洺数落了一番,然后又抬头小心翼翼窥探着他脸上的神色,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没啥表情的模样,终究还是把自己想问的另外一个问题问了出来—— “你家乡也开满了蓝花楹?” “……你曾经住在骊洲附近?” “是。”桑梧洺说,似乎是要和谢妄言说更多的话,他干脆坐在了对方的身旁。 “骊洲外三十里,有一个山谷,山谷里虽然都是修士,但大多数人也只能做些卖力气的活,没有功法,没有秘籍,没有灵根。” “种植灵植,捕捉凶兽,换取一些灵石,便是这个山谷里人的生活方式。” 桑梧洺轻声道,“灵植价格低廉,凶兽也都是一品凶兽,且要几个修士合力才行,山谷里的大家虽然说是修士,但最多也不过练气期,只是比凡人身体更健康一些罢了,能有一个筑基期修士,那便是天大的福分。” “而想要让驳杂的灵根更加纯净,便只能去骊洲外的古战场里寻找机缘。” 桑梧洺的童年,便是在苦寒的风沙和湿热山谷里度过的。 山谷里常年开着蓝花楹,村里的人虽然都很贫寒,但因为也不寻求缥缈的大道,倒也还算富足。 他第一次去骊洲是17岁那年,被21岁的姐姐带着去骊洲外售卖俩人辛苦种植的灵植。 骊洲荒凉,虽然是城池,但修士们也比较拮据,灵植价格售卖不高。 想要靠着售卖灵植换取修炼的资源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俩人便合计进入古战场寻找一些值钱的东西……桑梧洺看向身旁的谢妄言。 修士们的年龄很难从外表判断。 但他刚刚握住谢妄言手的时候,顺势摸骨,知道了对方确切的年纪。 19岁的修士,几乎与他当年一般大……他看着谢妄言带着清澈的天真,藏不住心事的一张脸—— “云逸雁大概是真的昏了头。” 他说,“怎么会让你这个小鬼来城主府里打探。” 桑梧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是说困了,困了就去睡觉。” 谢妄言刚听对方说起骊洲外的山谷,说起那个开满蓝花楹的地方,以及清贫的修士们,顿时以为桑梧洺要对他敞开心扉了。 却没想到桑梧洺只是说了一点就不说了,完全是在吊他胃口。 谢妄言见对方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且要起身离开,立即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桑梧洺站起身的瞬间,便看见了谢妄言抓着自己的袖口的动作。 “没断奶的小孩吗?”他问,“还要我哄你睡觉的?” 谢妄言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桑梧洺在想什么。 这么不愿意搭理自己,干脆一开始就别点出他在外面,别把他抓进来就是——把他抓进来了之后,又让他自生自灭不管他。 他思考了片刻,准备摸清楚桑梧洺的思路。 然而桑梧洺却又不耐烦地拽走了自己的袖子,不理谢妄言,又回到了画案旁,似乎在琢磨自己的画作。 谢妄言见对方真的不愿意搭理自己,干脆大字型躺在了桑梧洺的床榻上。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自己晚上进入桑梧洺的房间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桑梧洺肯定也知道,却故意这么做了。 谢妄言想到这儿,翻了个身—— “你难道想要挑拨我和云逸雁的关系?”他试探着问。 “你们的关系有值得我挑拨的地方?”桑梧洺似乎真的受够了谢妄言没完没了的各种问题,一挥袖子,房内的烛光顿时熄灭。 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了趴在那儿的谢妄言身边。 “进去点。” 谢妄言闻言顿时滚到了床铺里面。 反正床铺大得能让8个人站在这里做广播体操,他往里面滚了一圈,就看见桑梧洺也上了床铺,只不过对方没有躺下,而是坐在靠外的位置运功打坐。 ——出窍期修士当然不需要睡觉。 谢妄言看着桑梧洺的背影,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参加比武招亲的人里面,有你另外想要对付的人?” 他想起金川乌说的,自己也会参加比武招亲,到时候获得胜利当然就不需要嫁人,也能顺利离开百花门。 其实他刚刚便感到有些好奇,总觉得桑梧洺无论是对百花门还是云逸雁,都没有强烈的厌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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